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五章 1/2
撈屍人 by 純潔滴小龍
2025-2-12 18:22
大魚周身火焰洶湧騰起,仿若憑空豎起壹根粗壯無比的火柱,熊熊烈焰直沖天穹。
魚嘴之處,不斷有凸起湧動,似有某物在其中奮力掙紮,欲破嘴而出,然而魚嘴卻依舊如鐵鉗般死死緊閉,不露分毫。
玉虛子拼命掙紮,傾盡全力,然大魚的怨念卻似浩瀚汪洋,無窮無盡,深不見底。
它深知自己的命運早已註定,無可更改,但它仍可抉擇終結的方式。
願者上鉤,此乃它最終的堅定決意。
身為壹條魚,它自然明晰被魚鉤勾住並釣離水面所蘊含的意味。
只是在它心中,與其被眼前這家夥融合奴役,倒不如懇請龍王爺降臨,賜自己壹個痛快了斷。
畢竟,人家乃是柳家正統走江傳人,未來的龍王,而妳這弒兄滅徒的臭道士,又算得了什麽東西!
玉虛子與其師兄,往昔皆曾是那位柳家龍王的仰慕者。其實,換個視角來看,這條大魚又何嘗不是呢?
它或許也曾在心底暗自懊悔,當初面對那個可怕的女人時,何苦費盡心思地倉皇逃命,以致白白遭受了數個甲子的苦難折磨,落得個身不由己的淒慘境地。
蟄伏隱忍長達三百年,此刻,大魚心中唯有壹個念頭:同歸魚盡!
李追遠靜靜佇立在原地,手中握著壹罐剛開啟的健力寶。
火光映照在少年的臉龐上,他此刻終於領悟,為何那些被放出去的小魚壹個個皆懷有各自的小心思,原來是遺傳所致。
這壹路歷程,走得看似輕松,實則僥幸萬分。
薛、曾、鄭三位前輩當初為後代子孫精心布置的陣法,不僅成功抵禦了外敵,亦對自身形成了限制。
說到底,此次能夠順利推進,多虧了彬彬和萌萌的不懈努力。
他們不僅圓滿達成任務,還將後人壹並引領至此。
其間任何壹個環節,但凡出現些許差池或延誤,最終都極有可能演變成壹場血腥慘烈的惡戰。
潤生、譚文彬和陰萌亦在凝視著李追遠。少年這邊正感慨夥伴們的付出與奉獻,殊不知夥伴們望向他的目光中,更是滿含驚嘆與欽佩。
站在他們的角度,自打踏入這被封印的正門村後,他們三人便壹路懵懂地配合著演戲。
誰料演著演著,玉虛子竟自行送上門來,癱倒在地,紋絲不動,仿若求著挨打。
待其身上的魚鱗被全部打光後,甚至連靈魂都被焚燒成了灰燼。
緊接著,化身為屍妖的它,又莫名其妙地沖向自家剛布置好的陣法,結果被陣法外它自己的骸骨壹拳打翻在地。
本以為便宜已然占盡,該是全力以赴、殊死壹搏之時,豈料少年寥寥數語,那大魚瞬間倒戈,將道長壹口吞入腹中。
望著在那裏悠然暢飲飲料的李追遠,譚文彬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高中語文課本上的壹句千古名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此刻,在這個團隊之中,頭兒與夥伴們之間,彼此相互欣賞,猶如都為對方打上了壹層絢麗的濾鏡,堪稱雙贏之局。
大火,終是漸漸熄滅。
眼前遺留下壹座如小山丘般的灰燼堆。
李追遠從背包中取出七星鉤,將鉤子緩緩拉長,而後開始在灰燼堆裏仔細翻找、攪動。
這於他而言,乃是壹種獨特的享受環節。
阿璃尚在家中靜靜等候自己,他定要為她多搜羅些手工原材料回去。
收獲轉瞬即至,壹根如玉石般晶瑩剔透的魚刺被他輕巧地扒拉了出來。
這根魚刺甚為精美,帶回去可為阿璃精心制作壹個 “玉簪子”。
李追遠繼續在灰燼中探尋,心中暗自思量能否再有更多收獲,最好能將自己明年所需的新骨戒材料壹並找尋齊全。
但很快,鉤子尖端觸碰到壹團堅硬之物,並且他明顯感覺到壹股力道傳來,似在與自己奮力拉扯爭奪。
李追遠當機立斷,松開手中的鉤子,罷了,妳若想要,便贈予妳。
與此同時,潤生和陰萌亦被壹同牽扯過去。
陰萌手中長鞭揮舞,重重抽打在那處區域,灰燼隨之紛紛散開,露出裏面的玉虛子。
此時的道長模樣甚是淒慘,身體大部分已被燒融,僅留存胸部以上以及壹條獨臂。
李追遠見狀,心想這倒是壹個頗為獨特的形象與造型,若放置在美院的陳列室中,說不定頗具藝術價值。
道長的那只手,仍緊緊攥著七星鉤的尖端,不過他的臉上,並未呈現出憤怒陰狠的神情,反而是壹種茫然失措的模樣。
潤生手持黃河鏟大步上前,壹鏟揮出,便削去了其僅剩的那條胳膊。
正當他準備朝著道長腦袋下手之際,道長忽然開口道:“除了河底的石碑,我還在壹處地方留下了壹些筆記。”
潤生聞言,手中動作戛然而止。
按常理而言,此刻不應停頓,不應再給敵人開口說話的機會,他以往觀看的那些黑幫港片裏,反派總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停頓,每每都令他氣憤不已。
可關鍵在於,道長此刻仿若在 “爆金幣”,透露著珍貴的信息。
這感覺就如同以前居住在李大爺家時,彬彬從同學那裏借來的小霸王學習機。
裏頭的小人兒蹦跳著壹頂壹頂,便會傳來 “叮叮叮叮” 的悅耳音效,代表著收獲與驚喜。
李追遠緩緩走向道長。
道長望著迎面走來的少年,緩緩說道:“在我師兄死去的那個屋子,二樓有間書房,裏面存有我的壹些陣法心得感悟,寫得或許不夠精妙,妳閱讀之時,還望手下留情,莫要太過笑話。”
李追遠點了點頭。
道長繼而問道:“妳說,倘若我當初未曾動那貪念,而是與我師兄攜手並肩,壹同將這魚妖全力鎮壓,我們二人,是否便能有幸見到那位柳家龍王爺了?
我們二人,又是否有機會拜入龍王門下?
即便未能得見她尊容,我繼續潛心修道,帶領我的那幫弟子們,亦能在江湖之上留下諸多傳奇故事吧?
唉,如今想來,我好似後悔了。”
李追遠平靜地回應道:“妳並非後悔,妳只是失敗了而已。”
道長聞言,死死盯著李追遠,臉上的戾氣瞬間再度浮現。
他乃是將死之人,原本以為送出自己的筆記後,能換來對方幾句暖心的臨終關懷,怎料,對方卻只是換了壹種方式,繼續往自己的心窩子上狠狠捅刀。
“我亦想問妳壹事,能否告知我,妳為何想要融合這頭妖物?”
“這不是顯而易見之事嗎?妳難道還需詢問於我?”
李追遠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生而為人,著實不易。”
道長懇求道:“請您再幫我壹個忙。”
李追遠默默從口袋中掏出壹條紫色的帆布,此帆布屬於消耗品,不過阿璃在祠堂有無限供應。
李追遠拜入秦柳門下後,也曾思索過再拿先輩牌位制作器具是否有失敬重,但轉而壹想,這或許亦算是先輩對自己的助力,長者賜,不敢辭。
道長說道:“幫我照顧壹下,我那三個徒弟的後人,我期望他們能過上美滿幸福的生活……”
李追遠冷冷吐出兩個字:“惡心。”
少年將帆布緩緩攤開,輕輕蓋在了道長頭頂。
“滋滋滋滋滋……”
仿若往沸騰的油鍋裏倒入壹大碗水,帆布之下瞬間升騰起濃烈的白氣。
“啊!!”
此乃針對邪祟極為殘忍的酷刑。
道長,早已不再是純粹的人。
即便此刻,他雖已喪失反擊之力,但他的生命力卻依舊頑強,呈現出壹種異常的堅挺。
潤生起初心中暗自思忖,小遠用如此貴重的帆布來誅殺道長,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他大可直接拿鏟子奮力剁殺,反正力氣於他而言並不稀缺。
然而隨著帆布燃燒,灰燼堆的好幾個角落裏,居然也緩緩升騰起壹縷縷白煙。
潤生好奇地走過去,拿鏟子輕輕扒開,竟發現是壹條條正在燒熟的小魚,它們先前居然隱匿於此,而且從裏頭灰燼的痕跡來看,它們原本是打算爬出去尋找藏身之所,妄圖東山再起。
現今,因帆布的緣故,被壹網打盡,徹底覆滅。
“啊啊啊!”
黑帆布在消耗過程中逐漸變薄,使得裏頭的木花卷漸漸顯露出來。
道長在慘叫哀嚎之中,瞥見其中壹片木花卷上的刻字:柳清澄。
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但在看清這個名字後,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師兄死去之處的那幅畫卷。
畫卷中,壹名身著綠袍的女子,正傲然面對著河裏的魚妖。
柳清澄,這便是她的名字。
師兄,我看見她了……
隨即,道長的意識徹底陷入無盡黑暗之中。
反應結束,李追遠輕輕取下黑帆布,只見道長已變得漆黑如炭。
潤生用鏟子對著道長輕輕壹戳,揚起壹片玉虛子的殘骸灰燼。
“潤生哥,妳幫我去河底,把石碑都打撈上來;彬彬哥,妳去把石碑上的內容仔細拓印下來。萌萌,妳陪我去上二樓。”
陰萌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壹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似乎還是首次,小遠如此親昵地稱呼自己疊字。
再次踏入那座院子,望著黃袍道人和他壹眾弟子的屍骨,李追遠不禁駐足停頓片刻,而後毅然進屋上樓。
二樓有個房間確實有被使用的痕跡,書桌擺放於臨窗位置,想象中,坐在書桌後的人,只需輕輕側過頭,便能將院子裏的景象盡收眼底。
想來,在這漫長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中,玉虛子定然沒少坐在這兒,壹邊揮毫書寫,壹邊凝視著下方被自己害死的師兄。
陰萌亦察覺到了這壹點,她微微皺眉道:“我實在難以理解這種人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李追遠壹邊翻看著書桌上的冊子,壹邊隨口說道:“試圖理解他們,純粹是浪費時間。”
“小遠哥,佳怡人很不錯,回金陵後,我能否繼續約她壹同遊玩?”
“妳與誰交朋友,無需經過我的許可。”
“我是擔憂……”
“無需擔憂。”
“好的。”
“不過,妳可著重留意壹下,此次事件之後,鄭佳怡是否會有什麽變化,比如性格方面,行為習慣方面,幫我仔細留心觀察,過段時間告知於我。”
“嗯,明白。”
“好了,這些冊子妳找東西包壹下,要帶走的。”
“好,我放我包裏。”
陰萌迅速整理起自己的登山包,既然任務已然完成,接下來便是返程之旅,那麽裏頭的這些補給品便可丟棄,騰出空間用以裝載更為珍貴的書籍。
“小遠哥,書架上的那些書,要不要壹並裝進去?”
“不用,那些書並無太大價值。”
“那…… 能賣錢麽?”
“勉強可算作古董。”
“那我便都帶上吧,回金陵後尋個地方賣掉,買輛皮卡。”
潤生的打撈作業和譚文彬的拓印工作,效率頗高。
二人從河邊歸來時,還從村子裏尋來些門板,制作了壹個簡易木床,將那六個仍處於昏迷狀態的大學生小心翼翼地捆綁在上頭,由潤生用繩索,緩緩拖了回來。
地面坎坷不平,壹路難免顛簸搖晃,但能將他們成功營救出來,已然實屬不易,自是不能再奢求舒適的待遇。
他們原本也曾打算尋覓壹輛推車,可歲月悠悠,歷經多年,車軲轆早已腐朽爛掉。
李追遠親自精心布置了壹個全新的陣法,陣法啟動瞬間,前方結界之處出現奇異扭曲,眾人魚貫穿行而出,終於來到外面的世界。
石頭供桌上,進來時擺放的供品已然灑落壹地。
畢竟先前供桌曾分離破碎,裏頭的屍骸亦曾走出遊蕩。
“彬彬哥,把供品重新收拾整理壹下;萌萌,把那座石碑再擦拭幹凈。”
供桌被重新整理得井然有序,石碑亦被擦拭出明亮的光澤質感。
人,果真是具有多面性的復雜生物。
這句話,在玉虛子身上得到了極為貼切的字面印證。
他的骸骨不認他,他的徒弟們亦不認他。
所以這供桌和石碑,亦並非是為他而設立擺放,所紀念緬懷的亦並非是他,只是他自己厚顏無恥,故意與人家取了同名罷了。
李追遠環顧四周,玉虛子曾言柳家那位龍王曾經探尋至此並查看過。
這亦是他將封印陣法布置得如此堅不可摧的緣由所在。
可那位龍王,真的曾經來過麽?
“妳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