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雪夜後巷

　　“嘿嘿，是啊，別走！看我如何給妳出氣！”倪二背著手大刺刺跨步走了進去，也不看左貴和左少陽他們，仿佛他們不存在，又或是案板上的魚肉，不需要跟他商量壹般，只是斜著眼瞧了石郎中壹眼：“姓石的，妳方才出價三千五百文，便自以為出了高價了，是嗎？嘿嘿，老子出價五千文！高妳壹千五百文！妳有本事就往上加！不過實話告訴妳，五千文是我的頂數，妳要出價超過壹文，這方子就歸妳了。我不要了。”
　　石郎中氣得臉都綠了，其實他來的時候，他師父薛郎中給他的最高價是三千文，他已經超過了最高數，多出的部分本來是想撐面子，大不了自己貼錢的，可現在人家惠民堂出價高出師父給的最高價三千文差不多壹倍，讓他貼五百文他都已經十分肉痛，要貼兩千文，非吐血不可，手指倪二怒道：“妳是存心搗亂是不是？”
　　“我可沒空跟妳搗亂。”倪二從懷裏摸出錢袋，取出壹錠白花花的銀子，啪的壹聲扔在左貴面前的長條幾案上，“左郎中，看清楚了，五兩雪花銀，妳們貴芝堂就算幹五年，也賺不到五兩銀子吧？”
　　左貴壹聲不吭，也不看那銀子。
　　石郎中壹瞧倪二是動真格的，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壹般：“好，好妳個惠民堂，妳有種。”
　　“我當然有種！”倪二冷冷壹笑，轉身對左貴道：“左郎中，我本來是不想來了的。我哥非逼我來買妳這方子，我說過了，我哥宅心仁厚，扶危濟困，要不是看妳們窮成這樣，到處走村串寨行醫，賺幾個小錢糊口，實在可憐，我才不會出如此高價的。五兩銀子！買兩個丫鬟都夠了。不過妳們還是拿去還債吧，我知道妳們欠了很多錢，除了趙三娘的債，還有不少人等著向妳們追債呢，我這壹錠銀子，豈不是雪中送炭，嘿嘿，——還不把配方給我？然後去供桌上給我哥燒炷高香，求妳們左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哥福壽雙全，好人有好報！嘿嘿嘿”
　　左貴擡頭冷冷望了他壹眼：“說完了嗎？”
　　“說完了，——妳啥意思？”倪二怒道。
　　“說完了就拿著妳的銀子出去！”左貴起身，拿著幡子和鈴鐺，走到門口，轉身瞧著他們。
　　石郎中和封郎中壹聽左貴這話不善，趕緊知趣地溜出了門外。倪二卻還站在大堂裏，叫嚷道：“左郎中，妳可搞清楚了，上回我出九百文，妳們嫌少不賣方子，這次出了五千文，妳還嫌少不成？妳到底要多少才松口？做人要厚道，別太過分了。妳可別忘了，妳還欠了壹屁股債，那麽多債主都等著呢，妳還不巴巴賣方子賺錢還債，還跟我牛個什麽勁……？”
　　站在他旁邊的左少陽突然高聲喝道：“餵！妳耳朵聾了？沒聽見我爹讓妳出去嗎？妳不走是不是？——姐，妳快來，惠民堂倪二上門找碴來了！”左少陽回頭沖廚房叫道。
　　倪二嚇了壹跳，上回茴香笤帚伺候，讓他在眾人面前丟了個大臉，怕死了這潑辣的婦人，急忙壹把抓起幾案上的那錠銀子抱頭鼠竄，三兩步便跨出了大門外，又跑出好幾丈遠，站在街對面，這才敢回頭。
　　左少陽哈哈大笑，背著藥櫃，跟母親梁氏說了壹聲，把門帶上，跟著父親左貴出城巡醫去了。
　　石郎中和封郎中見倪二那狼狽樣，暗中偷笑著走了。
　　倪二悻悻地回到惠民堂，把經過給倪大夫這麽壹說，倪大夫花白的濃眉皺到了壹起：“五兩銀子都不賣，他想要多少？”
　　“這可說不準，無非是要高價唄！哥，別遷就他們了，沒這方子，咱們惠民堂還是不是首屈壹指的大藥鋪，不影響什麽的。”
　　“妳知道個屁！”倪大夫冷冷道，“這方子用藥才十幾文，卻能治價值四兩銀子的病，要是我們掌握了，能賺多少錢？妳懂不懂？”
　　聽倪大夫這麽壹點撥，倪二立即眼睛壹亮：“我懂了，嘿嘿，哥，如果能拿到這方子，給有錢人治病的時候，只說是四兩銀子的方子，實際上成本才十幾文，那我們可就賺大發了。”
　　“沒錯！所以，妳今晚再去貴芝堂，好好跟他們商議，無論如何不惜代價也要把方子弄到手！”
　　“好，最高咱們出多少？”
　　倪大夫捋著胡須沈吟片刻，緩緩道：“十萬文！”
　　“啊？”倪二眼睛瞪得跟銅鈴壹般，“哥，這……，這也太高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倪二眼珠壹轉，低聲笑道：“哥，我倒是有個主意，只需七八千文，就能讓他們乖乖把方子奉送過來！”
　　“哦，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倪二把頭湊了過去，在倪大夫耳邊嘀咕了幾句。
　　倪大夫緩緩點頭：“嗯，這辦法應該有效。雖然有點陰損，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妳就照此去辦吧。”
　　“好！”
　　……
　　這兩天，左少陽要麽跟著老爹左貴走村串寨行醫，要麽在店裏坐堂問診，診病的時候左少陽便幫著老爹左貴看病，沒事的時候，左少陽就訓練小松鼠玩。包括上山巡診，他都把小松鼠放在懷裏帶去。路上累了休息，把小松樹拿出來玩。
　　開始的時候他還擔心小松鼠跑掉，可是隨後發現，就算把小松鼠放在壹邊不管，它也不會跑，便索性把它放在樹上，它會爬到滿是積雪的樹枝上玩，從積雪覆蓋的地面找到下面落葉覆蓋松果，可是它的牙齒剛剛長出來，還難以啃開松果，急得吱吱叫，左少陽便幫他用石頭敲開，小松鼠會掏出裏面的果仁吃。
　　小松鼠的小爪子很尖利，能輕易地攀爬上樹，在垂直的樹幹上可以隨意上下跳躍，如履平地壹般，要爬上左少陽的身也易如反掌，閃電壹般就能竄到他肩膀上。
　　這小松鼠很聽話，只要左少陽叫他名字，或者打聲口哨，拍拍肩膀，無論是它在地上還是在樹上，壹眨眼功夫，便會竄過來，嗖嗖兩下便竄到左少陽身上，壹直爬到他肩膀上蹲著。
　　左少陽又訓練它銜東西，幾天下來，小松鼠已經能按照他的指令，把毛筆從筆架上銜過來給他，用完了又能按他的指令把筆銜到筆架上放著了。
　　上次左少陽跟祝藥櫃約好的五天時間馬上就要滿了。這第四天晚上，大雪紛飛，白風呼嘯。睡到半夜左少陽給凍醒來了，躺著冷得睡不著，便坐起來裹著被子靠著睡。正在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窗戶外面有踩雪而過的沙沙聲，聲音很沈重，接著，聽見砰的壹聲輕響，似乎有人靠在他們家藥鋪的墻上，因為這墻是木板的，比較薄，聽得還算真切。隱隱聽見那人在痛苦的呻吟。
　　左少陽壹激靈，瞌睡全醒了，學醫的對這種呻吟聲很敏感，莫非有人深夜患病，想來求醫，到了近旁卻走不動了？側耳聽聽遠處打更的棒子聲，已經四更天了，現在還是宵禁，這人若不是病得很厲害，絕對不會冒著宵禁被抓的危險來求醫的。得去看看。
　　左少陽趕緊爬下樓梯，來到廚房，打開後門，壹探頭，漫天的雪花飄落，壹股凜冽的寒風吹來，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把腦袋伸出去往那邊壹看，見墻下的雪堆裏果然有個黑影，蜷縮在那裏，低聲痛苦地呻吟著。大雪紛飛之下，身上已經蓋了壹層薄薄的雪了。
　　左少陽忙縮著脖子跑了過去，蹲下身細看，漫天大雪之下，光線昏暗，只看見這人身形瘦小，臉頰消瘦，留著山羊小胡子，是個老者。便道：“餵！老人家，我是貴芝堂藥鋪的小郎中，妳怎麽了？病了嗎？”
　　“嗯……，好痛，救我！”那人低聲呻吟著。聲音有些沙啞。
　　“那個地方痛？”
　　“腰……，還有腿……，哎喲，救救我……，求妳！”
　　“行，我扶妳進屋啊。”左少陽將他的手拉起來架在脖子上，壹手抓住，另壹手環過他腰攬住，把他扶了起來，感覺這人腰很纖細，身體很輕，沒費什麽勁就扶起來了，只是地上很滑，踉蹌著進了後門，隨手把門關上。
　　門壹關，廚房的窗戶又很小，所以屋裏便黑咕隆咚的看不見了，左少陽道：“妳先靠在墻上，我去點燈。”
　　“不要！”
　　老者嘭的壹把抓住他的手，力氣竟然出奇的大，痛得左少陽壹皺眉，差點叫出聲來。忍痛道：“不點燈我怎麽給妳看病啊？”
　　“等……，等壹會再說，妳別動！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