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青樓題詩

　　田少爺道：“左兄，這兩首詞曲，果真是，左兄所做？”
　　左少陽本想說這兩首不是自己寫的，而是朋友寫的，可是，自己先前跟白芷寒和老爹左貴說過，他們壓根就不相信，認為自己杜撰出的兩個人，跟這些人說，想必也會如此認為，反倒覺得自己矯情，現在有些喝醉了，也懶得解釋，索性就欺世盜名壹會吧。當下點了點頭。
　　伍舒拱手道：“想不到左兄醫術如神，這詩才卻也是壹等壹的呀，佩服佩服！”
　　田少爺呆了半晌，沮喪道：“左兄，妳要是在隆州應試進士科，這進士榜首鐵定是左兄的了。”
　　康玄胡端著酒杯過來敬酒：“左賢弟，愚兄聽田賢弟說，妳醫術高明，治好了他的骨折手臂，讓他能提筆寫字，得以參加貢舉，愚兄對賢弟這醫術是仰慕已久的，還曾心中揣揣，若是左兄在隆州應試醫舉，愚兄這榜首位不保矣！卻不知左賢弟更精於詩詞，連田賢弟那等才情，都自甘屈居末席，左賢弟當稱為儒醫也！佩服佩服！”
　　“對對！”壹眾人等都點頭道，“左兄當真儒醫！該敬壹杯！”
　　左少陽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忙端杯起來謙遜了兩句，飲幹了杯中酒。
　　那歌姬聽說眼前這位公子便是寫這兩手詩詞的人，驚喜交加，上前福了壹禮：“公子這兩首詩詞，我們姐妹都特別希望，尤其是蝶戀花的哪壹首，平素我等讀《世說新語》，對荀奉倩為救妻而凍死的故事，都覺黯然神傷，竊思若能有如此癡情男子鐘愛，壹生無憾！都渴望能見到詞作者，看看是何等樣癡情男子，今兒個得見，雖不知是否果真如詞中那般癡情，但卻溫文爾雅，風流倜儻，妾當真三生有幸。特敬公子壹杯！”
　　“多謝！”左少陽拱手飲幹了杯中酒。
　　那歌姬又福禮道：“左公子，妾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子恩準。”
　　“呵呵，請說。”
　　“我們眠春閣的歌姬都很喜歡公子這首蝶戀花，十分仰慕公子才情，今日公子光臨，妾身想去告訴她們壹聲，得空的來敬公子壹杯酒，不知可否？”
　　“這個，行啊，別人敬我酒，我倒是從來不會拒絕的。哈哈哈”
　　“多謝！”
　　那歌姬福禮退出，片刻，鶯鶯燕燕進來了十幾個姑娘，大多是二三十歲的女子，而且體態容貌並不格外出眾。因為歌姬原則上賣藝不賣身，而找她們的文人雅客，也壹般都是沖著她們的才藝來的。
　　領著她們來的，卻是這“眠春閣”的老鴇，那位中年美婦，也是左少陽這首詞的崇拜者，得知這消息後，領著歌姬們來敬酒。
　　這十幾個歌姬聽說左少陽便是那首“蝶戀花”反其道而行之解說《世說新語》故事的詞人，都是喜不自勝，紛紛上來敬酒，自報姓名，都說公子若有新作，先贈與她們首演。
　　歌姬很像現代的演唱娛樂圈，好的歌手很多，但是好的歌卻不多，歌手如果能得到壹首適合自己特點的好歌率先演唱，很容易走紅的，許多歌手就是靠壹首好歌壹舉成名。
　　而古代歌姬演唱的曲牌都有固定曲調，填詞則可以替換，所以壹首好歌不在曲調，而在填詞，這些歌姬們自然對壹首好詞都是趨之若鶩。而大凡有名的文人墨客，身邊都圍著壹圈歌姬，爭先索要新詞，好最先演唱，以提高知名度。
　　左少陽雖然是文壇新秀，但這兩首詩詞，特別是納蘭性德這首“蝶戀花”，深得這些歌姬的喜愛，也不知從哪裏傳到了青樓女子手中，很快便風靡傳唱了，所以左少陽盡管還沒有什麽名氣，但歌姬們卻都爭著索要他的新詞。
　　田少爺等人見美婦老鴇帶著鶯鶯燕燕圍著左少陽敬酒，自我介紹。索要新詞，不禁撫掌大笑。
　　田少爺道：“左兄，既然這麽多姑娘都索要妳的新作，今日幸會，何不當場賦詩壹首。”
　　眾女齊聲說好。紛紛坐下，仰著壹張張俏臉，充滿崇敬喜愛地望著他。
　　康玄胡等人也都坐下，說實話，他們並不很相信左少陽這個小郎中能作出如此絕妙的詩詞來，現在他當場賦詩，正好可以看看真假。
　　左少陽也有些發慌，他哪裏會做什麽詩詞，只是肚子裏背誦的壹些喜歡的唐詩宋詞而已，好在現在只是初唐，能抄襲的詩詞很多，關鍵是不要慌，慢慢理理思路，硬著頭皮再抄襲壹首，蒙混過關。不過得想好了，否則不應景，在座的田少爺等人都是隆州秀才科、進士科的舉人，都是從小浸淫詩詞的，若有壹句不對，那可要丟人的。
　　他端著酒杯又掃了壹眼那些鶯鶯燕燕的歌姬，想著自己抄襲來的壹首情詩，竟然能換得她們如此強烈的共鳴，當真意外。瞧著歌姬們崇敬的眼神，左少陽心中壹動，想起晚唐著名詩人杜牧的那首《遣懷》來。心中默念了壹遍，覺得沒有什麽地方不妥，便端著酒杯輕咳壹聲，道：“既然諸位擡愛，那左某就獻醜了。也算是答謝諸位姑娘的厚愛吧。”
　　“等等！”田少爺起身道：“何不請左公子寫在墻上，將來也是壹段佳話嘛！”
　　眾人齊聲說好。
　　古人有墻壁題詩的習慣，特別是酒後，當下那美婦老鴇立即叫侍從拿來筆墨。親自研墨。
　　想著要寫出來，左少陽頓時心跳加快，穿越過來壹年了，書法壹直在堅持練習，特別是上次在隆州幫伍舒替考那件事之後，因為書法只拿了個第二名，這對他打擊很大，練習書法更是用心。到現在，這書法已經遠非當初雞腳爪能比的了，雖說很壹般，難入這些文人之眼，倒也不會太丟人了，而且若用行書寫，更可藏拙。
　　等墨研好，左少陽左手端著研好墨的硯臺，右手提筆，蘸好墨，走到正面雪白壹面墻前，提筆在手，筆走龍蛇，寫道：
　　落魄江湖載酒行，
　　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壹覺長安夢，
　　贏得青樓薄幸名。
　　他把原詩中“十年壹覺揚州夢”的揚州改成了長安。田少爺等人都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寫壹句，那美婦老鴇便念誦壹句，待最後壹字寫完，滿屋震天價地叫好聲。
　　唯獨田少爺沒有叫，他失魂落魄壹般站在那面墻前，慢慢地又吟誦了壹遍，手壹軟，當啷壹聲，手中酒盞跌落地上：“罷罷罷！有左兄在此，我還爭什麽狀元魁首，唉——，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也難怪田少爺如此沮喪，《全唐詩話》說，太學博士吳武陵看了杜牧這首詩，非常欣賞，連同杜牧的《阿房宮賦》壹起向負責科舉選拔的禮部侍郎崔郾推薦，杜牧於是登第。這是壹首有及第之功的詩，難怪田少爺自愧弗如了。
　　伍舒在壹旁勸慰道：“田兄，左兄無意仕途，不會跟妳搶這狀元的。”
　　“便是如此，才更讓人慚愧啊，左兄詩才只是兼顧，便已能賦出如此絕妙詩篇，田某寒窗十載，不如左兄兼顧之作，縱然金榜題名，高中魁首，又有何臉面洋洋自得？不如趁早罷手，歸隱田園的好！”
　　左少陽笑道：“田兄，比我強的人大有人在，妳怎麽連這點挫折都經受不起，如何在仕途劈風斬浪，青雲直上啊？再說了，我也就會這兩首歪詩，別的錦繡文章我是壹無是處，考貢舉只怕不是壹兩首詩就能及第的吧？”
　　唐初的秀才科是所有科舉科目中最高的，及第之後的待遇也最高，測試的是“方略策”，進士試“時務策”，考試內容本來都是設定為選拔具有治國方略的人才的，但是，唐初深受南朝浮艷文風的影響，從考生到評卷考官，都只醉心於詞華。
　　這時候能及第的文章，主考官是不看內容如何，有沒有確實的治國方略的，而是考察貢生的文章是否符合駢體文要求，是否聲律嚴格，文辭華美，是否能大量使用典故，如果這些能做到，就算說壹些陳詞濫調，甚至空洞無物的文章，也能獲得贊賞而及第。所以秀才科也就逐漸也就演變成了真正“錦繡文章”的考試科目，加之以詩歌應制、奉和和酬答，在朝廷上流社會漸漸成為壹種風氣，所以秀才科詩文取仕的趨勢已經很明顯了。
　　這方面田少爺是苦心鉆研了的，沒見過左少陽寫的駢體文，所以不能說自己就輸給了對方，聽了左少陽的話，忙拱手道：“多謝左兄開導，不知左兄有無策文供我等觀摩賞析呢？”
　　壹眾人等又起哄索文。左少陽知道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遇到太強大的對手，盡管自己不參加科舉，可是壹個兼職寫詩的郎中都有如此詩才，這對他打擊太大了，所以想從策文駢體文上撈壹點自信。
　　左少陽只會背些唐詩宋詞，哪裏會什麽駢體文，便拱手說了自己不會，可是田少爺等人哪裏肯信，這倒也是，能寫出如此絕妙詩詞的人，居然說自己壓根不會寫駢體文，就好比壹個長跑健將，說他壓根不會走路壹樣。
　　還是那獻藝歌姬解圍，說已經將左少陽新作套曲，是否吟唱給各位聽聽，這才將這話題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