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3/3

　　李追遠曾學過這個法門，但向來不用以摸骨，前幾次使用是針對被祟附身的晶晶以及昏迷的彬彬，將其當作喚醒他們意識的 “敲門磚”。
　　陸安安滿臉欣喜地說道：“妳會，妳居然真的會，能教教我嗎？”
　　李追遠頗為詫異，我剛剛不是已經教了妳麽？而且還連教了三次呢。
　　陸安安立刻站起身來，雙手交叉於身前，然後右腿後退半步，以手勢、頭和整個上半身交替向下行禮。目前來看，陸安安應該是家學傳承最深的壹個，比劉韜和禿頭學長要靠譜得多，因為她奶奶還教了她老禮。至於她奶奶，應該和自己老家的劉金霞差不多，都是吃這行飯的，但劉金霞是靠命硬半路出家，在玄學造詣上肯定比不上陸安安的奶奶。
　　李追遠回了壹個柳家禮。陸安安只是繼續面帶笑意，爬起來還在流鼻血的劉韜依舊壹臉木訥，只有禿頭學長指著李追遠洋洋得意地說：
　　“妳看，我就說嘛，妳肯定有家傳！”
　　顯然，在場的三人沒有壹個認得柳家。
　　陸安安說道：“學弟，不，前輩，請再教教我吧。”
　　“我還有事。” 李追遠看了看天色，“要走了。”
　　“前輩，這是社團申請表。” 陸安安拿出表格和筆遞了過來，“妳說，我填。”
　　“不加了。”
　　自己只是覺得天色還早，又恰好經過操場邊時看見了那個角落，這才特意過來玩玩，現在玩好了。還挺有意思的，劉韜和陸安安都有點本事。
　　禿頭學長攔住了李追遠。
　　李追遠擡頭看著他，問道：“妳要做什麽？”
　　禿頭學長撓了撓自己的中央禿頭，說道：“別誤會，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虧了，妳有這種感覺嗎？”
　　李追遠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往前走。禿頭學長讓開路。他繼續撓著頭，他是真覺得自己今天虧了什麽，可具體虧的是什麽，他也不清楚。其實，他沒虧，但另外兩個人賺了，就顯得他虧了。而且，李追遠走過來時，第壹眼瞧的是他，因為他的發型太具吸引力了，可他在打盹兒。打盹兒到壹半，瞧見自己朋友那個樣子，自然就帶著點火氣，說話有點沖，也沒像陸安安那樣及時意識到少年的能力並改變態度，還是繼續帶著點傲氣。有時候，真的是性格決定命運。兩個朋友都得了利，他連名字都沒被記住。
　　李追遠走出操場門時，恰好看見譚文彬和潤生壹起走來。
　　“小遠。”
　　“小遠哥。”
　　李追遠的目光落在潤生身上，眨了眨眼睛。潤生走過來，背對著李追遠，彎下腰。李追遠爬上潤生的背，潤生站起身，背著少年前進。臨近黃昏，天邊開始披上霞光，宛如上妝。譚文彬將陰萌出關的時間以及從範樹林那裏得到的黃山消息告訴了李追遠。李追遠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將臉貼在潤生後背。
　　來到柳家，推開院門進來。劉姨的聲音傳來：“喲，我們家小遠真是越來越小了，現在還需要潤生背呢。”
　　李追遠從潤生背上下來，對劉姨露出笑容，問道：
　　“劉姨，陰萌什麽時候能出關。”
　　劉姨看了看譚文彬：“我不是和彬彬說過了麽，萌萌還得再浸泡壹天。”
　　“排毒麽？”
　　“哪裏有毒，有毒我還能給她泡井裏麽，那是為了養顏。”
　　“那就勞煩劉姨，把她撈出來吧。”
　　“有事？”
　　“嗯。”
　　“我這就去。”
　　劉姨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先進屋取出壹個大袋子，然後徑直走出小院。
　　“潤生哥，妳需要休息嗎？”
　　“小遠，我身上沒有傷。” 潤生指了指自己衣服下面原本棺材釘嵌入的幾個位置，“這是氣海。”
　　李追遠點點頭，這是以《秦氏觀蛟法》為基礎所發展出的煉體法門。想當初秦叔站在長江邊，腳生蹼、臉出鰓，壹躍入江，壹個人近乎就要將整個白家鎮打穿。其原理便是如此。這十六根棺材釘所打下的 “氣海”，在陸上能幫助潤生蓄勢集氣，在水裏能幫其用特殊方法呼吸。能上天下江，才是真正的蛟龍。
　　“潤生哥，那妳先去店裏吃飯吧，記得要吃得飽飽的，然後收拾好妳的以及我的裝備。”
　　“懂了。”
　　“彬彬哥，妳去安排壹下林書友，找壹個合適的位置，讓他和潤生切磋壹下，今晚十壹點前要結束。”
　　“明白。”
　　譚文彬又指了指老太太所在的樓上。
　　“今天我代替妳和柳奶奶說會兒話。”
　　“行。”
　　潤生和譚文彬轉身離開。阿璃房間的落地窗緊閉，窗簾也拉著，李追遠沒急著去找阿璃，而是先上樓。柳奶奶站在桌前，正提筆畫著衣樣。
　　“倒是難得進屋先來看奶奶我，怎麽，有事了？”
　　“嗯，估計得出趟門了。”
　　“這麽急？”
　　“也是為了趕早。” 李追遠走到柳玉梅身側，幫她打理顏料盤。
　　“這件怎麽樣？” 柳玉梅問道。
　　“很適合阿璃。”
　　“妳小子的眼光，我是信的。”
　　“這些日子，潤生、彬彬和陰萌，給您添麻煩了。”
　　“這就要斷了？”
　　“哪可能斷，換個門開開而已，還是自家人。”
　　“聽妳的，我相信妳心裏有數，不過，那兩個就算了，壯壯倒是沒給我添什麽麻煩。這家夥現在壹到我跟前，就跟個小太監似的，這是把奶奶我當慈禧了。他還以為我瞧不出來，我又不是沒看過電視電影。”
　　“呵呵。”
　　“哎呀，難為這孩子了，得天天來哄我這脾氣不好的老太太。”
　　“您是長輩，既護短又慷慨，既端莊又明理，誰家有這樣壹個老太太，晚輩們不得高高興興地哄著？”
　　“不嫌我嘮叨嫌我煩就好。”
　　“只有持身不正、冥頑不靈、只知恃輩分而驕對下面指指點點的老人，才會惹晚輩煩，您可壹樣都不沾的。”
　　“到底還是妳會說話。”
　　柳玉梅伸手，摸了摸李追遠的臉，然後往後退了壹步，上下仔細端詳：“確實長高了些，再過幾年，就要變成大孩子了。”
　　“阿璃不也是壹樣麽？”
　　“阿璃不同，阿璃在我心裏，無論多大，都是孩子。其實妳也該是，但妳清楚，自己身上背負的東西不壹樣。”
　　“我知道的。”
　　“還是那句話，奶奶我已經知足了，什麽時候妳覺得累了，不想繼續走下去了，就回來點燈吧。秦柳兩家已經做得夠多了，庇佑倆小輩安生過壹輩子，還是沒問題的。”
　　“秦叔又走了？”
　　“嗯，他本就是中途折返回來的，現在這裏的事兒了了，那裏的事兒還在等他呢，不過這次出去不用多久就會回來。怎麽，妳是擔心我派他去福建找那倆官將首麻煩？”
　　“您現在平和了。”
　　“是啊，日子過得有盼頭，人的感覺就不壹樣了。行了，去找阿璃吧，既是要出遠門，總該讓妳們倆再多說點話。”
　　“好的，奶奶。”
　　李追遠下了樓，打開阿璃臥室的門。他是不用敲門的，因為阿璃能感知到他的到來。進來時，阿璃剛好放下刻刀。
　　“打擾到妳了？”
　　阿璃搖頭，將那印章遞給李追遠。李追遠接過印章，小巧精致卻又內蘊氣勢，尤其是印章上端的龍象，更是栩栩如生。沒急著去看下方的刻字，而是將其在印泥上按壓，然後走到桌邊那幅畫卷前。畫上，是自己終結余婆婆的畫面。
　　“畫得真好。”
　　李追遠將印章蓋了上去，拿開時，畫卷上多出了壹道鮮紅的印痕：【代天行道】。與 “替天行道” 壹個意思，可氣象上卻有所不同。李追遠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他沒那麽大的理想抱負，“正道” 理念在心裏也不是很深刻，畢竟壹入門，看的就是魏正道的私貨書。但他很享受這種糊弄天道的感覺。
　　要是跟外人講起時，那這四個字肯定指的是自己的遠大理想，但實際上，是只有她知道的，自己內心深處的這壹份惡趣味調皮。畫卷完成，印章也蓋了，只是畫框本還沒來得及做好，主要比預想中多用了些廢料，導致這壹批祖宗牌位不夠，得等下壹批重做的祖宗牌位接力。
　　李追遠伸手牽住阿璃的手，說道：“來，咱再挑壹個。”
　　男孩和女孩，壹同閉眼。李追遠來到門檻後，前方，霧氣還在，悉悉索索的聲音也還在，而且，比之剛解決完余婆婆時，霧氣明顯更逼近了許多，連聲量也大了不少。
　　壹個余婆婆，能讓它們暫時忌憚，卻遠遠不夠它們真的怕得逃散。李追遠邁出門檻，伸手將墻縫上插著的白燈籠抽出。壹人壹燈籠，走入迷霧。迷霧中，鬼影重重，有的在試探，有的在嘲諷，有的在撩撥。
　　這時，身前的燈籠忽然被壹團霧氣給包裹，像是有什麽東西將其吞沒。李追遠沒有慌亂，雙手繼續抓著桿棍。燈籠那頭，傳來拉扯力道，它是主動的！李追遠奮力甩動燈籠桿，如同釣魚時魚兒上鉤後的甩竿。轟然間，四周迷霧退散，壹條通體黑色的大魚從頭頂劃過，魚身龐大，魚目憎惡。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