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寡人之不德

　　“既然妳知道私闖會場重地，沖撞王駕是死罪，何敢犯禁？”
　　慶忌意味深長的詢問道。
　　明知故犯？
　　蔔商哪來的膽子？
　　區區壹個十二歲的少年，就敢於觸犯法令，日後還了得？
　　當然，吳國並沒有任何壹條法令規定，會場重地不得私闖。
　　不過這沖撞王駕的罪名，卻是板上釘釘。
　　這要看慶忌是否要問責於蔔商。
　　壹旦慶忌“心情不好”，處死蔔商都是壹句話的事情。
　　“難不成，妳以為寡人會因為妳只是壹個十二歲的少年，法外開恩乎？”
　　面對慶忌的質問，蔔商不禁低下了頭，然後肩膀壹顫，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大王，還請見諒！”
　　“小民知道，以尋常之法，斷然沒有可能參與會試，成為吳國之官吏，故而劍走偏鋒……”
　　“沖撞了大王，非小民所願也。”
　　聞言，慶忌大手壹揮道：“這不是妳私闖會場重地，沖撞王駕的借口！”
　　“蔔商，妳年少輕狂，寡人可以不跟妳計較……聽說，妳是右丞相孔丘的門生，是否屬實？”
　　蔔商回答道：“大王，小民不敢欺瞞大王。小民自幼喪父，家貧，與老母相依為命，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
　　“得益於小民早慧，三歲識文，五歲斷字，七歲可將《書》中的《虞書》倒背如流，記憶之強，鄉人盡皆稱道，故而讓小民年少得以求學。”
　　頓了壹下，蔔商又道：“及今年開春，小民與老母，還有壹眾鄉人感召於大王恩德，吳國之惠民之政，故不遠千裏，自溫邑南下吳地。”
　　“承蒙先生厚愛，讓小民得以成為孔子先生的門生。”
　　“小民的確是先生最年少的弟子，大王若不信，壹問便知。”
　　慶忌微微頷首。
　　蔔商的確不敢這樣撒謊。
　　畢竟，孔子的門徒雖眾多，卻誰敢詐稱孔門弟子？
　　孔丘在吳國官居右丞相，位高權重，拜到他門下的弟子，也是不在少數的。
　　孔丘歷任大行令、右丞相，不算閑職，但政務並不繁重，所以能空出壹些時間來，招收弟子，在稷下學宮講學。
　　這也是慶忌所倡導的。
　　儒家弟子何其之多？
　　慶忌不知道。
　　不過，孔丘固然說是“有教無類”，卻也不會什麽樣的弟子都招收。
　　倘若沒有壹定的天賦，還真是難以入得了孔丘的法眼。
　　尤其是蔔商這樣的年齡，除非是天資聰穎，要不然根本沒有資格被孔丘看中，成為他的弟子。
　　有機會能在十壹二歲這種年紀，成為孔丘弟子的，大概就是慶忌的諸公子。
　　他們的身份尊貴，所以會被特殊對待而已。
　　按照蔔商的說法，他原本是晉國人，因為吳國的各種惠民政策傳到中原列國，所以舉家遷移到吳地定居。
　　適逢其會之下，蔔商這才被孔丘看中，成了他的弟子……
　　這是壹個天生早慧，而且可以發憤圖強的讀書人。
　　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還經常借別人的書籍來看，這可不正是窮屌絲逆襲嗎？
　　也是這樣的經歷，讓慶忌忍不住對蔔商高看壹眼。
　　“蔔商，妳說自己七歲便能將《書》中的《虞書》倒背如流，記憶超強，可當真？”
　　“不敢欺瞞大王。”
　　“那，寡人便要考考妳。”
　　閑來無事，慶忌也不介意跟蔔商說道說道，檢驗壹下後者是不是真的有才華，還是在跟自己撒謊。
　　《虞書》是《尚書》組成部分之壹。
　　相傳是記載夏朝之前的新興王朝——虞朝之書。
　　《尚書》，最早書名為《書》，是壹部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匯編。
　　分為《虞書》、《夏書》、《商書》、《周書》。
　　因是儒家五經之壹，又稱《書經》……
　　“請大王出題！”
　　蔔商朝著慶忌作揖道，倒是胸有成竹，毫無畏懼。
　　見狀，慶忌沈吟片刻後，緩聲道：“妳把《書》中的堯典背壹遍看看。”
　　“諾！”
　　蔔商昂著頭，朗聲吟誦道：“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作《堯典》……”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
　　“帝曰：‘咨！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嶽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揚側陋’……”
　　“厘降二女於媯汭，嬪於虞。帝曰：‘欽哉！’”
　　“啪！啪！啪！”
　　蔔商的話音壹落，慶忌便忍不住鼓掌笑道：“不錯。蔔商，妳的確有些能耐。”
　　“只是背誦文章，識文斷字之人都會，算不得太大的本事。”
　　“妳再給寡人背誦《書》中的《臯陶謨》，記住，是倒背……”
　　“諾！”
　　面對慶忌給出的這種挑戰，蔔商也是絲毫不懼，跟著壹字不差的將《臯陶謨》倒著背誦出來。
　　等蔔商把壹篇《臯陶謨》倒背如流後，偌大的公堂中，便是死壹般的寂靜！
　　壹片鴉雀無聲！
　　慶忌沈默壹下後，又將目光放在了坐在自己下首的公子恒身上，問道：“吳恒，妳能將《臯陶謨》倒背如流嗎？”
　　“勉強。”
　　公子恒尷尬的回答道。
　　他的確是能將《臯陶謨》倒背出來，只是不可能那麽順暢，而且很有可能會出錯……
　　蔔商才多大？
　　年僅十二歲！
　　“蔔商，妳當真有心參與此番會試，在我吳國出任官吏？”
　　“正是！還請大王成全！”
　　蔔商壹頭磕在地上，說道。
　　“那妳便寫壹篇策論出來。與外邊參與會試的士子壹般，對策的內容有四項：寡人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宜，民之不寧！”
　　“諾！”
　　隨後，慶忌就讓宿衛搬來壹張矮桌，以及筆墨紙硯，讓蔔商在那裏奮筆疾書，寫出壹篇屬於自己的策論。
　　過了大概壹炷香的時間，蔔商便將自己的策論遞交給慶忌閱覽。
　　慶忌看著這篇策論，既不點頭，也沒有搖頭，讓人捉摸不透。
　　說真的，蔔商的這壹篇策論，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不算嚴謹。
　　蔔商選擇的是“吏之不平”，針對吳國當下的吏治，蔔商建議慶忌廣開言路，效仿先賢，設立登聞鼓，讓底層的黎庶，也能越級告狀，甚至是向國君“告禦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