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脅迫

　　雪綺。
　　這兩個字像是壹記重錘敲在我的腦門上。
　　聽到這兩個字，我整個人都涼了下來。肩膀上的傷痛得我嘴唇顫抖，但是心裏的無盡憂慮和悲傷卻讓我幾乎癲狂。
　　如果我死了，雪綺該怎麽辦？
　　交給王峰？開什麽玩笑？
　　我會把雪綺交給這種離經叛道的人？
　　但是，我現在，卻真的沒有選擇了。
　　現在我被整整五個人給壓制住了。兩個是有專業保鏢身手的高手，王胖子膘肥體壯，難以應付，還有錢亦康和高明華兩個人則完完全全就是瘋子。
　　在這樣五個人面前，我根本沒有壹絲絲生存的余地。
　　我到底該怎麽辦？
　　整整十二年。
　　我和雪綺壹起度過了十二年，她唯壹能依靠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裏……她壹個人該怎麽活下去？
　　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了。
　　雪綺還那麽小，她都還沒成年，還不能獨立，她還不會做很多菜，很多事都不會做。如果我走了，她該怎麽辦？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和雪綺壹起做，我還沒有看著她壹點點長大、成長，變成婷婷少女，我還想再聽到她叫我papa時的甜甜的聲音……
　　我真的不想死。
　　我也想去尋找我那已經從我記憶中淡去的媽媽，我還想再見到雨慧，聽聽她那虛無縹緲的火星語言，我也想再見見馬伊可，看到她那溫和柔婉的笑容，看著她像個教師壹樣細心教導雪綺，我也想見見唐夢嫣，她曾經告訴過我，或許有壹天，她玩累了，會回心轉意，回到我的身邊……
　　我的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人了。我好想再見到他們。
　　我真的不想就這麽走。
　　我真的不想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閣樓裏。
　　可是再殘酷的事實面前，壹切都是那麽的無力。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
　　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胖臉，我的心裏充滿了憤恨、失落和決絕。
　　我本想破口大罵。但是我知道，我哪怕罵上壹千句話，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沒有壹句話能改變今天的結局。
　　“王峰……我知道我今天是逃不過去了。但是，就算是看在我們六年的交情上，妳要好好替我照顧雪綺。不要讓她知道妳今天對我做的這些事。”看著王胖子，我粗著氣，壓低了聲音告訴他，“妳說吧，為什麽……妳們要殺我，要對劉剛、胡波和吳之韓下手……讓我死個明白。”
　　我終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夠坦然接受死亡？
　　我壹直不覺得自己是壹個能英勇就義的人，但是此時此刻，我卻並沒有崩潰。雖然全身都在顫抖，大腦有些混亂，胸口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但是，我還是保持那麽壹絲的理智。
　　“小東。”看著我，王胖子稍稍瞇起了眼，神色有些復雜，他咽了口水，喉嚨流動了壹下後，有些歉疚地朝我靠近了壹分。說，“小東，妳想通了就好……其實，我……我也沒想過會要對妳下手。我是昨天才接到上面的命令要對妳出手的。之前，我只是照上面的意思，在妳旁邊監視妳。”
　　“妳們上面的人是誰？妳們說的那個K哥？”看著王胖子，我嘶啞著聲音問道。
　　“K哥是我和錢亦康、高明華的上司，他是‘機關’裏壹個幹部。”
　　“‘機關’是什麽？”
　　“這個我不能告訴妳。小東。妳還想問什麽？”
　　“好……那為什麽妳們要殺我？”
　　“因為‘機關’想拿下三鑫公司。”王胖子看著我，說，“而且，說句實話，小東妳這幾天查的太快了。如果再讓妳查下去，會阻礙‘機關’的動作。昨天K哥給我派了保鏢讓我在這幾天‘洗掉’妳。我本來想過幾天再對妳下手，不過沒想到妳這麽快就查到了茶香居，所以……只好提前對妳動手了。”
　　聽了王胖子的話，我幾乎有種想放聲大笑的沖動。
　　“‘機關’？還他媽的真是有意思啊，我他媽的也想參加啊！能讓我加入嗎？會員制還是推薦制？哈哈哈……去他媽了個逼！！”
　　“加入‘機關’的條件是有‘機關’幹部的提拔，還有，要殺過人。”王胖子看著我，淡淡地說。“小東，妳太正直了，不是壹個會殺人的人。‘機關’不會讓妳加入的。”
　　聽到王胖子的話，我心頭壹驚。
　　“殺人？王胖子妳還殺過人？”我看著王胖子，簡直覺得不可思議，“誰？”
　　“我的壹個朋友。”王胖子看著我，淡淡地說，“四年前，發生過壹場火災……離妳家很近，我想妳應該還記得。那場火，是我放的。”
　　王胖子的話如同壹個晴天霹靂劈中了我的腦袋。
　　無數的畫面壹瞬間在我的腦海裏閃過。
　　四年前的火……我真的是歷歷在目。
　　因為那天晚上，我是和雪綺壹起在陽臺上看的火災，那時候我們還當作是看風景，壹邊看火災甚至還壹邊喝著飲料。
　　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那場驚天動地的火，居然是王胖子放的。
　　“那場火是妳放的……？怎麽會這樣？”如果說之前我還不敢相信王胖子會這樣背叛我，做出這樣的兇殘事跡來，那麽現在，我是徹底相信了。
　　而我的心，也是徹底涼了。
　　“王胖子，我發現我真是瞎了六年的狗眼！”我死死地盯著王胖子，想從他臉上看出點愧疚悔意來，但是，哪怕我看透了他臉上的每壹顆痘痘，我也找不出他有壹定點的悔意，“那妳們為什麽還要對劉剛他們下手？SIR2基因實驗又是什麽？”
　　“小東，這個我就不能告訴妳了。我只能讓妳知道，那是‘機關’的壹個重要項目，機關在全球的很多藥物公司都分布有實驗室。三鑫公司和妳爸的公司……本來也是‘機關’實驗項目的分布基地之壹。三鑫公司分布的負責人是錢亦康，妳爸的公司的負責人是高明華。”
　　“SIR2基因實驗是‘機關’最重要的實驗項目之壹。政府和美國FBI，甚至ICPO都在秘密調查，壹旦那些資料被曝光或者泄露，對‘機關’會很麻煩。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清洗掉所有的數據證據。劉剛、吳之韓和胡波都是知道SIR2實驗的高層人員。所以……妳應該清楚知道太多，又不是我們‘機關’裏的人會有什麽下場。”
　　“哼。然後……妳們也想幹掉我，再接管三鑫公司，把公司改造成妳們的實驗基地？”
　　“現在妳清楚了。”王胖子看著我，重重地嘆了口氣。“對不起了，小東。我欠妳太多。”
　　“王峰，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妳當作過朋友。”我看著王峰，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番話。
　　“現在我也沒有什麽好告訴妳的了。妳說吧，妳的那個朋友是誰？住在哪裏？”
　　王胖子盯著我，不算大的單眼皮眼睛仔細地打量著我，好像要把我的臉記在他的腦海裏。
　　而我也盯著他。
　　我盯著王胖子。
　　盯著這張我曾經無比熟悉，而如今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我知道，我這壹生是不可能忘了這張臉了。
　　因為我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了。
　　“她……呵呵，王峰，妳以為我是妳那樣的人？出賣自己朋友？王峰，我告訴妳，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她的住址的。妳們還是給我死心吧……”看著王胖子，我吐出這句話。
　　“小東，妳騙我？”
　　“誰先騙的誰，妳應該知道。”我看著王胖子，壹字壹句地說道。
　　王胖子皺起了眉頭，又幾次松開。
　　“妳還是說吧，小東，這是為了妳好。”
　　“……要是不說呢？”
　　“……那雪綺就沒人照顧了……”王胖子看著我，說道。
　　“……”王胖子的話讓我壹楞。
　　這話實在是太狠了。他的這番話，完全擊中了我的軟肋，讓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算了，豬頭，妳這個沒用的廢物，高明華，給楊建東幾刀子，給他點苦頭吃吃，他就會連肚裏的屎壹起幹幹凈凈吐出來。”
　　錢亦康的話讓王胖子身體壹怔，在錢亦康的提議下，高明華那削瘦的身影是重新朝我逼近，那柄散發著冷氣的彈簧刀，也重新朝我移動而來。
　　“高明華，還是讓我跟他說說……”
　　“別忘記妳自己有多少說話的份量。妳還是給我識相點。”高明華的彈簧刀在王胖子的面前揮舞了壹下，王胖子退了壹步，有些猶豫和警惕地看著高明華手裏的彈簧刀，閉上了嘴。
　　然後，高明華就那樣朝我走來。
　　妳有過等待被宰割虐待卻只能直面承受的經歷嗎？
　　如果沒有，我可以告訴妳那種感覺。
　　在那種情況下，妳整個人的神經都會高度緊張，妳的身體會變得極度敏感，在刀碰到妳皮膚之前，妳就會想象出無數可怕的痛感。
　　那壹刻，我最後悔的，不是別的，而是加入了三鑫公司。
　　我真的很後悔，如果我沒有加入三鑫公司，或許我的這壹切就都不會發生。
　　如果我沒有加入三鑫公司，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壹步。我不會遇到王胖子，也不會和錢亦康有任何的交集。我完全可以過另壹段不壹樣的人生。
　　“還是有點骨氣的，居然沒有嚇得求饒。”高明華的眼睛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看著我，那眼神和他的語氣壹樣冷。
　　然後，我看見，他那柄寒光閃閃的彈簧刀距離我已經不到我兩寸的距離。
　　來了……
　　我閉上了眼。
　　視野利壹片黑暗。
　　那壹刻，我再無念想，心裏想的，真的是只有被人宰割欺虐的念頭。
　　還有我的心跳聲。
　　我可以很清楚地聽見我的心跳聲。
　　那節奏很快。
　　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我的心臟跳不了多久了。
　　它還能跳多久？
　　10分鐘？還是15分鐘？
　　在拷問完我之後，等待我的，註定是死亡的命運。
　　壹秒鐘……
　　兩秒鐘……
　　我閉著眼睛，等待著。
　　“滴滴滴——”
　　就在下壹刻，閣樓裏忽然響起手機聲音。
　　聽到那個聲音，我睜開了眼睛。
　　因為，那是我的手機聲音。
　　聽到我的手機聲音，壹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的手機上。
　　“劉雨慧……和電話留言的號碼是同壹個人。”我看到高明華斜了斜眼睛，在丟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看了壹眼，然後他又把臉對向了我，露出了笑容，“看來不用我們找她了，她自己會找過來。”
　　怎麽會這樣？
　　雨慧為什麽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我的大腦壹片混亂。
　　如果雨慧暴露了怎麽辦？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真的是添亂啊。
　　高明華看著我，嘴角笑了笑，然後他把冰冷的彈簧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伸出另壹只手，撿起了地上的手機。
　　然後，高明華當著我的面，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劉雨慧是吧？”高明華接通了手機，但是卻按下了免提鍵，讓劉雨慧的聲音能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壹清二楚。“留言在妳那裏，我想妳應該清楚我們這裏的狀況吧？”
　　“……”手機那頭沒有聲音，但是我的心跳卻在加速。
　　該死的，雨慧幹嘛打電話過來，要是高明華拿我作為威脅讓雨慧出來該怎麽辦？
　　“高明華是麽？”停頓了大概壹秒鐘，手機那頭傳來了雨慧的電話。
　　“妳知道我的名字，看來破解我ip和電話錄音的人就是妳了。妳應該知道，楊建東在我們這裏吧？”
　　“我知道。”
　　雨慧的聲音依舊非常淡漠，不含壹絲絲的情感，就如同壹臺人型機器。
　　“那妳知道他現在是什麽狀況嗎？”
　　“……”
　　高明華忽然拿起了彈簧刀，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劃了壹道口子，劇烈的痛苦讓我當場就叫出了聲。“媽的……高明華妳這個畜生！”要是能動，我真恨不得當場宰了高明華。
　　“……放了他。”雨慧的聲音淡淡地傳來。
　　“哦？妳這話不可笑嗎？妳想拿什麽威脅我們？錄音帶？妳真的以為警局的人就算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就能抓得到我們？”
　　“SIR2基因實驗資料。”雨慧的聲音依舊淡漠，這個詞從手機那裏傳來的那壹瞬間，整個閣樓都變得壹片寂靜，“我已經通過系統痕跡還原重新組合了SIR2基因實驗備份的資料。21點之前，如果妳們不把他完好無損地放走，我會把SIR2備份資料和妳們的錄音留言在全球300家大型網站公布。至少會有100萬人在第壹時間知道‘機關’和妳們的秘密實驗。高興吧，高明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