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溫水煮青蛙

　　對於名利，季劄實在是十分淡泊的。
　　父壽夢欲立之，辭讓。
　　兄諸樊欲讓之，又辭。
　　諸樊死，其二弟余祭立。余祭死，其三弟夷昧立。
　　夷昧死，將授之國而避不受！
　　季劄三次讓國！
　　他有三次機會君臨吳國，可是都沒有接受！
　　季劄的厚德感動了吳國之人，他們如同眾星拱月般，壹心想要擁戴季劄為國君。
　　不得已之下，季劄退隱於山水之間，成日躬耕勞作，以表明他堅定的誌節，才徹底打消了吳人的這個念頭。
　　慶忌可不想將季劄這種有上古先賢遺風之人，逼到自己掛印而去的地步！
　　“叔祖，妳輔佐了寡人九年，執吳國之牛耳九年，又為我吳國六朝元老也。”
　　慶忌捋須道：“吳國能有今時今日之強盛，離不開叔祖的鼎力相助！”
　　“大王，此皆老臣應為之，義不容辭。”
　　季劄當即表示道。
　　“叔祖，話雖如此，然，有功不可不賞。叔祖於我吳國社稷立下潑天之功也，今欲歸隱，寡人當為叔祖封賞。”
　　頓了頓，慶忌沈吟片刻後，便道：“季劄聽封！”
　　“老臣在！”
　　季劄當即鄭重其事的跪了下來。
　　“即日起，寡人封季劄為州來君，封地於州來，世襲罔替。並賜金三千（兩），絹五百匹，玉璧壹對，良馬十匹！”
　　聞言，季劄頓時以頭搶地！
　　“大王如此封賞，請恕老臣不能接受！”
　　季劄嘆氣道：“老臣何德何能，敢以州來為封地，得大王如此厚賞，並世襲罔替耶？”
　　“請大王收回成命，切勿羞煞老臣也！”
　　州來，原本就是季劄的封地。
　　季劄作為吳王壽夢之子，先後輔佐過六代吳王，壹開始是以延陵作為封地，故稱“延陵季子”，只是後來被改封為州來。
　　州來位於八公山之北、淮河以東，原本有個歷史古國叫州來，因為其弱小，春秋時被楚國吞食而成為楚的州來邑。
　　由於該邑處在淮河以北，為楚之邊陲而與吳國相望，所以成為吳楚之爭的前哨，黎庶無壹日安寧，隸屬關系也常常變更。
　　公元前529年，州來邑被吳國占領，六年後楚國又收回失地。
　　僅過了四年又被吳國奪去，從而成為季劄的封地。
　　州來邑的人口也不少，大概有三千余戶，壹萬三千人，算得上是壹座上等城邑！
　　這是因為季劄的人望，這才吸引那麽多黎庶到州來邑定居的。
　　只是，在慶忌繼位後，考慮到本土的老世族大臣權力太大，再加上認為封君制已經不合時宜，所以用食邑來取代封地。
　　季劄的州來封地，也被轉化為食邑，甚至季劄還願意做出表率，自己領著壹千戶的食邑，原來的封地根本不要！
　　正是有了季劄的這種不遺余力的幫助，慶忌才能在改革封君制的過程中，顯得十分順利。
　　“叔祖！”
　　慶忌走下來了陛臺，來到季劄的跟前，扶著他的胳膊，真情流露的道：“叔祖，妳的功勞，舉凡我吳國群臣，莫有可比肩者。”
　　“甚至，在寡人看來，叔祖的功勞，對吳國的貢獻，遠在寡人之上！”
　　“以壹座區區的州來作為封地，還是埋沒了叔祖，若有可能，寡人願意讓出王位，請叔祖居之！”
　　“大王！”
　　季劄瞬間破防，泣不成聲的道：“切勿有此念想也。老臣福薄，不可居於高位！”
　　“老臣之所願者，只求得壹安身立命之所，了此殘生，實不敢得大王如此厚重之封賞。請大王收回成命！”
　　季劄是壹個“老實人”，斷然不會欺騙慶忌的。
　　慶忌說出可能退位讓賢的話，自然是推諉之詞。
　　季劄清高，了不起，對於高高在上的吳王之位等閑視之，慶忌可做不到！
　　慶忌沒有季劄那樣的高風亮節！
　　“叔祖，妳不為自己考慮，也應當為兒孫考慮矣。”
　　慶忌意味深長的道：“舉凡出仕者，無不為揚名立萬，封妻蔭子。而今叔祖將要功成身退，何不為兒孫考慮？”
　　難道，季劄真的不想為兒孫留下壹份基業嗎？
　　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如孫武、文種、範蠡等人，有經天緯地之才，何以投奔到慶忌的麾下，為吳國效力？
　　不過是為求得功名利祿，為子孫後代謀福祉而已。
　　同時，他們也能壹展所長。
　　沒有人能做到真的無欲無求，只是像季劄壹樣淡泊名利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季劄壹不為名，二不為利，何苦來哉？
　　“大王，我吳國雖封君眾多，然皆屬食邑，少有封地者，便是有封地者，也不過是暫時而為之。”
　　“州來之封地甚大。再者，老臣實在不敢有世襲罔替之想，故請大王收回成命，莫要折煞老臣也！”
　　季劄再三懇求，請慶忌收回成命。
　　他會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
　　因為此時的吳國，的確是封君遍地，但基本上都是具有食邑的。
　　就連原來吳國的老世族大臣們的封地，也被壹並改為食邑，而且並非是真的世襲罔替，與國家休戚與共的那壹種。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吳國在最新的封君制度上，已經作出了最新的闡述。
　　要是壹個封君的食邑，傳承了五代人之後，仍舊是碌碌無為的那種，食邑會被國家收回去！
　　慶忌逼著吳國的老世族大臣們作出改變！
　　而在吳國，有封地而非食邑的封君也有，譬如壹些百越部族的首領或者國君，像是嶺南六郡那裏。
　　但，這只是暫時的，壹旦吳國對嶺南六郡的控制力加強，想必慶忌也會逐步削弱他們手中的權力及其地位，搞成吳國的封君壹模壹樣，甚至是完全剝奪。
　　溫水煮青蛙！
　　當了這麽多年的吳國太宰，又是慶忌的叔祖，季劄怎麽可能不了解慶忌的心思？
　　慶忌在位六年，從未分封過任何壹個封君，即便是立下潑天之功，對於吳國而言有滅國之功的孫武、伍子胥等人，也不過被封賞，賜予大量的食邑而已。
　　封地？
　　想都別想！
　　所以，相對於列國的國君而言，慶忌顯得有些刻薄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