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帳暖

施黛

歷史軍事

西涼戰敗,施霓成了西涼王精心挑選要獻給大梁皇族的美人貢禮。 她美得絕色,至極妖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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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之後兩日,營中忙碌壹片,各處時時傳來收旗斂帳,整裝歸列的繁雜動響。
  大軍即日東進,營中幾萬兵士數月征伐,而今終能得返故土與親人相聚,眾人心頭難免幾分情緒波湧。
  施霓聞聲走出帳來,壹人獨立旌桿旗下,纖瘦的身形被黃昏落金染就壹身的光塵,於是整個人顯得飄飄搖墜,格外易碎。
  目睹著周遭的歸思情切,鄉愁脈脈,施霓亦頗受感染地回身眺望向西。
  而與之不同的是,此刻眾人是望斷光陰情濃切,而她卻在心頭做著沈默無聲的揮念告別。
  別了,生養我的西涼。
  別了,我早已沒有親人可牽掛的,故鄉。
  ……
  大軍浩浩蕩蕩壹路向南奔進,沿著既定路線,繞行川河走廊,漸行逼近沔南。
  施霓以前從未離開過西涼,故而壹路上不免覺得事事新奇,尤其愈向南去,途中植被灌木漸行茂密,林木枝幹也粗碩通天。
  遇見連排花叢時,她更是欣悅擡手斂著馬車布簾,探著頭往外尋望。
  昔時在西涼王殿裏,她從嬤嬤那裏習得不少護養方法,也有大把時間去鉆研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故而對壹些未見過的花草頗有興趣。
  愈行,便見道路兩旁植被更盛,五光十色意迷人眼。
  可再往密林更深處走,蟲蠅忽的多了起來,施霓手臂上不小心被叮咬了兩口,之後很快壹陣癢意襲來,擾得她再無什麽興致去欣賞美麗花卉了。
  而此刻霍厭,身騎膘肥壯馬,位臨隊伍之首,壹鼓作氣意欲橫穿密林。
  天幕逐漸點漆,隊伍後半程只好頂著夜色,靠著北極星辨別方向繼續穿行。
  可天不遂人願,路途才過三分之二,連團黑雲便忽的卷席而來,徹底擋住星光月色。
  眼見沒了北極星引路,霍厭眉心微擰,遂單手收勒韁繩,籲駕示意隊伍駐停。
  緊接,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掃前方林瘴,眼瞼半瞇,浮湧憂慮。
  身側的單起校尉,見狀提醒:“將軍,前方暗澤瘴氣卻來越濃,若不盡快走出這片林域,兵士們不適寒氣,恐怕會身體受侵。”
  霍厭繃面沈吟,而後擡眼又向天幕望去,此刻天色依舊暗沈,烏雲密遮,半點星光都透不過來。
  此刻若想精準尋得方向出林,實在困難。
  兩者利害規避,霍厭最終決議,隊伍原地停留半個時辰,等待烏雲散去,不然迷失在沼澤林裏,所承風險更大。
  隊伍暫歇,施霓也被阿絳扶著從馬車上下來活動腿腳,淋深環瘴,蚊蠅侵擾愈發肆無忌憚。
  偏施霓肌膚又嫩,被叮壹處便要紅上好大壹片,盡管有阿絳在旁拿著蒲扇驅趕,卻也總少不了漏網之蟲,鉆空進來蜇咬。
  施霓苦不堪言,正想尋個法子,就見阿絳身後那棵白楊根系附近的矮叢裏,有株眼熟的桕羅草掩藏在裏。
  此草屬寒解毒,又名蟲抑,施霓當即面露喜色,趕緊幾步過去拔除,而後放入口中嚼了兩下,待汁液透出,便將其敷在脹包的位置,不到片刻便見了效。
  阿絳看了新鮮,也照著法子去做,果然有用。
  於是,她們主仆倆躬著身,忙又采了幾株,已備之後所需。
  荊善來時,就看她們斂著裙擺,埋頭在匝密草叢裏模樣似搜尋,於是困惑道:“姑娘,可是丟了什麽東西?需不需要我壹同來幫忙找?”
  施霓聞聲起身,見是荊善,於是沖他舉起手中的的草藥,解釋說:“副將怎麽有空過來,我們沒丟東西,只是在找這種可緩蚊蟲叮咬的草。”
  “這草還有這功效?”荊善驚訝道。
  阿絳面露得意,先施霓壹步伸出胳膊去展示:“妳看,綠汁才剛擦上去,紅包就有明顯消解了,效果是不是比壹般的藥膏還要管用。”
  話音落下,施霓輕輕扯了阿絳壹把,示意她在荊副將面前不可這般無禮張揚。
  於是阿絳撅了撅嘴,扭頭繼續去摘草了。
  施霓從茵草密叢中出來,拂了拂裙擺上沾帶的碎葉,儀容恢復凈潔後才出聲問道。
  “副將過來,可是霍將軍那邊有事交代?”
  自那日和將軍在帳中不歡而散,兩人就再沒打過照面,更沒說上過壹句話。
  或許,他是還厭著自己,有意相避吧。
  思及此,施霓輕輕嘆息了下。
  聞言,荊善面色閃過壹絲尷尬,若不是將軍吩咐,他哪能得閑過來。
  可看著施姑娘手臂上已消的紅腫,他袖口裏藏著的那瓶避蟲藥膏,實在有點拿不出手了。
  其實,這罐藥才是將軍的交代。
  “姑娘,這個驅蟲藥給妳,那個……軍中人人都有,妳就也給妳送壹瓶來。”
  荊善不擅說謊,此刻話音間明顯透著股心虛似的慌亂。
  施霓也覺奇怪,不過還是接過,又道了聲謝。
  之後,她環視了下四周,又問道:“副將可知,我們還要在這駐留多久,我看周遭霧氣越來越重,再久恐會入寒傷身。”
  荊善幾分正色,當即面露難意:“姑娘看這天色,烏雲蔽月,連帶著將北極星也遮得徹底,沒了星位辨別方向,加之密林道路錯綜復雜,隊伍恐難穿林而出,故而將軍下令,全軍原地駐等,可過去這麽久,卻不見天色有絲毫轉好的跡象。”
  說完,荊善眼底不由更凝重了幾分。
  施霓認真思索了下,又向灌木叢中走去幾步,蹲下銜草細觀。
  荊善不明所以地跟上,就見施霓又忽的直起身來,言語認真地說道:“我有辦法不靠星位,亦能在林中辨別方向,副將可否帶我去見壹見將軍?”
  ……
  施霓被送到隊首時,霍厭正和手下兩位校尉,認真商定出林之法。
  她遠遠看著他,眼中映著壹身著黑金戰甲的碩猛背影,他身姿威凜,依舊顯得那麽居高不可近身。
  當下聽他厲聲言說:“眼下進和退,壹個道路不明,壹個瘴氣環身,都不是什麽高明之策。可若再猶豫不決,恐兵將受毒瘴所擾,折損更甚,倒不如破釜沈舟不作不休,行進過去,試它壹試!”
  眾人也並無異議,眼下除了鋌而走險,便只剩任其宰割。
  施霓站在最邊角的位置,看著霍厭面上精力強,可眼底卻明顯帶著倦,於是情不自禁想要幫他解決疑難。
  沒等荊善請示,她下意識輕喚出聲。
  “將軍……”
  霍厭正在與屬下說著什麽,聞言身姿壹頓,而後轉過身來,眉頭當即擰住。
  施霓也後知後覺,意識到方才舉動不妥,於是不由閃避著垂下頭去。
  “妳帶她來做什麽?”
  荊善恭敬回:“將軍,姑娘說,她有辨識方向,黑夜出林的法子。”
  活落,周圍議論聲起,似乎是有人覺得她自不量力。
  在場諸多將領皆實戰經驗豐富,連他們左思右想都沒有辦法,她壹個西涼小小弱女子,又能有什麽妙計。
  霍厭從人群中出來,而後緩步走來她身側。
  他聲音不大,卻十分嚴肅:“這裏不是妳胡鬧的地方,回去。”
  說完便要走,見狀,施霓有些著急,下意識伸手攔了下他的胳膊。
  “還請將軍能容我細說。”
  言畢,霍厭駐足原地,冷著面色算是勉強允許給她時間。
  施霓會意地松了手,立刻四周張望,接著眸光定睛,快步走到壹處密叢邊。
  她蹲下示意說:“眾位將軍請看,這株草下是否可見細細光塵,此草向光而生,名為紇芟,白日吸陽而生,徑藤隨光移轉,到了夜晚又能從花萼散落光塵,故而按著東升西落的規律,便知光塵灑落密處為西,疏處為東,方向由此得判。”
  她詳細說完,方才態度還冷淡的眾人,此刻已經面露松動地圍了過來。
  “原來這株草這麽神,以前從來沒聽過這說法啊。”
  壹面生的武將湊近,隨後好奇地欲伸手去摸紇芟盛綻的花瓣,卻被施霓眼疾手快壹把攔住。
  “將軍不可碰!此花盛放明艷,可花粉卻含著毒性,不然也不會有發光奇效。”
  “對對,多謝姑娘提醒。”那人訕訕地咧嘴壹笑。
  施霓收回手,禮節到位地點頭示意了下,當下,余光又瞥到霍厭正盯著自己,於是她應感著回頭,卻看他此刻的臉色仿佛比剛才更差了些。
  “……”不會這也要懷疑她居心叵測吧。
  眾人團圍在壹起繼續看那紇芟花,施霓猶豫了下,還是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走到他身邊停下。
  之後,她小聲著問:“將軍覺得我這法子,是否可行?”
  霍厭濃眉橫著,極具壓迫感,他先是盯了瞬她的眼睛,而後又掃過她的左手。
  “以後別到處亂摸亂碰,成什麽規矩?”
  半響,他終於開了口,可這話卻叫施霓壹下沒聽明白。
  琢磨好壹會,她才想到,方才她好像是身後碰了他壹屬下的胳膊。
  可那不是情況緊急嘛……真是專橫不講道理!
  施霓不服氣地在心頭哼了聲。
  ……
  施霓的方法的確可采納,可因壹路尋草還要花費時間,還需找人先行探路。
  施霓辨得最準,自然要去,霍厭思尋片刻,只說人多無益,最後決定只他帶著施霓沿路做標記。
  開始時,自是施霓尋得更快,邊尋還邊給霍厭指點,可沒壹會,局勢驟變,霍厭動作麻利,眼力又鋒銳,熟練過後??輕松便超她數倍不止。
  很快,他便先行在前,施霓勉強跟住。
  “還跟我比?”他冷不丁出聲,語氣還頗為得意。
  聞言,施霓搖搖頭,沒想到這時候他還有這麽強的好勝心。
  可幼稚的不止壹個,施霓被他落得太遠,於是愈發不服氣,她動作跟著快起來,也更加地專註。
  卻沒想到,她註意力都在花叢上,而腳下卻大意地被錯雜藤蔓纏住,隨後重心瞬間離失,她亦被拉扯著壹腳陷入暗澤。
  霍厭聽到求救聲,回頭第壹眼,就看施霓已經半條腿被沼澤吞入。
  瞬間,他背上騰的冒起壹層的冷汗,急奔幾步,他腳步都是浮的。
  “別亂動!”
  他怒吼著奔過去,緊接半伏著身,拉住施霓的手腕,用勁把人從泥澤中拽了出來。
  他伸手護著她的腰,心有余悸,“沒長眼睛嗎?這是吃人的沼澤!”
  “黑呀……又看不清。”施霓同樣心跳亂著。
  之後,又蹙眉看了眼自己染泥的裙擺,心疼的嘆息了壹聲。
  這件是她最喜歡的壹身百褶流仙裙了。
  “站好。”霍厭聲音發沈,繃得緊。
  “……哦。”
  黑暗中,他們不知身後就是矮坡,施霓才推離開半步,便忽的壹腳踩空。
  於是,她下意識拉扯住霍厭,拽著他壹同栽了下去。
  霍厭背朝地,上面還壓著壹人,兩人就這樣抱在壹起,壹齊往下滾了好幾圈。
  最後被樹幹攔住時,她人是老實窩在霍厭懷裏的,可嘴巴卻不知怎的,沒壹點差離,實實貼在他突出的喉結上。
  當即羞愕難當,施霓壹瞬閃躲開,就見他麥色突筋的脖頸肌理,此刻已染就點點唇上朱脂。
  如同花綻泥澤,芳落垣塵。
  再看,他眸間帶著陰戾,可耳根亦壹瞬燒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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