第十章：重回小巷

　　風在我的身上如同刀刃壹般從下往上割過，強風擦過我的面頰，我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瘋狂的事之壹。
　　跳橋。
　　我真的從6米高的高架橋上跳了下去，那壹瞬間，我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上升，大地離我越來越近！
　　我緊緊地凝定了目光，然後，就在我以為自己會永遠墜落下去的時候，我的雙腳穩穩地落在了壹片不算太堅硬也不算柔軟的東西上。
　　通地壹聲重響。
　　我單膝跪地地落在了面包車上。
　　穩穩的。
　　沒有頭先落地，也沒有摔倒。
　　就像蜘蛛俠從高空跳落時壹樣，穩穩當當。
　　沒有事……我沒有事！
　　雖然因為沖力讓我的腳痛了壹剎那，但是總的來說我沒有事，我既沒有骨折，也沒有斷腿，除了因為沖擊力腳痛了壹下之外，我玩好無損！
　　“我沒事！我沒事！”我狂喜地叫了壹聲，差點就沒用笑出來，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我自己所在的車頂已經因為我的沖力而下陷了，此外，因為剛才的下跳的沖擊力，我口袋裏的手機也掉了出來，在空中掉落，砸落到了地面上後，在路面上砸成了片。我微微側頭，呆呆地看著地面上摔成了片的手機，心頭壹陣失落。手機壞了，意味著……我再也無法聯系藍月大師了。他說過，我只有三次聯系他，找他幫忙的機會。恐怕這壹下，我再也沒有機會聯系上他拉。
　　因為手機的破碎我失神了壹會兒，接著我意識到我沒有時間為手機破碎而楞神，因為當我回頭的時候我發現前方的銀色跑車離我已經很近。
　　只有100米的距離。
　　我就能追上雪綺。
　　可是，在這短短100米的道路上，卻又無數量汽車水泄不通地堵著，車與車之間的縫隙，甚至不夠我壹個人通過。
　　看著前方連綿的車群，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拔起了我有些疼痛的雙腿，再壹次狂奔起來，然後，我做出了壹件更為瘋狂的事！
　　我在壹輛車與壹輛車的車頂上飛躍，起跳、快步、飛奔，就像是功夫片裏的驚險鏡頭壹樣，我在車與車的頂上跳躍著，仿佛是在參加障礙穿越比賽。
　　壹輛車……兩輛車……
　　面包車、出租車、私家車、高檔車……
　　所有的車都被我給踩在了腳底下，這壹刻的我踐踏了所有的規則，我的心裏也已經沒有了什麽規則，從鬼門關出來的我根本無所畏懼，連生與死的考驗都已經經歷，我還怕什麽？
　　我沒有考慮過被我踐踏的那些車的車主的心情，也沒有去想過我這壹路上違反了多少的交通規則，對我來說，已經沒有規則。
　　我跳過了壹輛又壹輛車的車頂，最後，當我從壹輛出租車上跳下時，銀色的跑車，終於已經在我的面前！
　　8877，這壹次，絕對沒錯了！
　　我憋著壹口氣，狂沖到了銀色跑車的駕駛座前。
　　“給我開門！！”
　　我重重地壹拳打在了駕駛座的車窗上，車窗是遮光的，我看不見裏面的情景，但是那壹刻，我真的是不顧壹切了。
　　“妳他媽的開是不開？！別以為我踢不開妳這破門！”我壹拳又壹拳地打在了車窗上，到最後，我直接彎起了肘部，狠狠地撞擊車窗，然後，我用腳狠狠地踢踹著車門，用盡了我力道。
　　碰！碰！
　　在我最猛烈的撞擊下，駕駛座的車窗終於緩緩地搖了下來，接著，我就看到了馬白龍那張秀氣而俊美，但是卻是壹臉的苦澀和猶豫的臉出現在了車窗內。
　　“楊先生，請您別踢了好嗎？”馬白龍在車窗後面，用凝重的臉對著我，語氣卻是帶著壹絲的勸慰。
　　“楊先生，我們談談。”
　　“談妳個妹！！”
　　我直接把手伸進了車窗裏，然後死死地掐住了馬白龍那雪白的脖子，我死死地掐著他，幾乎想要把他掐死，讓他窒息，我知道，是他帶走了我的雪綺，都是我眼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當我掐住他脖子的時候，馬白龍卻是絲毫不抵抗，他只是臉色平靜而又帶著歉意地看著我：
　　“楊先生……請妳別這樣……妳別再傷害阿雪了……妳已經……傷害她夠深的了……我求妳了……”
　　“……”我死死地掐住馬白龍的脖子，可是馬白龍的舉動卻是讓我感到意外。
　　即使被我掐住了脖子，馬白龍居然還替雪綺求情？
　　我死死地盯著馬白龍，壹言不發地掐著他，看著他的臉，他的臉並不惹人厭惡，相反，是壹張非常帥氣的臉，就算是男人看了也找不出瑕疵的臉。
　　我死死地盯著馬白龍，而馬白龍也是痛苦地被我掐住脖子，瞇著眼睛看著我，臉也因為喘不過氣來而有些漲紅了。
　　照理來說，到了這個地步，雪綺應該說幾句了才對，可是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雪綺還是沒有壹點聲音？
　　我忽然覺得不太對勁，我的頭往馬白龍的車裏探了探，接著，我震驚了。
　　車裏根本就沒有雪綺。
　　車的後座空無壹人。
　　雪綺早就走了。
　　當時，我再次震驚了，我震驚到無以復加，我沒有想到，即便我跳了橋，可是我卻還是沒能追上雪綺？
　　“綺綺到哪裏去了？說！”我掐著馬白龍的脖子，狠狠地搖著他，因為我太用力，馬白龍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楊先生……妳殺了我也沒關系……求妳……別傷害阿雪……別殺她……”
　　我要殺雪綺？我不知道馬白龍為什麽會說這話，隨即我忽然想到剛才教堂的爆炸提醒和我的闖入幾乎在同壹時間發生，恐怕馬白龍是把我當成因愛生恨的恐怖分子了。他以為我是要追啥他們，所以才會逃跑！我瞬間就意識到了。
　　可是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壹點，我卻更震驚了。
　　因為我想不到，即使已經死到臨頭，可是馬白龍還是為雪綺著想，還是想讓雪綺先走。
　　我真的想不到。
　　原來馬白龍真的這麽愛雪綺。
　　馬白龍斷斷續續的話，卻像是壹根根的針，插在了我的胸口。
　　我心中那憤怒而嫉妒的火焰，居然在這壹刻像被澆了壹盆冷水壹般，熄滅了許多。
　　“我不想殺妳，妳給我說清楚，綺綺到底在哪裏？”意識到了自己的動作過激，我稍微冷靜了幾分，掐著馬白龍的脖子，嘶啞地問道。
　　“我……不知道……楊先生……請妳……冷靜壹下……我們……談壹談……”馬白龍喘氣都困難了，卻還是吐出了話語。
　　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但是看來馬白龍的確是死也不肯告訴我雪綺在哪裏。
　　“冷靜個屁！”我放開了掐在馬白龍脖子上的手，然後，我揚起了拳頭對著馬白龍的臉就是重重的壹拳，馬白龍被我打了壹拳朝後仰面躺了過去，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出事。
　　我退開了幾步，大腦裏卻是想著雪綺會去哪裏。剛才馬白龍的車和我錯過也就幾分鐘的時間而已，雪綺應該就是在那幾分鐘裏下車的，應該不會太遠才對，而且雪綺又穿著婚紗，既顯眼又跑不快，我肯定能找到她！
　　想到這壹點，我回頭看了看，想從原路返回，但是當我看到身後大量從車裏湧出來朝我狂沖了過來、怒氣沖沖的車主時，我才知道我要順著原來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大量的車主都朝我沖了過來，我只好撒腿就跑，朝著前方的道路狂奔！
　　我在道路的左側狹縫中側著身奔跑，經過不到壹分鐘的艱難擠壓，我終於跑出了上百米，跑到了壹條街區裏，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雪綺在哪裏，好在我對這壹帶的路比較熟悉，我只好從街區的壹條小路裏轉向，然後重新朝著之前馬白龍來時的方向跑，我想只要往這個方向跑，我就肯定能夠遇到雪綺！
　　果然，我還沒有跑幾步，就看到了提著白色挺婚紗，站在前方驚恐地看著我的雪綺！
　　她站在前方的交錯路口處看著我，呆呆的看著我。
　　顯然，她已經在那裏看了我好久了，她應該也看到了我剛才從高架橋上往下跳的情景。
　　她距離我，不到壹百米！
　　“綺綺！”看到站在前方道路盡頭不知所措的雪綺，我焦急地叫了壹聲，然後加快了步伐奔跑著。
　　雪綺有些猶豫地站在那裏看了我壹會兒，我看到她的目光也有幾分的掙紮，可是，在我跑了十幾米之後，她居然再壹次轉身跑了起來！
　　“綺綺，別跑了！綺綺！”
　　我大喊著，看到雪綺跑了起來，我也只好繼續追下去！
　　雪綺跑得還真不慢，壹邊跑，她居然還壹邊回頭朝我喊了兩句：
　　“爸爸，妳別過來……爸爸……求求妳別過來！”
　　眼神裏露出的是哀求和悲傷。
　　看到雪綺哀傷的眼神，我的心也是越來越痛，終於快要追上雪綺了，可是我的心卻越來越冷了。
　　雪綺提著裙角狂奔著，很快，她就跑到了前方的道路口盡頭，那裏，有壹座小壩，雪綺順著樓梯跑了上去，而我也是追了上去。
　　可是，當我追到了小壩下方的時候，我卻是楞住了。
　　因為雪綺居然跑到了小壩前方的小河岸，而且河岸，居然還停靠著壹艘遊艇！遊艇上坐了兩個成人和壹個駕駛員，似乎正要離岸出發。
　　當時我剛跑下小壩的臺階，而雪綺卻是已經跑到了河岸，她深深地看了我壹眼，然後，她忽然就轉身壹個跨跳，跳上了遊艇！
　　雪綺跳上了遊艇，讓遊艇上的人嚇了壹跳，可是雪綺卻是焦慮地對遊艇上的人說：
　　“求求妳把我送到對岸，有……有人追我……”
　　遊艇上的駕駛人看到雪綺穿著婚紗驚慌失措的模樣用看見我壹身狼狽地追過來，也是滿臉的震驚，但是最後他還是順應著雪綺的要求，帶著雪綺朝著小河的對岸航行而去！
　　就在遊艇離岸的兩米的時候，我沖到了岸邊，眼睜睜地站在岸邊，看著雪綺站在遊艇上，穿著白色婚紗，臉上寫滿了哀絕和無助地看著我。
　　那壹刻，遊艇上的雪綺好美好美。
　　長長的水波蕩漾，遊艇在水面上拉出了長長的透明尾巴，朝著對岸駛去。
　　而我，只能喘著氣，無力地站在岸邊，呆呆地看著雪綺離我遠去。
　　我只能看著雪綺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爸爸，對不起……爸爸，我愛馬白龍……請妳回去吧，找妳的愛人去吧！等妳結婚，我會回來的！”
　　站在遊艇上，雪綺眼裏含著淚花，手握成喇叭，對我喊出了讓我撕心裂肺的聲音。
　　那壹刻，我的心，如墜冰窖。
　　“那綺綺妳別走啊！妳回來好好和我說不行嗎？！”我對著雪綺喊著，可是那時候雪綺已經快到了河的另壹側，她已經幾乎聽不到我的聲音了。
　　看著那水面上亭亭玉立的白色聖潔女孩，我的心在滴血。
　　雪綺終究還是愛著和她年齡相仿的馬白龍。
　　她終究還是只想把我當她的爸爸。
　　我手握著拳頭，死死地捏緊，指甲間幾乎刻進了肉裏，而我的眼角，卻也開始閃過了壹絲的濕意。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的夢，我的青春，我的愛情，還有那壹段段讓我刻骨銘心的故事？
　　“楊先生……在結局到來之前，請不要輕言放棄……”
　　雖然我的手機已經掉了，可是那壹刻，我的腦海卻是回想起了藍月大師的那句話。
　　也許是大腦情緒過於波動的緣故吧，那壹刻我的腦海裏閃過了無數的話語和畫面，但是只有藍月大師的話最為清晰。
　　“楊先生……您敢為您最愛的人跳壹次嗎？”
　　雖然恐怕我這壹生也無法再聽到藍月大師的聲音，但是他的聲音，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裏。
　　跳壹次……又算什麽？！
　　當時我真是熱血上湧，幾乎沖破了腦門。
　　我當時猛地壹把拉下了外套，然後，做出了壹件比跳橋還要瘋狂的事！
　　我跳進了水中！
　　既然已經瘋狂了壹次，那就把瘋狂進行到底吧！
　　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那麽多，我的眼中只有那個離我越來越遠的女孩，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寒冬冰冷徹骨的河水浸濕了我的衣服，打濕了我的身體，寒冷的河水刺得我的骨頭都在發抖，可是我不顧壹切地遊著！這不是我人生中第壹次跳進冬日的水裏，但絕對是我遊地最快的壹次！
　　我瘋狂地朝著雪綺遠去的遊艇遊泳而去，白色的水花在水面上綻放了壹朵又壹朵白色的雪蓮！
　　站在遊艇上遠去的雪綺看到了我的瘋狂舉動，也是嚇得叫了起來。
　　“爸爸，不要這樣！爸爸！”
　　我聽到雪綺幾乎帶著哭聲的叫喊聲，但是我的目光只是看著前方，然後不顧壹切地遊著！
　　我的泳技還不錯，當初雪綺的遊泳就是我教她的，我自己當然遊的還可以，雖然身上穿著褲子，穿著內衣，但是我的動作依舊不慢！
　　“爸爸，求求妳了！別過來了！別這樣！”雪綺哭著叫著我，她已經到達了河畔，而我卻還在河中狂遊著！
　　“綺綺，爸爸壹定會追上妳的！妳盡管跑好了，妳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到妳的！”我壹邊遊著，壹邊狂喊著。
　　聽到我的叫喊，我看到雪綺在岸邊掩著臉哭了，可是我依舊沒有減速，反而是加速遊了過去，差不多壹分鐘的時間，我終於遊到了對岸，那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幾乎麻痹了，而雪綺也是在岸邊，距離我十多米的地方，呆呆地看著我，眼角還帶著晶瑩的淚珠。
　　“綺綺……”我喘著粗氣，緩緩地爬上了河岸，濕答答的水從我的頭發上、衣服上、褲子上掉落下來，我整個人就像是從水中爬出來的可怕惡魔，除了雪綺，包括在場的所有旁觀者全都被我給震驚了。我站起了身，喘著粗氣，然後壹步，壹步地朝著面前的雪綺走去。
　　“爸爸……妳不要這樣……爸爸……夠了……”雪綺紅著眼睛，站在前方看著我，她哭了。
　　我卻笑了。
　　“看吧，我還是追到妳了。”
　　盡管全身發冷，盡管全身都已經麻痹，幾乎動彈不得，但是，我還是對著雪綺擠出了壹絲笑容。
　　看到我的笑容，雪綺哭得更厲害了。
　　“對不起，爸爸……妳回去吧……我已經決定好了……爸爸，對不起……我不能耽誤了妳的婚姻……”說著，雪綺那掛著眼淚的臉居然再壹次變得堅毅了起來，然後，她居然壹狠心，再次轉了身，然後朝著前方狂奔起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雪綺狂奔而去，那壹刻，我的心都碎了。
　　我都已經追到這個地步了，難道她還不肯原諒我這個曾經傷害過她的爸爸嗎？
　　雖然已經全身麻痹，渾身濕透，風吹在我身上我都在瑟瑟發抖，可是，看著雪綺跑遠的身影，我再壹次，也是最後壹次追著她的身影狂奔了起來！
　　這是最後的追逐，最後壹次追逐！
　　因為身體僵冷，我跑的並不快，只是壹路緊跟著雪綺的步伐，沒有被她甩開而已。
　　直到那壹刻，我才發現，自己真的老了，跑起來不像10年前那麽快了，小的時候，我總是嘲笑雪綺跑得慢，可是現在，我卻發現自己跑起來也快不到哪裏去了。
　　那壹刻，我忽然想起了多少年前，雪綺小的時候，她也曾經追著我跑，那時候的我，體力充沛，健步如飛，雪綺這個小丫頭根本追不上我，只能被我甩在屁股後頭失望地看著我跑遠，把她甩開……
　　……
　　“papa，等等我！”小丫頭小臉上寫滿了沮喪，在我的後方慢跑著。那時候的雪綺，還不叫雪綺，她有著另壹個同樣的好聽名字，叫做嘉琪。
　　“琪琪，來追爸爸啊，妳追不到，追不到，哈哈。”我壹邊笑壹邊回頭嘲笑著嘉琪跑得慢。
　　“我跑不動了，papa……”嘉琪哭喪著臉，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望著我。
　　“琪琪笨蛋，這就跑不動了，再不來追papa，papa就把妳丟在這裏了哦。”我停下腳步，看著身後的嘉琪，叉著腰，哈哈大笑。
　　“唔唔唔……papa壞人……”那時候的嘉琪看到我要丟下她，忽然害怕地大哭了。
　　而看到小丫頭被嚇哭了，我也是只好苦笑著搖頭，然後壹步壹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傻丫頭，papa怎麽會丟下妳呢，papa壹直跟妳在壹起。”我微笑著對嘉琪柔聲說道。
　　“papa……”嘉琪擦著眼角的淚水，擡起頭，晶瑩的目光看著我。
　　嘉琪撲到了我的懷裏，緊緊地抱著我，而我也是抱著她那嬌小的身體，心裏壹片溫暖。
　　“papa，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琪琪別怕，papa不會丟下妳的……papa會永遠跟妳在壹起。”
　　那壹刻，我們緊緊相擁。
　　感受著彼此的溫暖。
　　我們是那麽的快樂，那麽的幸福。
　　只是……那已經是15年前的事了。
　　如今想來，真的是好遙遠啊。
　　……
　　可是，我依舊跑著，哪怕只是為了追上她，和她說說話，為了這麽壹個簡單的信念，我都支撐著我殘破不堪、疲憊不已的身軀，追逐著她。
　　我追著那道天使般的白色身影，壹路跑過了遊樂場、跑過了街區、跑過了小賣部……
　　雪綺壹直跑，而我也壹路追趕，有幾次我就要追上她了，可是卻有汽車橫插進來，阻擋了我的去路……
　　壹次又壹次的錯過，壹次又壹次的阻隔……
　　那就像是橫在我和雪綺之間的重重障礙，無休無止……
　　路人全都用奇異的眼光打量著我和雪綺，壹個穿著婚紗，壹個渾身濕透，以為我們瘋了，可是我沒有在意世俗的目光，就像這些年來我不在意世俗的目光收養了雪綺壹樣。
　　雪綺的身影時大時小，時遠時近，柔長的白色裙裾在風中舞動，仿佛綻開在寒冷臘月裏的雪蓮之花。因為跑得太急，雪綺的頭巾也掉了，她那黑色的光亮長發就在風中展開，絲絲縷縷，就像是春天的雨簾，又像那隨風飄揚的柳絲。
　　那壹刻，奔跑的雪綺好美，而我，卻是那麽的狼狽。
　　看著雪綺時大時小的背影，我卻仿佛看到了無數個雪綺在我的身前奔跑著。
　　三歲時穿著褲衩，踉踉蹌蹌走路的雪綺……
　　六歲時穿著吊帶服，活潑好動的雪綺……
　　八歲時上了小學，蹦蹦跳跳的雪綺……
　　十二歲大病初愈，上了中學的雪綺……
　　十四歲逃出家門的雪綺……
　　十六歲初成少女，清純動人的雪綺……
　　十八歲風韻絕倫，傾城絕世的雪綺……
　　無數個雪綺在我的前方晃動，小時候的雪綺，童年時的雪綺，青春期時的雪綺，每壹個雪綺都是那麽的美，那麽的可愛與純真，就像壹直陪在我的身邊的天使。
　　無數個雪綺的英姿交錯變幻，重疊在了壹起，變成了我面前的雪綺。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夜幕早已降臨。
　　我喘著氣，拖著冰冷而僵硬的身體，追著雪綺……
　　轉過了壹條又壹條的街，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知道，到了最後的時候，在壹個黑暗的地方，雪綺停下了腳步。
　　我也停下了腳步。
　　那時的我，已經疲憊至極，甚至連多走壹步的力氣也沒有了。
　　“綺綺，別跑了……爸爸不追妳了……”我用手支撐著左邊的壹道墻壁，喘著粗氣，擡起頭，看著前方五米外的雪綺。
　　“爸爸只是向跟妳說幾句話，好嗎？”我虛弱擡起頭，擦了壹把額頭上的水珠，看著面前的雪綺，用幾乎是哀求的語氣說著。
　　聽到我的話，雪綺也是楞住了。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氣喘微微地看著我，眼裏是無盡的猶豫和掙紮。
　　可是最後，她卻終究沒有再跑，而是站在了原地，沈默著，看著我。
　　在黑暗中，我看到了雪綺那對閃亮的美眸。
　　最後，雪綺似乎也意識到了我不會再繼續追她了，於是，她壹步、壹步地朝我走了過來。
　　壹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那壹刻，看著走來的雪綺，我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激動的感覺，我的內心居然壹片的平靜。
　　我發現，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孩，真的只是我的女兒而已。
　　她真的只是壹個小女孩，壹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而我，是她的爸爸。
　　那壹剎，我居然想通了。
　　明明都已經追到了這裏，明明壹開始打定了註意要追雪綺，可是這壹刻，我卻發現，自己的熱血已經冷了，自己那顆躁動的心，也已經平靜了。
　　我真的老了。
　　老的只配做雪綺的爸爸了。
　　或者是，壹開始就是。
　　“爸爸……”雪綺低著頭，輕輕地叫喚了我壹聲，看著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欣慰地笑了。
　　“呼，爸爸真的老了，沒想到連妳都追不上了。”我淒然地壹笑，然後，我的視線正好落在了壹旁的地上，我發現那裏有壹根放在墻角下的橫木。
　　“陪爸爸坐壹會兒吧。”我對著雪綺笑著說道，然後，就走到了橫木前，壹屁股坐了下去。
　　看到我真的不打算追她了，雪綺終究也是不跑了，她放下了對我的戒心，然後，壹步壹步地走到了我的旁邊，然後也坐到了橫木旁。雪綺坐在我的身旁，距離我不到半米。
　　我喘著氣，腦海裏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跑的太累，我得歇口氣才行。
　　我擦著額頭上的汗，而雪綺也是坐在我的旁邊沈默著，壹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明明壹路上我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現在雪綺就在我的身邊，我居然說不出話來了。
　　我疲憊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黑暗空間。
　　不知道為什麽，我越是看周圍的景物，卻越是覺得熟悉。
　　壹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彌漫上了我的心頭。
　　我好像來過這裏……
　　我忽然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了，這裏到底是哪裏？
　　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周圍，才發現自己在壹條黑暗的小巷裏，小巷很窄，窄的只能供兩三個人走過。
　　然後，漸漸的，我的大腦清晰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
　　就是這裏。
　　雖然十多年前這附近的房子都已經建成了公寓，但是只有這壹條小巷，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沒錯。
　　就是這裏。
　　這是我當初撿到雪綺的那條小巷。
　　也是所有的故事最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