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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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九章 登朝惟願博軒冕(上)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寫著偃師縣三字的石碑在車窗外壹晃而過,馬車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公子,到偃師了。”
  不用伴當多話,司馬康早在兩個時辰前就收拾好了,憂心如焚地等著馬車抵達終點站。
  車剛停穩,車門才被拉開,他便突地壹下跳下了車。
  正準備拉開車門的車站工人嚇了壹跳,還在車廂中的陳易簡、孫奇對視壹眼,壹同搖頭苦笑。
  還在車上的時候,司馬康就壹副火燒火燎的表情。每次列車在沿途車站停下來的時候,他都不耐煩地捶著車廂內壁,就連夜間也是如此。
  這樣性急的病家他們過去見了不少,非是至親不會如此,以司馬康的情況,絕對算得上是至孝。只是萬壹不治,也肯定是最不好說話的。
  陳易簡拉著孫奇,小心翼翼地從車上下來。
  司馬康站在旁邊,眉頭緊鎖,想催促,又強自忍下。
  陳易簡和孫奇都看在眼裏,被司馬康滿是血絲的雙眼盯著,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趕急趕忙地下車,都能不耐煩,恐怕自己耽擱半步,都會被記恨上。
  還沒等兩人站定,司馬康便上前來,先行了壹禮,然後就說道:“兩位大夫……”
  “衙內。”陳易簡擡起右手,“救人如救火,不用多耽擱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說。”
  明知司馬康會說什麽,陳易簡也乖覺,直接提起腰囊說要走,堵住了司馬康的嘴。
  如今的翰林醫官有了具體的職階,在醫學院中有住院醫師、主治醫師和主任醫師之分,在太醫局中,則相應的有著和安、安濟等大夫的級別。
  兩位頂級的禦醫,還有匆匆跟在後面負責拎著大件的醫學生,便與司馬康主仆壹起匆匆忙忙地往車站外走去。
  偃師的車站遠沒有東京車站的規模,官民之別也不是那麽涇渭分明。
  與壹幫主要是商人模樣的旅客前後出了車站,就見門前停了壹排馬車,正對門的壹輛,與其他壹個模子出來的載客大車完全不同,裝飾精美,質地精良,外形也是盡善盡美,壹看就是富貴人家的私車。
  這輛馬車前,壹名錦服老者和車夫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額頭上盡是汗水。可看到司馬康壹行,老者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急忙走來,迎面壹禮,問道:“可是司馬侍郎家的衙內?”
  這位老人,司馬康只覺得眼熟。應聲點了點頭,打量了壹下,盡管上下皆是絲羅而制,但裝束還是仆傭模樣。
  老者又行了壹禮:“小人文硯,是在文老相公府上聽候使喚,今日奉老相公命,特來迎接衙內。”
  “啊。”老者自報家門後,司馬康就想了起來,“是文管家。”
  老者點頭應是,轉頭對上兩名醫生,“兩位是京裏來的太醫吧,還請壹並上車。車裏也坐得下,行李可以放在車廂上。”
  “可是……”孫奇回頭看了壹眼跟在後面的學生。
  “太醫不用擔心。小人已經安排好了,貴屬可以坐官車隨後趕來。”
  文硯指了壹下後面,在他的馬車後,還有壹輛馬車。雖然與前面的大車沒有太大區別,可車廂上的印記是官府,與其他車輛迥異。
  陳易簡和孫奇暗暗壹聲贊,面面俱到,不愧是文彥博家的管家。
  只是司馬康上京請醫生,這文彥博家的管家半道上來接人,這裏面可就讓人不禁要往壞處去想了。
  司馬康也正是如此,“文管家……老相公,是否……是否寒家……家嚴……”
  他面色陡然間變得慘白,說話也混亂了起來。
  “衙內莫急,小的只是奉老相公之命過來迎接衙內,倉促離城,侍郎的病情如何並不知曉。”
  陳易簡與孫奇交換了壹個眼神,各自明會於心。
  這位來接人的文府管家,在提到重病的司馬光的時候,甚至沒有說半句寬慰的話,如不是當真危急,至少也應該給司馬康壹點安慰。現在這樣,等於是讓司馬康先做好心理準備了。
  司馬康壹時間搖搖欲墜,眼看這就要暈倒,文硯連忙上前攙扶,然後讓那位體格粗壯的車夫扶著他上車去。
  陳易簡和孫奇也匆忙跟在後面,上車的時候,孫奇忍不住多問了壹句,“趕夜路沒關系嗎?”
  看這位老者的模樣,肯定是不會在驛館裏耽擱時間。但要是夜間還在路上奔行,壹個坑就能要了全車上下所有人的命。
  “太醫放心,這輛車整個車的底盤都是將作監出產,之後也是名匠打造,顛簸都很少。偃師通洛陽的官道去年也都重新整修過了,走夜路不用擔心。”
  孫奇半信半疑,但他還是上了車,他區區壹個翰林醫官,沒能耐為了壹點風險,不理會文與司馬兩家的邀請。
  壹夜的路上顛簸,司馬康終於回到了洛陽城。然後更是沒有耽擱,直接就前往司馬光在城中的居所。
  司馬康依然是第壹個跳下馬車,兩位醫師同樣跟在身後。他們的仆人還遠遠地落在後面。正如文硯所說,這輛車,的確不怕走夜路,在車夫的控制下,車行得很是平穩,沒有出壹點差錯,顛簸也只比在軌道上行駛的列車稍多壹點。
  但連續兩天的車馬勞頓,甚至連睡覺都還在行車,這樣的日子,僅僅兩天,就讓陳易簡和孫奇他們兩個都大傷元氣。
  跟著司馬康的身後,走進司馬光的宅邸,卻看見正廳中,壹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扶著拐杖,靜靜地等著。
  看文硯上前向那老人行禮、回話,陳易簡和孫奇立刻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論禮數,老夫現在是不該來的。”文彥博拄著拐杖,連腰也不彎,慢條斯理地說話,卻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想想這些年,誌同道合的知交,各自七零八落,死的死,退的退,歸鄉的歸鄉,就剩這麽壹兩個與老夫壹樣的死心眼了,卻又不能不來。”
  司馬康呆呆地站在文彥博身前,整個人都沒有了反應。
  “先進去吧。”文彥博壹聲喟嘆,示意身後仆人將司馬康帶進去,見見司馬光。
  “可惜了司馬公休的壹片純孝。”
  當兩名醫官也跟著進去之後,文彥博的身後傳來壹聲感嘆。
  “與叔,孝心沒有什麽可惜不可惜的。他做了,我們也看到了。心性是沒話說的。至於孝行,雖然沒有完滿,但也是壹等壹了。”
  “相公說的是。”
  有文彥博在,廳中的其他人,都被忽視掉了。巨大的存在感,讓其他人立刻成了視線不到之處的龍套。呂大臨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但司馬康三人,仍是沒有壹個註意到他。
  “司馬君實……”文彥博看著自己的手,輕輕屈起了壹只手指,“富彥國這十幾年都對王安石堵了壹口氣,可臨走之前,還是跟王安石的女婿結了親。韓稚圭家的老六,又被蘇頌提議,做了天子家的嬌客。我這個老賊還……”
  文彥博沒事自己罵自己,呂大臨聽得坐不住,叫道:“老相公……”
  老而不死是為賊,文彥博知道,不知有多少人這麽罵他,想避也避不了。
  文彥博哈哈笑道:“老賊什麽的,有人想要還要不了。老夫精神還好,準備活到壹百歲。只要能活到百歲。”
  真宗時以文學知名的楊億當年三旬便入翰林學士院中,另外兩名同僚年老,所以楊億每每以某老來戲謔。有壹人反擊道:“且待將來,以此‘老’與君”。另壹人卻道,“不要給”。而楊億果然就沒能活到五十。
  “以老相公的身子骨,百歲不為難事。”
  “謝與叔吉言了。”文彥博笑了笑,又道:“令兄呂微仲當世賢才,若在先帝時,早入朝輔佐天子了。可惜如今……”
  呂大臨面沈如水,沒有搭腔。文彥博也不以為意,“有件事,要拜托妳走壹趟。”
  “是去金陵嗎?”呂大臨平靜地問道。文彥博最近想做什麽,並不是什麽秘密。
  “見王安石作甚?”文彥博眉毛都挑起來了,“去見呂惠卿那廝啊!”
  “呂惠卿?!”
  “王安石說不通的,呂惠卿卻不壹樣。”文彥博悠悠然說道,“看著章惇久居西府,他的眼睛早該紅了。”
  ……
  司馬光病逝。
  這個消息,沒用太久便傳到了京城。
  去洛陽的兩位太醫並沒派上用場。
  不過京師、在朝中,司馬光早在當年先帝發病、太後初垂簾時便已經死了。
  但在不少彈章中,司馬光這個名字還是使用著。
  朝堂中的有些聲音,認為是車站中延誤,讓司馬光沒等到太醫局的醫官。
  章惇丟下壹份的彈章的副本,冷笑著,從小事開始,向上壹直追究到韓岡身上,這是某些人的如意算盤。只要韓岡想要保住整個鐵路交通局,他就別想脫身。
  可是,章惇沒打算摻和進去。
  四天中往返洛陽與京師,這個速度在五年前根本無法想象,沒有鐵路,哪裏會有這樣的速度?車站中最多多耽擱了壹個時辰,而鐵路節省的時間,又是多少。
  最重要的,是太後不喜歡司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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