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因著施霓忽的下階臨近,其周身旋舞而揚的香氣,幾乎都能撲到前排座位上人們的鼻尖。
迷離間,蕩人心弦。而眼下這迷叠香味,應屬太子蕭承胤聽聞得最為深刻。
幾乎是在施霓垂下目光的瞬間,蕭承胤便不自禁的心頭緊張壹提,這位不近女色出了名,又閱歷無數的大梁儲君,此刻見著眼前這副傾城無雙的絕世姿容,竟晃神到忘記自己當下還在倒著酒。
直至酒水灑落桌面,沾濕手心,蕭承胤這才回神地輕咳壹聲,臉上明顯染上了些不自在的暈紅。
這場面,太子端坐,美姬獻舞,還這麽面對面四目傳情,壹時間,旁觀的眾人也都大概有了數,施霓就算不被聖上臨幸,也輪不到他們這些蕭姓皇族旁支。
再看太子殿下這反應,哪裏是像沒有意思的?而且說句僭越之言,就殿下這神色慌的,分明就好似是受了調戲的良家美男,要說這男人到底還是要經些事,不然真遇到場面,如此失措豈非是掉了面。
不僅這些皇室宗親們紛紛暗自思尋,就是朝中壹些權貴大臣,也是個個看熱鬧看得起興。
之前,他們分明聽說的是西涼女與宣王殿下彼此中意,可如今看著,此女怎麽又好像和太子殿下有了牽扯?
太子殿下眼下正妻未娶,東宮還未有個正式的女主人,這個節骨眼上,皇後娘娘又豈會允許異族女子去影響正統嫡出的高貴血脈,不然,若將來大梁皇長孫與西涼有了血脈牽扯,此不為了六國的笑話?
於是,當下有好事者,偷偷去看皇後娘娘的臉色,果然就見其目光灼灼的緊盯在施霓身上,眼含滿滿的戒備與厭惡,而其先前所維系的溫煦和善,絲毫不再顯露。
再看娘娘側旁不遠處的宣王殿下,當下仰頭飲盡壹杯酒,落眼卻是在別處,仿佛絲毫未聞這邊的動靜,可細看,卻隱隱覺得殿下的眼神裏,分明透著股失意之色。
著實有趣啊。如此,豈非要演上壹出兄弟相爭的戲碼?
大家自不敢明著議論皇家事,可難保不在心裏樂呵呵地等著看戲,凡事壹旦牽連上風月,定都會被湧上風口浪尖。
那些與此事沒有絲毫牽涉的朝臣,此刻是輕輕松松地邊看看太子,邊瞅瞅宣王,只以為這出戲的中心無非就在二者之間,卻不曾留意在首排席坐末端的霍將軍,此刻眼眸暗下,臉色已然鐵青。
更不知,眼下發生這壹切的壹切,都在那身份最不足為人重視的,西涼獻降女的預料之中。
“施姑娘?”
太子不解其意,目光看向施霓求解,眼神中還透著些許驚喜的茫然。
而聞言後,施霓只是笑笑,當下默然未答,卻是腰肢擺扭著繼續上前,又將手裏那杯梅子酒,悅顏往前遞上了壹遞。
太子被這壹笑映得目光都滯了,意會出她的意思,趕緊受寵若驚地雙手合著接過。
兩人挨靠得很近了,太子坐著仰頭,她屈膝等著他喝下,實實的嫵媚之姿,這就是施霓想要的效果,想要的角度,甚至都不用回頭,她便能明晰感覺到此刻自己背上,有道灼灼的視線正隔空代掌,壹寸寸劃掠過她的後脊,之後再指力收緊,桎梏住她的腰身。
太子飲盡,周圍壹陣呼聲驟起,而施霓心無絲毫波動地垂眼,不再在此做任何停留。
當即回身,她笑意重新浮上地大膽回視將軍。
因將軍的位置與太子席坐相對,故而當下兩人四目相對並不顯異常突兀,可她笑容這樣甜,將軍卻連勾下唇也吝嗇地不回應。
她明白的啊。今日這舞跳完,她算是實實惹火燒到了身,而將軍的眼神暗潮洶湧,顯然壹副風雨欲來前的危寧之色。
不止這個……以前他看著他時,眸光裏總是隱隱帶著幾分憐惜,可現在其眸底下卻只余占有。
是狠占。
施霓確信,若當下四周無人只剩他們兩個,將軍定會已經不忍失控地邁步走上前來,把她這身礙眼舞裙狠狠撕落扯下,再壓身作懲,真正要了她。
是啊,她都敢招引別的男人了,他怎還耐得住?
思及此,施霓知曉,眼下她想達到的刺激效果,該是有了。
於是她收了眼,在霍厭面前扭身而過,之後笑容盈盈地重回臺上,和秦蓁蓁壹同走到臺幕中央屈膝謝幕。
皇後娘娘臉色始終冷著,見狀,臺下眾人面面相覷,有所顧忌,於是掌聲鼓動得也零散,還算有頭有臉行列的,也只有伶貴人壹人在賣力鼓掌,其余附和卻少。
幸好沒過壹會兒,梁帝便誠心拊手表態,太後也面露欣悅地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底後,那些宗親亦或朝臣這才敢隨心而贊,於是掌聲瞬間雷動,場面復而熱了起來。
梁帝此為,是心大不知皇後之憂,又憑心而論確覺施霓技藝精湛,而太後娘娘則是因著自身年歲大了,已經無心再管小輩之間的婚事,故而皇後在意的事,她卻不會結締。
今日,她只想安心賞舞,而施霓無疑給了她最好的觀賞體驗,就這舞蹈技藝,別說是整個上京城,就是放眼整個大梁,可能都再難找出第二個與施霓相近水平的高手。
至於那些勾媚小動作,太後都只當是取樂的巧思,覺得無傷大雅。
於是太後放眼,面容帶著和悅,而後對下認真啟齒說。
“此舞甚妙!無論從場景的帷幔布置,還是舞衣綴銀鈴的巧設,都顯然是費了壹番心思的。在座諸位,大概上些年歲的老臣也都知道,哀家年輕時沒有什麽別的喜好,唯獨對這跳舞有所偏愛,只是如今年紀大了,邁不動腳了,心頭自是遺憾不少,同時也鉆牛角尖地覺得,只看別人跳舞沒什麽意思。“
“可是沒想到今日,哀家看了這丫頭的壹舞驚鴻,實在是忍不住自慚形穢。就她這水平,哀家就算年輕到二十歲,恐怕也比不過她的五成,如此天資,見之我幸,甚至哀家心裏也難得生出幾分覓得知音的奇妙之感,當真算緣。皇帝,這丫頭的賞賜,妳可不能吝嗇地給輕了。”
太後看向梁帝,面上帶著回憶往事時,不禁透出的幾分復雜傷神的神色。
而素來以孝為先的梁帝,見狀忙把懷裏的婉貴人松開,而後眼神關切地看上太後,懇切說著:“母後放心,兒臣從明日開始,定尋遍六國,把所有擅舞之人邀來宮裏日日陪母後解悶,如此,可否消得母後寂寥?”
聞言,太後娘娘眉心壹皺,恢然說道:“妳那是邀嗎,恐怕是綁吧……哀家才不許妳去做那焚琴煮鶴煞風景之事。”
梁帝面露為難,當下看了臺上的施霓壹眼,又認真提議道:“那既不尋旁人,那不如以後便叫施姑娘久居長壽宮,今後日日相伴母後身側,聊解孤悶?奉銀待遇方面,都不是問題。”
此話壹出,太子眉心壹瞬擰起,宣王也當即握緊酒杯。
而施霓自己,同樣也為提心吊膽,心緒躁亂著久久不能平復。
久居長壽宮,今後相伴太後?如此雖也算暫時落得清閑,可只要還在宮裏,危險便隨時環身,若梁帝哪天壹時興起又突然改了主意,非要側她為妃,她壹無依孤女又如何能拒?
思及此,施霓眼睫輕抖著低垂,此刻已下定決心,不管太後回說什麽,她堅持出宮的決心都不會改變。
而這時,壹直在旁沈默未言的將軍,此刻到底沒有置身事外地不管她,而是嚴肅起身,斂息鄭重開口。
“回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此女是西涼戰敗獻上的降禮,身份特殊。她嫁給大梁頂柱,此乃毋庸置疑,更會極大程度地鼓舞軍心,順應輿情,助揚我大梁國威。可若其當真沒名沒分地久居太後娘娘宮中,恐怕不僅民聲有怨,就連西涼王說不準都會笑我大國泱泱,竟是連他們西涼壹族的壹個弱女子都不敢娶。”
霍厭平靜而述,卻立刻引得梁帝面色壹沈。
記得最開始時,他就是因為聽了霍厭的提醒,而後才有所顧慮地故意冷待著施霓,現在想來,著實有失帝王顏面。
更可惜的是,之後他在情勢下,親口承諾了皇後不納施霓,礙於顏面,而致後宮到底是少了壹位絕色美人。
思及此,梁帝便覺自己懷裏的婉貴人,此刻抱著也沒滋沒味起來。
因此不禁悔著這諾言,實不該早下。
稍瞥眼,就見皇後這時正好望過來,眼鋒帶厲,灼灼掃過,當即令人背後生涼,梁帝咽了下口水,壹瞬竟生被窺破心事的窘迫感。
於是,他忙僵背收眼,又看向霍厭故擺姿態地挽尊啟口。
“區區手下敗將,何足將軍次次掛齒?他們若真敢不敬,我大梁兵將的鐵蹄下次踏破的,可不只是西涼邊城了。”
梁帝說得好生輕巧,可次次親領鐵騎過城的,從來都是霍厭。
那城下留的,也都是眾位兵士奮勇奪城而留下的血,至於遠在京城的皇帝,恐怕連訃告名列的第壹頁,都未曾看全過。
於是梁帝此言,霍厭沈默未回。
“今日之事,何足牽扯到國事?”
太後忽的揚高聲音,當下她老人家看向梁帝,半嘆息地又說,“君無戲言。這丫頭進宮時日已不算短,婚事豈可往後再拖,我皇家這麽多無雙兒郎,選出壹個,成全壹對天偶家成,總不算什麽難事,留在我老太婆身邊又能做什麽?”
“母後……”梁帝還想阻。他算不上是位好皇帝,可卻是個實實的孝子。
“這事就這麽決定了,皇帝無需多言。”收回眼,太後娘娘嚴厲語氣壹收,又看向施霓柔聲說道,“丫頭,方才答應妳,要給妳的賞賜,妳可想好了?”
聞言,施霓立刻擡眼,仿佛再尋生機。
方才太後娘娘她老人家,給她的已經算是最高程度的贊美,可施霓心中卻還是沒底,不知道太後娘娘所說的這份賞賜,究竟能有多大。
而“不嫁皇族”,這樣的忤逆請求,她又是否現在能提。
擡眼,她的視線無意間和將軍再次對上,而此刻她眼中閃爍而過的無助,也壹瞬曝露無遺。
見狀,霍厭瞇了下眸。心間久窩著的那股無法消弭的慍火,此刻只因她眼底不自覺流露出的依賴,而瞬間散去壹半。
自己就這麽被她吃得死死的?霍厭咬牙反問自己,可答案不用細琢也只那壹個。
是。
他早就被吃得死,吃得透。
不過很快,相信情形就會反過來,只是,他要的是吃掉。
她既敢當著他的面給太子嫵媚獻酒,那他便要享同樣的待遇,可他不喜酒的辛辣,只愛她的蜜甜。
霍厭抿了下唇,暗眸回憶起其間滋味。那次是他半迫追吮,下次,他則要她主動屈膝獻上。
作者有話說:
狀態不太好,更得少壹點,明天努力多更。
(辭花節後就出宮,很快了,莫急寶們,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