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驚天動地

　　藍月大師給了我最意想不到，也是最不敢置信的答案。
　　“那個女孩……自殺了？”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答案。
　　“楊先生，這就是我的故事了。這是我壹生中唯壹壹次經歷的愛情。”藍月大師用幾乎是自嘲的語氣說著，“在我生命的後期，我遇到了我壹生中最愛我的女孩，卻是這樣的結局。這是我最懊悔也是最遺憾的壹件事。所以，楊先生——”
　　“嗯？”
　　“哪怕是為了我這個糟老頭的壹點點小私心，也請您務必要和陳雪綺小姐在壹起。請您不要輕言放棄。”
　　藍月大師的話裏帶著深深的懊悔和感嘆，但是聽到了藍月大師的這句話，我卻感覺比他告訴我他和那個女孩在壹起更能激發我的動力。
　　“我會盡力的。藍月大師。”我瞇起眼，雙手猛轉著方向盤，我看到馬白龍的銀色跑車轉過了壹個巷口，我也跟著轉動方向盤，車子在壹個彎道轉過，跑上了另壹條通道。
　　今天的道路上車子特別的多，壹路上我不知道被堵了多少次，又超了多少次，可是前方的馬白龍的車卻始終是跑在我的前方，讓我難以追上。
　　媽的，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
　　我追上壹段距離，銀色跑車就和我拉開壹段距離，而我停下的時候，銀色跑車也差不多更前方的堵車攔下……
　　我們就這樣停停走走，在城市裏玩起了追逐戰。
　　銀色跑車繞著整座城市邊緣的外環線跑，而我也是跟著它繞了壹大圈。
　　我知道，總有那麽壹刻我會追上前面的跑車的，我壹定會追上雪綺。
　　我壹定要抓住她。
　　之後會怎麽樣我沒有去考慮，但是兩年沒有見到她了，我真的好像站在她的面前，聽到她的聲音，哪怕只是聽到她叫我爸爸，我也心滿意足了。
　　這是我壹生中開車最瘋狂的時刻，我幾乎是無縫不入，無孔不鉆，只要看到能夠鉆進去的車流縫隙我就直接插入直追，而銀色跑車的主人的駕駛技術也絲毫不弱於我，銀色的跑車也是在公路上狂奔著，如同壹批白色的駿馬。
　　混蛋，停下來啊，快停下來！
　　我的內心吶喊著，我心急如焚，可是不論我怎麽加速，卻始終無法拉近和馬白龍之間的距離。
　　我真是很心如刀絞，又心急火燎。
　　終於，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就在我追著馬白龍的車到了壹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的車率先沖過了紅綠燈，而我則是被橫傳過來的車子給堵住了。
　　媽的！當時我壹個急剎車差點撞到橫插過來的那輛車，而我真是恨不得直接撞上去把那輛橫插進來的車子給撞翻，但是沒辦法，我只能停下調轉車頭重新追。
　　從重新發車到調轉車頭從旁邊繞過去差不多花了我十幾秒鐘的時間，而當我繞過了那輛橫插過來的車重新朝前駕駛時，我卻是楞住了。
　　因為馬白龍的車已經消失了。
　　或者說，前方出現了兩個分叉口，壹左壹右，我不知道馬白龍的車去了哪個方向。
　　是左邊，還是右邊？
　　我開車沖上前，左顧右盼，我匆匆壹看，發現在左邊有壹輛銀色的跑車，距離已經有上百米了，看到離得更遠的銀色跑車，我急忙轉頭追了上去。
　　我重新追著銀色跑車狂追著，銀色跑車的速度也不慢，壹路上無數的車像是倒退的行道樹壹樣被我拋在了後方。
　　就在壹座通往城市外的高架橋前，前方的銀色跑車逐漸減緩了速度，然後轉了壹個彎，朝著壹座大概6米高的高架橋駕駛而去。
　　看到前方的銀色跑車減速駛上了高架橋，我想馬白龍肯定是想帶著雪綺逃出這座城市，於是我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
　　終於，就在我也跟著沖上了高架橋的時候，我追上了前方的那輛銀色跑車！
　　高架橋上有很多的汽車堵在那裏，因為是下班的高峰期，所有的人全都堵在了高架橋上，包括那輛銀色的跑車，看到銀色跑車被前方的浩大車流攔截了下來，我心中壹喜，然後我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車門，然後朝著前方的銀色跑車急沖而去！
　　可當我跑到那輛銀色跑車的車窗前從搖下來的車窗裏往裏看時，我卻楞住了。
　　駕駛車子的人是壹個留著胡子，腦袋圓碩的中年男子，而在汽車內，除了他，就沒有了別的人。
　　那壹剎那，我的心從萬裏高空落到了水裏。
　　我猛然意識到了。
　　我追錯了車。
　　車裏的胖子司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而我也是急忙退開幾步，跑了回去。
　　糟了，追錯車了！
　　我跑到車尾處看這輛銀色跑車的車牌號碼。
　　8867。
　　這的確不是馬白龍的車牌號碼。
　　我驚恐地意識到。
　　那壹刻，我幾乎崩潰。
　　風擦過我的臉，我粗重地喘著氣，跌跌撞撞，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
　　我居然追錯了車。
　　馬白龍終究還是帶著雪綺逃走了。
　　雪綺，再壹次離開了我。
　　我傻傻地站在那裏，就像壹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像。
　　我木然地環顧四周，高架橋後方的汽車源源不斷地駕駛進來，後方的道路越來越擁擠。
　　我呆呆地看著後方越來越多的車，看著那五顏六色，仿佛壹道長虹的車流，我的心越來越空洞，越來越冷。
　　汽車的喇叭聲刺進我的耳朵裏，但是對我來說卻好像來自遙遠的另壹個星球。
　　那時候，我看著無數的車輛，忽然意識到，這座高架橋，不就是當初我錯失了唐夢嫣的那座高架橋嗎？
　　當初，我追著唐夢嫣來到了這座橋上，最後卻發現自己追的只是壹個虛幻的影子，真正的唐夢嫣早已離開。
　　而今天，歷史再壹次重復了。
　　為什麽，同樣的悲劇會發生兩次，為什麽！！
　　因為焦急和憤慨，我的眼眶開始濕潤了起來，雖然我已經是36歲的人了，但是在此時此刻我的眼角還是有了壹絲的濕意。
　　我感覺不到周圍的車鳴聲，我只是無力地在高架橋上走，像壹具失去了靈魂的僵屍。
　　但是就在這時，高架橋下方的交錯通道卻忽然引起了我的註意。
　　真的是非常突然。
　　那時候我本來都想要回到車裏開車傷心地離開了，我只是隨意地瞥了壹眼高架橋下的那條道路。
　　因為高架橋是高出了地面5、6的高度，所以下方也有壹條道路，而此刻，那條道路上居然擠滿了車輛。
　　而且，更讓我當時整顆心都劇烈壹震的是，我居然在高架橋下方的那條道路上看到了那輛車牌號碼為8877的銀色跑車！！
　　好像是因為堵車的緣故，那輛車被堵在了高架橋下的那條路上！
　　雪綺和馬白龍因為堵車而被攔截下來了！
　　他們就在我的腳底下！
　　那壹刻，我的心狂喜了過來，我終於再次發現了他們了。
　　可是很快，意識到我此刻的處境，我的心卻是再次壹沈。
　　我現在在高架橋上，高度差不多有6米，我必須先離開高架橋，要往後行駛差不多幾百米到壹個岔口才能到下面那條路上去。
　　可是……
　　我望著我身後堵得水泄不通的車流，還有下方的銀色跑車，我意識到我的車也已經被堵在了高架橋的中央，根本不可能退回去了，如果我跑回去的話，恐怕等我追上那輛銀色跑車，馬白龍和雪綺早已逃跑。怎麽辦？
　　“楊先生，我聽到了響亮的喇叭聲，您下車了，對嗎？”
　　就在這個時候，藍牙耳機裏傳出了藍月大師的話。
　　聽到藍月大師的話，我才回過神來。
　　“啊，是的藍月大師，我剛才追錯了車，我現在在高架橋的中央，可是，我發現雪綺所在的車，卻在高架橋下面的那條路上，今天道路很擁擠，我們都被堵住了……可是現在我已經來不及掉頭去高架橋下面的路了，因為堵得太厲害了，如果等道路通了我開車到下面那條路上，雪綺可能已經離開了……”
　　“楊先生，距離通車大概還有多久？”
　　“不知道，但是至少要堵5分鐘左右吧。”
　　“馬白龍先生的車距離您的直線距離有多少？”
　　“大概……壹百多米吧。”我估測著說道。
　　“高架橋的高度有多高？”
　　“5、6米吧……”
　　“很好楊先生。那麽，就抓住這個堵車的時機吧。”藍月大師的話讓我壹楞，“楊先生，您看看高架橋的正下方有，車嗎？越高越好。”
　　藍月大師的話讓我壹楞，但是我不敢懈怠，我直接跑到了高架橋旁邊的欄桿上，手抓著欄桿往下看。
　　然後，我看到了壹輛比較高的白色面包車，差不多有2米高。看到高架橋正下方露出半個車身的面包車，我忽然明白了藍月大師的用意了。
　　不會吧……這也太瘋狂了。
　　不可能吧！
　　“有壹輛面包車……可是，藍月大師，您的意思該不會是要讓我……”不會的，那個念頭太瘋狂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
　　可是，下壹刻，藍月大師卻是告訴了我他的答案。
　　他肯定了我的答案。最讓我心驚肉跳的答案。
　　“楊先生，這是您壹生中最重要的決策時刻。”藍月大師平緩的聲音傳來。
　　“您敢為您所愛的人跳壹次高架橋嗎？跳到下面的面包車上，只要動作得當，平安的幾率，有五成。”
　　“藍月大師，您讓我跳下去？”
　　“對，跳下去。”藍月大師緩緩地說，“當然，這是您的選擇，我只是給您我的意見。”
　　“可是……”
　　“時間不多了，聽聽我的話吧，楊先生。我86歲那年，我失去了我那個18歲的愛人。”
　　“我是偶然認識的那個很可愛的女孩。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壹見面就說她喜歡我，說讓我做她的男朋友。那時候我才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只可惜，因為世俗的目光，我們沒法在壹起。那個女孩，也跳崖了——她的父親是我打擊的某個國際犯罪組織的頭目。她說她愛我，可她接受不了我毀了她父親。所以她跳崖了。我想，如果那時候我也在，我肯定會和她壹起跳下去。”
　　“所以，楊先生，您敢為妳最愛的人跳壹次嗎？”
　　“結果只有兩個”。
　　“妳受傷，然後妳深愛的陳雪綺小姐回來妳身邊照顧妳。”
　　“或者妳安然無恙，追上妳所愛的女孩。”
　　“楊先生，這就是我給您的選擇題。”
　　藍月大師的話讓我的心狂跳了起來，我沒有想到藍月大師居然會有這樣的過往，我無法想像，他居然會這麽瘋狂！他居然會讓我做出跳高架橋的舉動，可是，我看著高架橋下方的面包車平滑的車頂，心裏卻是不自覺地計算著高度落差，高架橋的高度差不多有6米，除去面包車的高度，大概也有2米，也就是說，我最少也要跳4米才行。
　　從高處跳下去的事，在我的壹生中我不是沒有做過，當初我就曾經從木屋裏往下跳過，當然，那壹次下方是壹輛水泥車，所以我僥幸沒事。
　　而這壹次……雖然面包車的車頂比較厚實，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有事。
　　而且，就算我沒事，那個車主恐怕也會想當場殺了我吧？
　　怎麽辦？
　　我的腦海裏迅速地閃過無數的念頭，就像是頭腦風暴壹樣的強烈而繁雜。
　　但是最後，我深深地吸了壹口氣。
　　藍月大師的話是對的，如果我不幸受傷了，雪綺肯定會回來照顧我，除非她已經徹底對我絕了情，除非她已經徹底想要切斷和我的關系。除非她真的是壹座寒冷的冰雕。可是，我知道雪綺不是。她每個月都會給我送信，她每個月都會催我結婚，我知道，她還是關心著我的。我知道，如果我受了傷，她肯定會回來。
　　而就算我沒有受傷，那麽，我至少也可以追上此刻被車堵住了的她。
　　壹剎那，我發現藍月大師的選擇，居然是唯壹的選擇了。
　　最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的胸口鼓起了勇氣，我捏了壹把拳頭，然後，我看著高架橋正下方的面包車，人則是從高架橋的欄桿上爬了上去。
　　當我身後無數車輛的車主看到我要跳橋的舉動時，他們都傻了眼，他們以為我要自殺，他們都無法相信他們看到我所正在做的瘋狂事情。
　　“藍月大師，謝謝您，我已經下決心了。我跳。”
　　我爬上了高架橋的欄桿，然後爬到了欄桿外突起的橫欄上，橫欄差不多有4公分的長度，我可以站在那裏。
　　“楊先生，您真的很有勇氣。敢為愛人付出至此。”
　　當我手臂張開，就像《泰坦尼克號》裏蘿絲跳船時壹樣呈鳥翼張開式朝後抓著欄桿時，藍月大師的話再次傳來。
　　“楊先生，當我們全心全意去追尋著什麽時，整個宇宙都會協同起來幫助我們。”
　　“楊先生，我壹直相信這壹點。”
　　“這個世界是充滿奇跡的。”
　　“妳的人生充滿了傳奇，是我見過的最傳奇的人生之壹。”
　　“我想，妳的結局會比很多人都精彩。”
　　“每壹段愛情都是傳奇的，每壹對戀人都是經過考驗的勇士。楊先生，這是我送妳的最後壹句話。最後，祝妳幸福。”
　　“謝謝您，藍月大師。我這輩子不會忘記您。”我站在橫欄上，手抓著欄桿，感受著吹到臉上的風，再看著腳底正下方的面包車，深深地吸了口氣。
　　要跳了。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在顫抖，我知道，這是我註定要經歷的考驗。
　　生與死的考驗。
　　只有經歷了這次考驗，我才能彌補我對雪綺犯下的過錯，只有經歷了這次考驗，我才能證明自己。
　　這壹次的環城追逐，其實其意義，就是壹次男孩追女孩的追求之旅。
　　我深深明白藍月大師的用意，不到最後不放棄。這是他告訴我的，如果我這壹次平安活下來，那麽，這句話足夠我享用壹聲。
　　我聽到身後的喇叭聲，好像是後面的車主在叫我不要想不開，不要輕生，我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男人和女人的驚慌叫聲，和好言相勸的勸告聲，我微微回頭，看到了幾個車主正朝著我跑來，他們似乎是想要阻止我跳橋。
　　看到他們朝我跑來，我的心頭壹緊，最後，我還是鼓起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深深呼吸，然後，放開了抓在高架橋欄桿上的雙手，看準了下方的面包車，最後，奮力壹跳——
　　！！！
　　在這座高架橋上，我曾經錯過了壹個深深愛過的女孩。
　　這壹次，我絕對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