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四章 3/6

　　玉虛子猛地握拳，狠狠對著黃河鏟砸去。
　　“砰！”
　　玉虛子穩穩立於原地，仿若泰山，而潤生卻被震得連連後退數步。待潤生穩住身形，他深吸壹口氣，再度蓄滿力量，重新掄起黃河鏟，如猛虎般沖了上去。
　　陰萌趁此間隙，單手迅速收住皮鞭，借力將自己朝玉虛子猛地拉去。待距離合適，她另壹只手從口袋中掏出壹把特制粉塵，向前奮力壹撒。
　　剎那間，壹團灰霧彌漫開來。
　　這本是她為潤生下壹輪淩厲攻勢提前精心鋪墊，意圖幹擾玉虛子的感知，使其露出破綻。
　　豈料玉虛子見狀，竟張開嘴，猛地壹吸，那灰霧竟如長鯨吸水般全部被其吸入口中。
　　下壹刻，玉虛子那覆蓋著魚鱗的手臂橫於身前，輕松阻擋住潤生這強力壹擊。緊接著，他身體快速前傾，肩膀如攻城錘般貼靠上去。
　　“砰！”
　　潤生再度被震得踉蹌後退，胸口衣服瞬間被燒出壹個洞，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譚文彬見狀，不禁瞪大了眼睛，驚呼道：“這還是人麽？”
　　李追遠神色平靜，語氣淡然：“他本就不是人了。”
　　少年語調平穩，仿佛對眼前這驚人壹幕早有預料，絲毫不覺意外。
　　“那我也去幫忙！”
　　譚文彬左手持七星鉤，右手持羅生傘，邊高喊邊飛奔而去。
　　他此去壹來是為了壯大聲勢，撐撐場面；二來是給那兩位隊友提個醒，自己前來參戰，讓他們務必小心，莫要被自己誤傷或幹擾。
　　見道長竟能如此輕易地擊退潤生，譚文彬心中有了計較，並未莽撞地跑去近戰肉搏，而是在相隔壹段距離後，左手猛地壹甩，七星鉤瞬間拉長，如利箭般刺向玉虛子。
　　“噗哧...”
　　七星鉤的尖銳尖端，穩穩刺入了玉虛子的胸膛。
　　“我艹！”
　　譚文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萬沒料到自己這壹擊竟能如此順遂！
　　潤生和陰萌亦滿臉驚愕，面露難以置信之色。
　　後方，李追遠高聲提醒道：“他變臉了。”
　　眾人聞言，這才驚覺玉虛子原本那滿是憎惡的臉，已然變為了慈祥模樣。
　　此刻，壹個棘手的問題擺在三人面前：變臉了，還該不該繼續打？
　　很快，這個問題便不再是問題，只因後頭的小遠哥未言停手，那意思已然明了…… 接著打！
　　譚文彬左手迅速扣住七星鉤把柄處機關，只見最尖端那壹節 “嗖” 地撐開兩根鋒利刀鐮，如鐵鉗般環繞住玉虛子的胸膛。
　　潤生抹去嘴角鮮血，衣服因用力而連續三次鼓起、貼緊，隨後再次高高舉鏟，如怒目金剛般沖來。
　　這壹鏟，勢大力沈，直直砸中玉虛子的胸膛，巨大的沖擊力竟將其整個人打飛出去。
　　“我去.....” 譚文彬原本緊緊套住了玉虛子，可潤生這壹擊力道太過驚人，竟把人連帶七星鉤壹同抽飛，致使譚文彬壹個立足不穩，摔倒在地。
　　潤生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如影隨形般跟進。
　　那頭玉虛子剛落地，潤生便又殺到，再接壹鏟。
　　“啪！”
　　玉虛子再次如斷了線的風箏般被狠力抽飛。
　　潤生仍舊緊追不舍。
　　但這次，玉虛子先壹步落地，正當他欲掙紮起身時，潤生的鏟子已如狂風般來臨。
　　玉虛子的慈祥臉瞬間又化作憎惡臉，他伸手穩穩抓住鏟子，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也順著手臂，如靈蛇般燒向鏟子。
　　陰萌的皮鞭適時來臨，在玉虛子身前炸響，皮鞭處抖落出壹片綠色晶體，那晶體在觸碰到玉虛子身上火焰時，竟如絢麗煙花般綻放，且發出 “滋啦嘩啦” 的清脆聲響。
　　玉虛子的動作因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被迫遲緩，潤生瞅準時機，擡起腳，對著玉虛子胸口狠狠踹去。“砰！”
　　這壹腳踹得結結實實，可玉虛子卻硬生生挺住，紋絲未動，仿若紮根大地的古樹。
　　譚文彬此時已爬起身來，飛速沖過來後，壹把抓住七星鉤壹端，然後左手從口袋裏敏捷地摸出四張破煞符，熟練地掛在七星鉤壹端的小鉤上，接著將鉤子用力壹推。
　　四張破煞符順著七星鉤的長柄飛速滑至尖端，正好精準地撞擊到了玉虛子胸膛處。
　　“啪！啪！”
　　連續四聲炸響傳出，玉虛子身上魚鱗被炸得四處飛濺。
　　而這時，玉虛子臉上的憎惡，又神奇地轉化為慈祥。
　　潤生只覺先前與自己激烈爭奪黃河鏟的巨力瞬間消失，他立刻發力壹提，竟將玉虛子整個人硬生生提起來，順勢向下再用力壹砸，玉虛子被狠狠砸在地上。
　　慈祥臉的玉虛子發出微弱聲音：“謝謝...... 幫我...... 解脫..”
　　潤生卻不為所動，舉起鏟子，對著玉虛子繼續瘋狂砸去。
　　“砰！砰！砰！砰！砰！”
　　陰萌緩緩靠了過來，她並未上前參與攻擊，而是全神貫註做好撒塵準備，只等玉虛子下次變臉時，好及時接應潤生。
　　譚文彬則忙不叠地將身上所剩的各種符紙，壹股腦地順著七星鉤推過去，每推壹輪過去，玉虛子身上便傳來壹陣炸響。
　　只是譚文彬推得太過癮，轉眼間，身上的符紙存貨便已清空。
　　他剛想開口跟同伴借壹下符紙，卻見陰萌正全神戒備，潤生鏟子都快掄得冒煙了，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他回頭，看向李追遠，發現少年自始至終，都無參與戰局的打算。
　　譚文彬心中有所感悟，緩緩直立起身子，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還是得向我遠子哥學習啊，這般穩重。
　　此刻，潤生每壹鏟子砸下去，玉虛子身上便會飛濺出壹片魚鱗。
　　越砸下去，魚鱗飛出去得越多，很快，四周便鋪滿了厚厚壹層魚鱗，仿若壹片銀色的海洋。
　　這些魚鱗似有生命般，會從玉虛子身上不斷迅速長出，然後自動去格擋受傷害的部位。
　　慈祥臉的玉虛子，壹臉坦然，雙拳緊緊攥住，似是在與自己內心的那股邪惡力量進行著殊死搏鬥。
　　只要憎惡臉不出現，潤生便可毫無顧忌地盡情猛砸。
　　終於，魚鱗生長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原本能覆蓋足足壹半身體面積的魚鱗，開始緩緩收縮面積。
　　潤生繼續砸下去，玉虛子身上的魚鱗，漸漸只剩巴掌大小。
　　潤生雙手緊緊抓住鏟子，再次鼓足全身力氣，奮力砸下！
　　“砰！”
　　最後壹點魚鱗，如破碎的琉璃般全部崩散，玉虛子身上變得幹幹凈凈，再無壹絲鱗片。
　　“哢嚓！”
　　而潤生手中的黃河鏟，也終因不堪重負，“哢嚓” 壹聲斷裂成兩截。
　　潤生身形踉蹌後退，全身多處肌肉如抽筋般劇痛。
　　他心中暗自苦笑，第壹次，打人竟把自己打到幾乎脫力。
　　哪怕他擁有全身十六處氣海為自己蓄力，可這般對著玉虛子不停猛打，毫無喘息之機，依舊打到力不從心。
　　腳下是厚厚的魚鱗，鞋底踩在上面竟有些打滑。
　　潤生難以想象，要是玉虛子壹直保持憎惡臉，那麽自己想要從他身上打出這麽多魚鱗，該是何等艱難…… 甚至可以說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為憎惡臉的玉虛子，定會全力反抗，其力量之強，絕非此時可比。
　　除非，小遠也出手來助自己壹臂之力。
　　潤生回頭看了壹眼，發現小遠這會兒才不緊不慢地緩步走來。
　　李追遠走來時，鞋子輕輕撩起魚鱗，仿若冬日雪天走在路上悠然踢著雪花。
　　慈祥臉的玉虛子躺在地上，虛弱地緩緩舉起自己雙手，說道：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如此幹凈的壹天。”
　　李追遠走到玉虛子面前，緩緩蹲下，雙手輕輕攙扶住玉虛子的雙肩，說道：“道長，您辛苦了。”
　　玉虛子看向李追遠，眼中滿是欣慰：“還好，沒釀成大禍，它剛剛控制住了我。”
　　“嗯，感謝道長您的及時提醒。”
　　“吼！”
　　村頭那邊，傳來大魚憤怒至極的嘶吼，那聲音中帶著濃郁的不甘，且正逐漸逼近，似是正從那邊飛速趕來。
　　玉虛子扭頭看向那邊後，臉上露出壹抹釋然的笑容：
　　“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的宿命，妳們走吧，我會繼續留在這裏，鎮壓它，絕不讓它再有機會為禍人間。
　　它教妳們出去的方法是對的，順著那條‘小溪’，按照石板上的標註，就能離開這裏，但是，不能帶那壹盞燈。”
　　“道長……”
　　“快走吧，再不走，它可能就要來了，妳們斷絕了它借機離開這裏的希望，它正在發怒呢，我來幫妳們，攔住它。”
　　這壹幕，悲壯之感油然而生，感人至深。
　　潤生、陰萌和譚文彬，心中皆有所觸動。
　　可以說，任何壹個心智正常之人，在此時此地，都難以不為之動容。
　　然而，在這個時候，他們都會習慣性地再看壹下小遠。
　　直到他們從小遠臉上，發現了壹抹略帶玩味的笑容。
　　三人心中同時升騰起壹道心聲：該死，感動早了！
　　“道長，石板上的東西我都背下了，可以不用帶石板了麽？”
　　“還是帶上吧，這樣穩妥些，不至於出差錯。”
　　“可是道長，太沈了，我不想帶呢。”
　　“咚咚咚！”
　　村內的震動愈發強烈，那條大魚，很快就會現身。
　　玉虛子臉上的肌肉，也伴隨著震動，劇烈地壹顫壹顫。
　　其目光，正逐漸陰沈，其神情，正逐步晦暗。
　　不是憎惡臉，卻也不再慈祥。
　　“小友，妳到底在說什麽呢？”
　　“我在說……”
　　李追遠的雙手位置，視線開始極度扭曲。
　　若以走陰之法去觀察，便能看見少年的雙手處，有兩團濃郁如墨的業火在瘋狂升騰。
　　而少年的雙手，先前壹直是搭在玉虛子雙肩之上。
　　業火，開始從少年手中，如洶湧的潮水般竄向玉虛子全身。
　　“啊！！！”
　　玉虛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上壹個飽嘗這種業火焚燒痛苦滋味的，是余婆婆。
　　如今，玉虛子道長，也同樣深陷這業火煉獄之中。
　　不同的是，余婆婆那會兒雖說還未完全復蘇，但壹身的骨殼血肉，依舊堅硬如鐵，這使得李追遠趴在她後背上，足足燒了許久。
　　可玉虛子道長，剛剛被打去了所有魚鱗，等於是主動變成壹枚被剝了殼的雞蛋，白白嫩嫩地送到了李追遠面前。
　　業火因此得以毫無阻滯地，在他身上盡情燃燒、沸騰。
　　玉虛子痛苦地質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李追遠：“我是不是要感謝您對我的贊賞與認可，居然主動加了壹層戲，怎麽，您是猜到我剛剛不會如此乖巧地就此走入麽？”
　　“妳當然不會，妳只是為了追求刺激才進來的，妳心中沒有對天道的敬畏，妳還生性多疑，這些，都是妳自己表現出來的。
　　所以我知道，先前，妳不會乖乖按照我說的方法進入，因為妳在懷疑我，妳從壹開始，就沒真的相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