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三章

　　“走，去瞧瞧。
　　李追遠決定接受邀請。
　　三姓血碗已供奉，玉虛子的陣法得以延續，大魚的圖謀破滅。
　　可以說，憑借著巨大的先發優勢，己方的底線已然守住，就如同壹張試卷，目前已拿到了及格分數。
　　倘若現在退去，自己再把陣法修補壹番，分數還能再提升壹些，達到良好；要是能在陣法原有基礎上增設壹個更為強勁的消磨作用，那就能夠獲得優秀。
　　然而，李追遠習慣於拿滿分。
　　大老遠地從學校來到這裏，若不能將其直接鏟除，心中便會留有遺憾。
　　而且，站在出題者的角度思考，自己要是就這樣敷衍地度過這壹難關，那保不準在未來的某個時候，這裏會被再度引爆。
　　既然可以來六個大學生，那下次也可能會來六個半吊子的玄門人士好心辦壞事，甚至幹脆來六個邪道之人故意報復人間。
　　四人離開義莊，向下走去，進入村子的主道。
　　等靠近時，那六個大學生又恢復了先前的姿勢，提著燈籠，緩緩前行，繼續為他們引路。
　　見狀，譚文彬不禁發出壹聲嘆息：“唉，現在的年輕人，放著好好的大學不上，非要跑到這裏當起了迎賓。
　　潤生說：“妳在說妳自己嗎？ 譚文彬回應道：“嘿，潤生，妳說說，以後我要是死在路邊，後面的人看到我的屍體時，會不會說出和我剛才壹樣的話？ 潤生回答：“不會。
　　譚文彬追問：“是因為我沒帶學生證？ 潤生說：“我會幫妳在路邊火化。
　　譚文彬又說：“好歹把我的骨灰帶回去，再幫我做個法事嘛。
　　潤生回應：“這個得和妳家裏人商量。
　　譚文彬接著說：“不是，我的葬禮妳也好意思拿紅包？哼，等著吧，妳要是哪天死在我前面，我就去妳的葬禮上親自給妳吹嗩吶。
　　潤生皺眉道：“歡迎。
　　譚文彬繼續說：“還要把妳供桌上所有的香都掐斷！ 陰萌這時說道：“好了，妳們誰先死，我就去誰的喪事上給誰家做飯。
　　陰萌這句話，讓譚文彬和潤生都沈默了。
　　譚文彬趕緊轉移話題：“小遠哥，我想跟我的前輩們打個招呼，順便看看他們到底是哪所大學的。
　　李追遠點了點頭。
　　譚文彬小跑上前，與走在隊列最後的那位男學生並行，看到其上衣胸口處貼著壹張身份牌，便湊近仔細查看：“金陵審計探險社。
　　居然還是咱的鄰居，怪不得他們來的時候，會被安排住在薛伯伯家，畢竟同樣是來自金陵的大學生。
　　就在譚文彬收回目光的時候，竟然發現對方也在慢慢地將眼珠轉向自己。
　　二人就這樣很突兀地對視了。
　　“我去！ 譚文彬叫了壹聲。
　　那個學生的眼睛開始不停地轉動。
　　譚文彬伸出手，放在對方鼻下，竟然感知到了極其微弱的鼻息。
　　“媽呀，這個居然還活著。
　　譚文彬馬上又去看前面的那個，前面是個女生，當譚文彬近距離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不僅眼球在轉動，眼裏還流露出哀求的情緒。
　　“這個也活著！“這個也是！“小遠哥，他們全都活著！ 這四男兩女六個大學生，都還有著自我意識，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他們之所以如此震驚，是因為這些大學生上個月就進入了這裏，現在還能活著，簡直就是個奇跡。
　　陰萌也上前去檢查，發現這六人全部小腹隆起，她將手輕輕貼過去，能感知到裏面有東西在遊動，而且因為她手掌的接觸，裏面的東西忽然變得暴躁起來。
　　“他們肚子裏有東西，可能是魚。
　　目前救不了，因為只要刺激到肚子裏的那條魚，就會讓他們直接喪命。
　　李追遠說：“那就讓他們繼續帶路吧。
　　只要自己能解決掉那條大魚的本體，他們身上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要是最終解決不了，退出的時候，就把他們殺了。
　　那哀求的眼神少年讀懂了，這是在求解脫。
　　村道兩側的房屋雖然腐朽破舊，但大體框架都還保存完好。
　　不過，目前經過的所有房屋的門都是敞開的，露出裏面的幽深。
　　而 “迎賓隊 則將四人帶到了壹棟房屋閉合的屋前，最前面的兩個人伸手推開了屋門，最後面的兩個人則在門口舉著燈籠分立兩側。
　　這情景，看上去像是仆人在接引老爺回家。
　　李追遠仔細觀察了這棟屋子，發現它和村裏其他屋子除了壹開始門是關閉的之外，沒有什麽不同，也沒看出有什麽陣法痕跡。
　　四人走進門，來到院子裏。
　　前頭進來的四個大學生手持燈籠，分立四角，燈籠的光亮勉強照亮了四周。
　　院子中央，擺著壹張巨大的四方桌，桌上立著三尊像，四周地上則擺著壹圈蒲團，每個蒲團上都坐著壹具身穿道袍的枯骨。
　　桌子正前方，有壹具身穿黃色道袍的枯骨，其左手持八卦鏡，右手握桃木劍。
　　但八卦鏡已破碎，桃木劍更是折斷，其本人面朝下趴在桌面上，頭骨破裂凹陷。
　　這說明，在正門村出事的時候，村裏曾請過道長來降妖除魔，但結果是道長們被妖魔給除掉了。
　　李追遠走到黃色道袍的枯骨身側，在它兩側的桌面上，各擺著兩幅畫。
　　第壹幅畫中是壹個身穿綠袍的女人，她站在河邊，河內有壹條大魚的身影若有若現。
　　第二幅畫中是身體殘破的大魚，順著河流漂浮，河流延伸處有壹個村落的影子。
　　第三幅畫中，壹個身穿黃色道袍的道長率領自己壹眾徒弟，站在村口，村口牌子上寫著 “正門村。
　　黃袍道長仙風道骨，氣質非凡，其身邊的壹眾弟子們也是各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
　　看來，這位道長和自己有壹樣的愛好，喜歡以作畫的方式記錄自己斬妖除魔的經歷。
　　不過，道長比自己更追求細節，阿璃只畫壹幅結局，道長這裏則像是在畫連環畫。
　　第四幅畫中，道長和弟子們布下祭壇，前方黑霧彌漫，裏頭有壹條大魚的身影。
　　沒有第五幅畫了，或者說，現實裏的這些枯骨，就是第五幅畫，畫的是他們的結局。
　　李追遠將目光又挪回到第壹幅畫上面。
　　畫中的這個女人，會不會姓柳呢？按照畫中劇情陳述，這條大魚應該是被她重創的，可即使重傷殘破的大魚，流落到這裏後，依舊在這山村裏掀起了腥風血雨，這群道士也沒辦法鎮壓住。
　　畫中之外的後續，應該是玉虛子來到了這裏，將整個正門村封禁，阻止這條大魚出去為禍人間。
　　畫中女人要是姓柳，就能解釋為什麽這條大魚會出現在阿璃的夢中了。
　　因為在這條大魚看來，自己之所以被弄得這麽慘，“罪魁禍首 不是黃袍道士也不是玉虛子，而是這位柳家女人。
　　李追遠不知道她是否是柳家某壹代龍王，主要是黃袍道長在畫中沒留下文字，而且畫中人采用的是那種比較追求意境的描繪手法。
　　人物中能得到的信息其實就是：女的和綠衣服。
　　李追遠懷疑，這壹幕應該是黃袍道長自己聽說的，然後靠想象畫出，作為自己這壹次斬妖除魔事件的開端。
　　那就應該是柳家某壹代的龍王了，因為道長是個很自戀的人，能讓他親自畫出自己只是去對付壹個被人重創的邪祟，且以此為榮，就說明那個女人的身份來頭足夠大也足夠響亮。
　　貧道是去幫龍王善後的，這檔次壹下子就提了起來。
　　只是…… 李追遠踮起腳，將手摸向黃袍道長的後腦，感知著這壹恐怖傷口。
　　潤生靠了過來，伸手去摸道袍。
　　譚文彬和陰萌則去摸蒲團上那些道士的道袍。
　　李追遠知道，夥伴們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不是想摸東西，只是想確認壹下道長的致命傷。
　　不過他也沒出言阻止，要是真有什麽遺物，可以幫助後人更好地除魔衛道，甚至是幫助自己報仇，道長們應該也是樂意贈予的。
　　可結果是，陰萌和譚文彬壹無所獲，也就只有潤生在黃袍道長這裏摸到了壹本經書。
　　近三百年時間，足以將大部分事物都化為腐朽。
　　這本經書，李追遠掃了壹眼，是講修身養性的，並沒有什麽價值。
　　“潤生哥，給我三根香。
　　“好。
　　李追遠手持三根燃香，對著這群道長們的枯骨虛拜三下，然後將香插入香爐中。
　　這時，原本站在四角的大學生動了，他們又提著燈籠走出了屋。
　　這感覺，像是導遊似的，壹個景點參觀完後，帶妳去下壹個景點。
　　李追遠四人出去後，跟著那六個大學生，繼續沿著村道走。
　　這次，直接走到了村口，村口有壹條河，河面在這裏被拓寬過，河邊有很多條石板道，方便村民到這裏洗刷。
　　六個大學生走到壹條石板道邊，分成兩組，相對而立。
　　“噗通…… 水面下，浮出壹道身影，他爬上了石板。
　　這是壹個老人，其半身魚鱗，半身透明。
　　他不是活人，卻也不算亡魂。
　　當他出現時，李追遠下意識地擡起頭，他能感受到，老者和這裏的陣法之間有著共鳴。
　　萬物分陰陽，陣法裏的陣眼同樣可以如此劃分。
　　不過大部分陣法是沒這個配置的，只有擁有極深陣法造詣的人，才能布出此陣。
　　老者站在河邊行禮道：“貧道玉虛子，見過諸位。
　　潤生、譚文彬和陰萌都是壹驚，他們可都還記得，玉虛子的頭骨出現在入口處的石桌上，其本人骸骨則在石桌裏，怎麽這會兒又出現在了這裏？但李追遠可以確認，對方的確是玉虛子。
　　他的肉身在入口處充當陽陣眼，其靈魂則在陣法內充當陰陣眼。
　　老者又問道：“不知諸位是？“咳…… 咳…… 譚文彬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隆重介紹，卻被李追遠先行壹步：“撈屍人，插坐黃山碼頭。
　　譚文彬馬上點頭，潤生和陰萌緊隨其後壹起頷首。
　　與此同時，譚文彬摸上了七星鉤，潤生把住黃河鏟，陰萌攥住驅魔鞭。
　　因為小遠哥沒行秦柳家的禮，也沒自曝真實身份，所以三人全都做好了準備。
　　身為壹個團隊，這點默契自不必說。
　　玉虛子問道：“要是沒猜錯的話，是諸位幫助貧道再續了這封禁之陣？“沒錯，是我們。
　　“貧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道長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您以及您那三位弟子世世代代的付出，才是真的令人欽佩。
　　“吾輩修道之人，捍衛正道，保護人間，本就是分內之事。
　　玉虛子擺擺手，雖半張臉覆著魚鱗，可眉宇間依舊透著壹股子坦蕩正氣。
　　就在這時，後方水面裏出現了壹道漩渦，緊接著，壹條體格巨大卻又滿身膿瘡的大魚飛躍而出，向著玉虛子直接砸去。
　　玉虛子身形後退，避開了大魚這壹擊。
　　大魚鍥而不舍，再次扭動起自己的身軀，朝著玉虛子撲去。
　　玉虛子再次躲避，讓大魚又撲了個空。
　　大魚開始癲狂，魚身扭曲，又壹次橫掃。
　　玉虛子仍然後退，不與其爭鋒。
　　連續三次攻擊沒取得效果，大魚似是氣極，竟然仰起魚頭，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壹道弧線後，重新砸回水面，濺起壹大片水花。
　　這次不是攻擊，更像是純粹地在發脾氣。
　　回到水中，泛紅的魚眼扭動，死死地盯著李追遠，口中發出嘶鳴。
　　譚文彬、潤生和陰萌紛紛看向李追遠，但李追遠沒下令出手，只是站在那裏看著。
　　玉虛子指著大魚說道：“這妖物被鎮壓這麽多年，兇性卻依舊不改，好在，貧道早已摸清楚其脾性。
　　李追遠說道：“道長說的是，妖物終究是妖物，也就是這點腦子。
　　“只可惜，貧道之魂，也被其日夜汙染，弄成這般模樣，當真是…… 難堪煎熬。
　　“道長付出甚巨，我等欽佩。
　　“不過，雖說其兇性仍舊，但這妖物的生機也已經被歲月磨去十之八九。
　　貧道有壹計劃，不僅能徹底解決此妖物，免去夜長夢多，更能幫貧道早日得到解脫。
　　不知諸位小友是否願意助貧道壹臂之力？“自然是不願意。
　　“貧道的計劃就是…… 嗯？ 作息倒是強行調回了，但第壹天整個人都沒精神，渾渾噩噩的，本來昨天說今天要多寫壹點的，但今天只能食言了。
　　有些時候狀態不好寫得少了點，劃劃水就算了，不過既然做過承諾的，我壹定會記得欠著還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