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施霓回府後,先徑自回西屋洗了個澡,將身上那些個靡靡味道全部凈去,出浴後又認真在脖頸處塗抹上了壹層細粉,好掩住被將軍吸吮出的招眼的紅印子。
做完這些,施霓忍著身子的疲憊,叫上阿降陪自己再去東屋壹趟,好盡早告知程夫人,將軍在城郊駐營壹切安然。
進了東院,見屋內燈火通明,便知程夫人定是在等消息,不然這個時辰她早該歇下了。
邁進門,施霓先表歉意。
“母親,我回來晚了。”
程夫人自不會苛責她這個,看她去了這麽久才回,便猜想定是序淮主動留人了。
她安心了些,想著他們夫妻間的事,只要有壹方肯主動,矛盾就不算難除。
“無妨事。序淮今夜不回?”
施霓覺得將軍醉成那般,這壹覺大概率能睡到後半夜,於是憑自己所想的開口回道:“夫君今夜應是歇在營地了,好在帳內爐火算旺,巡邏的兵士也在外輪值盡責,想來夫君這壹夜不會太難挨。”
程夫人點了下頭,想想,又示意地把她叫到近前來。
她刻意避開下人們,而後壓低聲音對施霓說道:“外面都傳序淮養了個外室,妳因這個和他置怨也正常,可畢竟還沒眼見為實,是真是假都不壹定。就算退壹萬步講,傳言為真,妳也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堵壹時之氣,傻乎乎地把人往外推,如此便宜了外面那個。”
程夫人自己也意外,明明都是西涼女子,她卻本能地更向著施霓些。
大概是身邊有這麽個性格乖溫的姑娘做兒媳,她適應了也習慣了,實在不想再花費心思去應付另外壹個。
“多謝母親提點。夫君方才同我說,這幾日他哪裏都沒去,就壹人留宿在營中,可夫君喝了好些酒,我不知他這話是不是在故意糊弄人。”
程夫人忽的眼睛壹亮,“序淮從不屑扯謊,他真這麽和妳說的?”
施霓點點頭,雖不知將軍的醉語能有幾分可信度,但她當時聽到這話時,的確隱隱的欣喜。
程夫人卻嘆,“他都如此說了,妳為何不順勢往下接話,要他回府來住,這樣豈不是更好?”
施霓臉色訕訕的,回想起當時帳中境況,更是覺得燙耳。腹誹著,自己已然如同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魚肉,被將軍裏外裏地吃個透,又如何再說得出相邀之類的話。
她不言,程夫人便以為她是自尊心強拉不下臉面,於是也沒繼續強求。
不過倒是提醒了句旁的,“妳房裏人辦事不精,怎就出去簡單打聽個話,都能給序淮攬個汙名回來。”
程夫人這話明顯意有所指。
小玉意外崴了腳,當時傳話回來的人是珍兒。
對此,施霓其實早已心生疑篤,尤其念及珍兒同樣也是西涼人,這叫她不得不多想些。
於是,施霓沖程夫人欠了下身,柔聲回說:“母親放心,我會上個心眼的。”
“嗯,防人之心不可無。”
……
從東屋離開,就見院內驟然起了風。
在廡廊上走著,迎面感覺朔風刺面的陰寒。
阿降見狀忙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將施霓身上披著的厚實連帽鬥篷又緊了緊,生怕姑娘這纖態嫋嫋染了風寒。
驟然間有雪降下,同時又伴著沈響悶雷。
聞聲,施霓指尖壹顫,下意識心生畏懼,於是忙帶著阿降提快腳步,想快些回了西屋暖暖身。
結果沒料到,原本該是靜俏俏的西院,此刻卻因壹個人的突然現身,而顯得異常鬧響忙碌。
婢子們有燒熱水的,有給備膳食的,實在顯得折騰人。
施霓垂了下眼,知曉將軍正頷首睨看著她,她掩下心間那邊小小的不自在,進門被阿降伺候著脫下外氅,而後慢慢走到他面前。
“還以為夫君睡得熟,今晚就不回了。”
原本這兩日兩人根本沒交流,結果彼此心房還沒打開就抵死纏綿了回,施霓也不知眼下該怎麽面對他,更不知他對自己的態度,是否還會像之前那般冷漠。
“伸手。”霍厭忽的開口。
施霓擡眼困疑,可到底還是聽話地把手伸了過去。
結果下壹瞬,就被他塞進手心裏壹個溫度適宜的燙婆子。
“拿著暖手。”
“……多謝夫君。”施霓遲疑地對他道了聲謝。
可霍厭聽了,卻不滿意地哼了聲。
這時,餐食已備好,霍厭依舊板著臉示意人擺桌,而後對施霓語氣無波地道:“過來陪我用餐。”
“好。”
聞著這些撲鼻的菜香味,當下施霓肚裏的饞蟲的確有被勾出,她方才回府後洗完澡就直接抓緊去了東院,期間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現在確實覺得好餓。
“這些不和我口味,妳多吃些,別浪費。”霍厭忽的開口。
施霓眨眨眼,目光落在滿桌佳肴上,不免問道:“七八道菜,都不和嗎?”
“不和。”
“……哦,好的。那我多吃點啦。”
其實本來施霓也沒想吃太多的,可是擺在她面前的甜口栗粽、螃蟹清羹、甜芙蓉燕窩、偏偏都是她平日裏最愛吃的那幾道。
於是不免貪口,縱容自己吃得滿足些。
落筷後拿起錦帕擦了口,施霓又看了眼端坐在旁的將軍,看他確實全程都沒怎麽動筷,於是有些過意不去地提議道,“夫君若還餓著,那我再去吩咐小廚房做些夫君愛吃的菜來?”
霍厭卻不給面子,“不必,沒胃口。”
怎麽這麽奇怪,沒胃口還叫人鋪擺這麽壹桌?
施霓想不明白,微聳了下肩,只好招手示意婢子們過來把桌上的菜收下去。
都快子時了,施霓不想叫這些候在旁的仆婢們困得睜不開眼還繼續強撐幹等,可霍厭在這,她們便不敢怠慢。
施霓體恤下人,於是看了眼隔壁浴房,想了想問道:“夫君現在要去沐浴嗎?”
霍厭看過來,“妳洗過了?”
“……洗,洗過了的。”施霓慢了半拍才回,明明是很平常的壹句話,可被他問,意味忽的就感覺不太壹樣了。
“方才以為妳沒洗。我在營中沖了涼,不用了。”
施霓輕哦了聲,見將軍沒了旁的吩咐,便自作主張叫屋內候著的仆婢們可以先下去休息。
屋內人少,便安靜多了。
於是乎當下驟然響起的壹聲悶雷,著實把施霓嚇得不輕,她差點沒忍住尖叫出聲,同時把手扶在心口上來緩解懼意。
待稍微平復,她看向霍厭,不確定地問道:“夫君今夜,睡西屋嗎?”
兩人現在尷尬著,酒後的事忘了最好,只是她不知道將軍的心思究竟如何,對她,又是什麽態度。
應聲,霍厭看過來,目光凝在她臉上。
半響後,他面無表情地錯開眼,語氣默然,“我睡書房。”
話落同時,外面又傳來駭人的狂風呼嘯聲,霍厭好整以暇地擡了下眼,好似很期待她的反應和接下裏要說的話似的。
施霓沒明白他眼神的深意,只當他不願,於是便想若如此,自己上趕著就沒勁了呀。
遂點點頭,乖溫地不強求,“時辰不早了,那夫君過去便早點歇了吧,我叫小玉跟著幫夫君添床被子。”
霍厭面容壹沈,立刻蹙眉反問,“妳自己睡?不怕?”
施霓覺得自己怕雷這事還挺丟臉的,被將軍刻意壹提不禁臉色紅了紅。
她如實回:“有些怕……不過我待會叫阿降進來陪我就好了,以前在西涼時她……”
“夠了!”
施霓這話還未說完,就被霍厭略顯暴躁地出言相阻,他目光忽而冷得發沈,看著她,只剩寒意。
“妳在西涼的過往,我壹個字也不想再聽。”
施霓手指攥緊了些,低下頭輕輕應了聲,“夫君與西涼有夙怨舊恨,是我不該總提。”
霍厭強忍壓抑,周身再現滿滿的疏離之態,他怕自己失控造就無法挽回的局面,於是赫然轉身走出西屋,毫無先前的留戀。
看著他冒雪而出的背影,施霓壹人留在原地,壹時悵然若失。
窗外風雪狂作,息了燭火,阿降守在榻下才叫施霓心頭懼雷的怯意淡些,懷揣著些許心事,她入睡艱難,睡得更是不踏實。
而此刻書房,霍厭站在窗前看著外面濃黑的夜,背影苦寂。
艱忍心頭銳痛,他就這般直直熬了整夜。
……
西屋的事全被程夫人留意著,所以她自是知曉,昨夜裏他們夫妻兩人是分房睡的。
擔憂施霓那溫吞沒脾氣的性子會受了委屈,於是不放心地壹大早便尋了個由頭,主動過來西屋給施霓出主意。
害怕施霓臉皮薄,所以程夫人有些話沒明著說,只委婉地提點。
“序淮這幾日每白每夜地在城郊演練場訓兵,今日倒稀罕,不僅沒出府門,書房的門更是半步沒出,方才,下人們連早膳都沒送進去。”
施霓有些意外,覺得這的確不像將軍的行事作風。
程夫人看了她壹眼,又補了句,“也不知道序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先前他在外征戰苦了好幾個月,回來後又累得日日不著家,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他這麽熬。”
施霓自是聽出程夫人話裏的意思,想了想,卻是猶豫地開口,“我知母親想叫我過去看望,只是……”只是將軍未必願意看到她。
“年輕人鬧個別扭再正常不過,鬧得厲害,好得也是極快。”程夫人顯然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說完直接把方嬤嬤手裏提著的食盒拿過來,擡手遞給她,同時更是嘆了口氣,又說,“這回算是我倚老賣老賣個臉面,序淮是咱們將軍府的主心骨,他這般,全府上下都跟著不敢心安。”
程夫人這般言道,施霓哪裏忍心不應,於是嘆了口氣,心想自己碰壁就碰壁,總不該叫老人家跟著憂心成這般。
“母親自己註意身體才是,您放心,我待會就去。”
“好孩子。”程夫人拉著施霓的手,目光在她身上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而後認真思量著說道,“雪天就別穿素衣了,襯得人臉色不好,娘去給妳挑壹件。”
壹個“娘”字,順口的親昵,卻是施霓近二十年來奢求不得的情感,聞言,她情緒瞬間於心頭翻湧,當下更是錯愕著懵怔在原地。
而程夫人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說完便徑自走過去打開衣櫃想幫施霓挑衣服,看她沒有跟過來,於是又揮手沖她招了招,“快過來呀。”
施霓吸了下鼻,知道自己這是太高興了,於是忙應了聲,面上難掩欣悅地立刻微笑走上前去。
程夫人不辭辛苦,為她挑得認真,先是拿出件藕粉色的對襟襦襖,搭配印花的百褶半裙,可對著施霓周身上下比上壹比,又覺得這顏色實在壓不出施霓五官的張揚美艷,可看她櫃裏的衣裙、襖衫大多還是淺色居多,於是不滿意地回身問道。
“妳這裏有沒有紅色的裙衫,櫃子裏的怎麽都這般素氣。”
施霓抿了下唇,心想衣櫃裏的裙子都是新置辦的大梁款式的衣衫,而大梁本身民風端謹,並不以明艷為美,所以她後期置辦的自是入鄉隨俗,淺顏色的居多。
至於紅色的,她的確是有。
當初離開西涼京都濰垣,她帶來的十箱行李,其中有七箱都是款式各方明艷的衣裙,只因後來沒有什麽場合穿到,所以她大多數嶄新的衣物還壹次都沒有被動過。
“說話呀,有沒有?”程夫人又催促。
施霓只好如實點了點頭,“有的,就是……”
後面的說,施霓臉色訕訕有些說不出口。
西涼的衣裙向來以露腰為美,壹些在大梁人眼裏看了會臉紅心跳的衣物款式,其實在西涼也不過是尋常場合的女子打扮。
這是風俗不同,各有優缺,自沒什麽好指摘。
只是施霓在西涼可以穿得沒有負擔,更以自身豐腴身材為美,可在將軍府,她若還那麽穿恐怕到時都不等別人議論什麽,她自己都會覺得不端雅,更覺得十足艷媚。
總結就是,地點的不合時宜。
可程夫人卻堅持叫她去換壹身紅裝,怎麽拗也拗不過,施霓最後只能被迫妥協。
心裏想的則是,實在不行真的穿上叫夫人看壹看,恐怕到時不等自己說,她就先覺不妥地叫自己趕緊脫了,畢竟穿成那般去給將軍送飯,不成半分體統。
可是沒料到的是,在看著她穿著勾身露腰紅紗裙款款媚媚地依步走出時,程夫人只默了壹瞬,而後立刻從木架上拽過壹厚實的連帽披風給她嚴嚴實實得在外照了層。
動作完成後,看著她目含鼓勵地認真說道:“嗯,就這麽去。”
“……”
程夫人走之前,又特意交代施霓要好好畫了個妝,而施霓對鏡描完眉,終於做完最後壹道工序後,這才反應過來似乎哪裏有什麽不對。
她穿成這樣去書房,將軍會不會誤會什麽?
思尋半響,她大概猜出程夫人所想,估計是想叫她顯出示好的姿態,以此來引得他們關系融冰,可將軍心思難摸,此事估計沒這麽簡單。
施霓微微嘆息壹聲,到底決定迎難而上,親自去壹趟。
……
方才,屋內侍候的婢子只有阿降,故而外面的人並不知程夫人所為何來,更不知曉施霓要出門去何處。
這時,珍兒在旁目光壹轉,而後分外殷勤地湊上前來問了聲,“夫人這是提著食盒要去何處?”
施霓存了戒心,沒回。
阿降不明情況,只當尋常地說道:“我陪姑娘去給將軍送食膳。”
珍兒笑了笑,看了眼外面,壹副為主分憂的模樣,“這雪下得大,看著短時是不會停了,瞧這外面陰寒寒的多冷啊,夫人又何必受罪自己親自走這壹遭,不如就叫珍兒替夫人分憂去送吧。”
施霓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很罕見地對待下人沒有好臉色。
“珍兒,妳並不是我近旁的丫頭,就算我不去,便也是阿降和小玉替我,妳現在並沒有在將軍面前露臉的資格,做好妳自己的事。”
言語威懾完,施霓並不想在她身上過多浪費時間,於是走得幹脆。
而珍兒留於原地,愕然心驚,更是在西屋眾多婢子懷疑揣測的目光裏,惴惴不安地匆急避回了屋。
忍不住猜想,施霓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阿降心思單純,現在還在摸不著頭腦,“姑娘,珍兒她犯了什麽錯,惹得姑娘這樣好脾氣的人都說了重話苛責?”
施霓默了默,而後踢了腳壹旁的雪堆,吃味地猜測說,“現在回想,總覺得她看將軍的眼神很纏溺,我都很少那樣好不好。”
阿降臉色瞬間嚴肅,“這個小賤人若真敢動這份心,都不必姑娘出手,阿降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嗯,從今日起妳格外留意她些,尤其註意下她近日有沒有和府外的人聯系。我也想是自己猜錯。”
“是,放心吧姑娘。”
兩人三言兩語,很快就到了書房門外。
想想自己究竟穿了個什麽東西過來,施霓有點過不去心裏的坎,便更不想被第三個人察覺,於是很快遣走了阿降。
敲了敲門,裏面沒人應。
再瞧。
就聽不耐煩地壹聲呵斥,“滾!說了不吃!”
施霓伸出的手驟然僵在半空,她終於知道將軍就算是對自己疾言厲色,那也是十足克制收斂的,不然照這個語氣,她簡直怕自己真的被嚇死。
猶豫了片刻,她沒再敲門,只小聲表明身份。
“夫君……是我。”
心驚膽顫地等了片刻,沒聽到裏面傳來吼聲,施霓漸漸松了口氣。
於是硬著又問,“那我進來了?”
還是沒動靜……施霓小心推開門,看到霍厭面色並不和善地站在書桌壹旁,手裏正執著壹支帶墨的毛筆,也不知是在書寫什麽。
走近,她示意了下食盒,“母親說妳沒有用膳,有些放心不下,便叫我來送壹回。”
霍厭目光晦暗地看著她,沒說什麽。
施霓被他這樣目光灼灼地盯著,實在覺得如芒在背,想走,可又覺這樣就走,就好像是白來壹趟似的。
於是她心裏嘆了口氣,自己找了個話聊,“在,在寫什麽?”
她才剛走近,霍厭就煞有其事地蹙緊眉頭,同時將手下宣紙壹擋,防備意味明顯。
施霓腳步壹頓,意會出什麽,瞬間不敢上前了。
“不知夫君在寫機密信件,不該冒然打擾,那,那我先告退了。”施霓說著轉身就要走。
“過來,研磨。”霍厭終於開了口。
施霓都覺得自己是幻聽了,回了下頭,不敢確認,“我?”
霍厭又重復了遍,“研磨。”
“……哦。”
施霓的確想避著目光的,可是離桌面這麽近,她想看不到都難。
只是那文字她根本看不懂。不是西涼文字,更不是大梁文字,而是壹種她從沒見過的書寫字符。
施霓認真研磨,知道將軍在做正事,便不敢打擾。
倒是霍厭看了壹眼她身上的穿著,忽的問了句:“妳很冷?”
“不冷啊。”施霓沒聽明白地回。
“那把披風脫了,捂成這樣,背上都要起痱子了。”
聽他這樣說,施霓研磨的動作壹頓,眼神裏幾乎壹瞬迸出掩飾不住的心虛。
她方才都忘了這茬兒了。
只是只穿透艷裏衫給他看,又是露腰又是半露胸的那種,她到底還是難為情的。
“怎麽,脫不得?”
霍厭鷹隼眼神,幾乎是壹眼就看出她有心事。
“不,不是……”她支支吾吾。
霍厭蹙眉,似有不耐地伸手過來,本意是想幫她壹把,可將寬敞外氅從她身上壹褪,應眼就見收緊的曼妙腰線,雪白波湧的虛虛隱隱的峰谷。
他目光壹滯,就聽施霓驚呼壹聲,雙手更是下意識捂了捂胸,臉頰騰得漲紅起來。
霍厭覺得自己太陽穴都繃僵了。
放下筆,他默了默,到底是強忍了忍心思,而後板著目,壹臉正色地開口。
“穿好衣服,露成這樣像什麽樣子?”
被他這樣壹說,施霓瞬間覺得好羞恥又委屈,當下眼角帶淚地挪步要走,手腕卻忽的被拉住。
施霓不知,自己轉身的壹瞬,那引得霍厭次次夢魘、備受折磨的紅痣,再次猝不及應了他的目。
霍厭眸光微凝,手腕受力,把人壹下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而後趁她反應不及,執筆點墨,毫不猶豫地落筆在她背脊肩胛骨處,意欲用力將那抹礙眼的紅給塗去。
施霓被涼意壹侵,嬌嚶地顫身往他懷裏去躲,聲音不自覺得軟嗲。
“夫君……涼。”
他抱著她,看著濃重的黑色替代艷紅,方才收力,將筆用力丟在桌上,潑墨弄得各處臟汙。
“送飯?妳送的到底是什麽?”他聲線繃著,吐息灼燙地噴在她後脖頸處。
施霓大氣不敢出,他手的位置實在微妙,她生怕自己壹動就輕易將自己貼到他手心裏去了。
“我,我去提食盒。”她應付不來,當下只想著要逃。
霍厭卻不放人,下巴抵在她腰窩上,貼著她沈默半響,終是沈沈嘆了口氣。
“就是想叫我妥協是不是?”
施霓嗡聲:“什麽……”
“妳在西涼的那些過往,從今以後我不追問,也盡量不去介意。”
他眸間依舊晦澀,言語卻異常之認真,“但我要妳現在就發誓,發誓妳如方才那般對我不是故意玩弄,發誓今後只對我全心全意地交付,發誓妳心裏不會再有別的男人的位置,這些,妳能不能做到?”
未相見以前的事,他無法做到掌控,與其執著於過去未見的遺憾,不如心存屬於未來的希翼。
他做了身為男人,最為底線的讓步。
聞言,施霓摟著他的脖子,緩緩松力擡頭,“夫君知道了什麽?”
霍厭幹扯了下嘴角,“我見了拓跋稷。他對妳,甚是念念不忘。”
施霓往他懷裏貼了貼,沒心虛什麽,反倒說著心裏話,“夫君這般的霸道,那見面後與三王子說沒說,我們已經兩情相悅了?”
霍厭壹楞,不可置信,“兩情,相悅?”
大梁的成語內涵博大精深,施霓學得皮毛,很怕自己又惹笑話,於是訕訕壹笑,“我是不是用成語又用得不恰當了?”
霍厭心頭猛烈地情緒激蕩著,他沈沈喘息兩下,笑了,又很快收斂,模樣像是瘋癲。
施霓不禁擔憂,出聲想喚他,“夫君……”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人就被他撲倒在木桌上,身後實木硌人,身前卻只能受著他燙灼的壓覆。
貝齒不忍鉆撬,被他輕易奪去全部,叫她呼吸難暢。
不溫柔,又接近粗魯的壹個吻,將霍厭心裏積壓近壹個月的委屈情緒全部釋開。
不管以前如何,如今能得她壹個兩情相悅,他死亦足。
“很恰當。”
在她被吻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暈漲狀態之時,霍厭好整以暇,啞聲為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