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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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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五)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大人。大人。”
  遠遠地就聽見兒子章持大呼小叫的,章惇頓時就心情大壞。
  處置公事的時候,他不喜歡插進私人事務。即便現在經常在家中理事,也不願讓兒子涉足自己的空間。
  只是在外人面前,章惇也不想斥責自己的兒子。他左手輕輕擡了壹下,房裏的人隨即魚貫而出。
  待房中只剩父子二人,章惇方才問道:“何事?”
  微微擰起的眉心,已經證明他心情並不好。
  “大人可還知道,馮京去了文潞公府上之後,又去了韓岡那邊。”
  章惇臉色更難看了壹分,他素來不喜兒子變成京師中的那等衙內,老子做了宰相,自己仿佛就是小宰相,什麽事都能插壹腳。
  兩個兒子考中進士之後,都沒有被他留在身邊,反而打發了出去,按部就班地做著官,並沒有因為有了壹個宰相的父親,就比同年們進步得更快壹點。
  章持回京來,章惇也沒有在自己身邊安排他,更沒有讓他參與自己手中的公務,見兒子的耳朵滿京城亂跑,章惇心情頓時就更壞了,“妳從哪裏聽來的?”
  “兒子是剛剛得壹個朋友走報。”章持敏銳地感覺到章惇心情的變化,立刻轉移了話題,“大人,文、韓若是勾結起來,大人在東府可還有立足之地?馮京雖遠不如文、韓,終究也是舊日的宰相,不可不防。”
  “文彥博豈會甘居韓岡之下,韓岡更不會讓文彥博半分,兩個人就是對烏眼雞,恨不得啄死對方。文彥博要是跟韓岡有勾結,派個家丁去送信,都比馮京合適。”章惇不耐煩地讓兒子出去,“別被人唆使還自知,要多長長心計。”
  章持卻沒動,“阿爹。兒子有壹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這是章持小時候的稱呼,長大成人之後,就依照士林中的習慣給改了口。
  章惇本有幾分不耐,聽到兒子改回幼時的口吻,便稍稍按下性子,拿下老花眼鏡,捏了捏鼻根,“想說就說。”
  “兒子曾聽說太祖昔年有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此話不知阿爹怎麽看?”
  章惇冷冷地瞥了章持壹眼,如果不是自己的兒子,他能直接把人給趕出去。
  但正因為是自家的兒子,章惇才只得再耐下性子去,“馬上能得天下,但坐不了天下。若太祖、太宗不倡文教,大宋不過是五代之後的第六代,旋起旋滅,江山依舊空懸,以待真主。”
  “對!阿爹說得太對了。”章持很勉強地笑了壹下,然後湊近了壹點,神秘兮兮地低語道:“但坐不穩天下,可是能得天下啊。”
  “妳怎麽看?”
  章持只壹眼便大吃壹驚,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張紙。
  “怎麽就……這未免……阿爹,這是不是弄錯了。”他擡起頭,問章惇。
  章惇搖頭:“沒弄錯。”
  “可是……”
  章持又低下頭,重新又壹條條仔細去看,越看心中越是發寒,這時間分明對不上啊……
  “大人……這是……”
  “不是。”章惇知道兒子會想什麽,他搖頭,“不是妳想的那樣。”
  父親雖是這麽說,章持還是半信半疑,只是不敢在章惇面前據理力爭。
  “別胡思亂想。”章惇也沒心情去多操心兒子的心裏健康,“想要預測到,並不是什麽難事。只是這壹回順便利用了而已。”
  “但開罪了壹眾元老,韓相公不慮日後嗎?”
  章惇瞥了兒子壹眼,“這是需要妳去擔心的嗎?”
  ……
  跟著韓岡的兒子,馮京來到他舊日起居的外書房院前。
  書房的院落和建築,不比正堂的高大,卻精致許多。
  馮京記得當初整修這個院子的時候,把大梁都換了。他還記得當時在大匠的請求下,把自己用過的壹支毛筆,以及壹張廢草稿給了他,說是以宰相文寶鎮宅,比厭勝錢管用,好像就放在房梁上。
  或許可以先跟韓岡聊幾句這裏的屋舍,緩和壹下氣氛。
  在壹路走來的過程中,馮京做到了心理的自我安慰。既然這次過來不是為了跟韓岡賭氣,而是要跟韓岡壹起把大議會辦好,也就是說從政事堂手中挖到足夠多的權力,就不能跟韓岡鬥氣。即使要翻臉,也要等拿到好處再說。
  與韓岡在院中見禮的時候,馮京也是帶著謙遜的笑容,絲毫沒有擺出老前輩的架勢,就是韓岡只稱呼馮翁而不以尊稱相問,馮京也沒有發作,只是改口以表字稱呼韓岡,反倒是韓岡這位主人,容色沈肅,與馮京的熱情形成極大的反差。
  馮京沒有懷疑韓岡的冷漠態度,甚至覺得韓岡這是知道必須向自己和文彥博妥協後的正常反應,想到這裏,馮京心中還有些竊喜——韓岡越是不痛快,他就越是爽快。
  壹頭熱的寒暄之後,暗自得意的馮京和韓岡在房中對坐了下來,原本留在屋中、聽候使喚的官吏則紛紛離開。
  輕輕咳嗽了壹聲,馮京正想開口,卻被韓岡搶了前去。
  韓岡還是板著臉,“如果是有關大議會的事,馮翁就不必多說了。要麽接受兩府提出草案,要麽就由議政會議這邊定下來,朝廷這邊沒空討價還價。”
  韓岡說話就像在金鑾殿上掄起了金骨朵,已經不能用強硬二字來形容。
  這種最後通牒式的對話,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地位相當的同級大臣之間,甚至不應該出現在士大夫之間。
  馮京幾乎懵了。
  韓岡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看著好好的,卻是胡言亂語起來?只是馮京左右看看,周圍官吏往外走時都很平靜,不像是遇上宰相發瘋時該有的態度。
  旋即馮京又皺起眉頭,懷疑起是不是自己得了失心瘋,耳朵裏生了幻聽,韓岡再如何出身卑微,那也是積年的宰輔,不當如此無禮。只是方才那段話,清晰明白,完全不像是幻覺。
  或許是因為馮京楞了太久,韓岡又重復了壹遍,“馮翁,還請回去報予潞國公,朝廷現在沒空與他討價還價。”
  馮京終於是聽明白了,不是韓岡失心瘋,也不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是當真有那麽壹段匪夷所思的發言。
  羞辱所有應詔前來共商國是的元老重臣,天子也不敢,韓岡卻竟然做了。
  額頭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起來,馮京的頭腦壹陣發蒙,他這壹輩子,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羞辱。
  不管韓岡這麽做有什麽緣由,作為被羞辱的壹員,馮京不覺得自己需要體諒韓岡的想法。
  “韓相公,好自為之。”馮京咬牙切齒丟下壹句,轉身而去。
  今日之辱,勢必報之!
  韓岡靜靜看著馮京拂袖而去,直到他將要跨出門。
  仿佛是解釋,又仿佛是自言自語,“北虜禦帳前日進抵析津府,隨行兵馬逾十萬。”
  壹陣寒流穿過房中,凍結了馮京的動作。他正要跨過門檻,擡起的左腳停在了半空中,定格了壹般。
  韓岡的話還在繼續,“據報神火軍亦有隨行。而析津府內,可以確認的各型火炮數量更是已超過兩百門。”
  馮京的腳慢慢落在了門檻內,人也壹點壹點地轉過身來,臉上的怒意已消失不見,反倒多了幾分深思之色:“包括虎蹲炮?”
  韓岡搖頭,“不包括,皆是將軍、校尉。”
  遼國的火炮按照口徑大小,各定了品級,從上到下被封為將軍、校尉不等,但類似於虎蹲炮的小型炮,則沒有任何封賜。
  馮京盯著韓岡,震驚過後,臉上疑雲又起,“遼人是得了失心瘋?北地的榷場每年有多少買賣?!”
  韓岡沒有回應馮京的問題,“近兩個月,北虜西京道的糧食比去年同期漲了壹成。”
  馮京搖搖頭,想要證明遼人正在準備戰爭,這個理由並不充分。青黃不接的時候,糧價就跟山中的天氣壹般變幻不定。他見多了壹句流言,就讓糧價打著滾往上漲的情況。
  “去年的西京道豐收,而前年因為春季壹場黑災,西京道內可是亂了壹場——想必馮翁應當聽說過。”
  馮京只輕輕嗯了壹聲。
  草原冬春深寒無雪,便是黑災。馮京本不知這種只發生在北地的災害,卻因為前年遼國西京道內的壹場叛亂,黑災二字通過報紙傳遍了士林。
  而那壹次黑災,讓數目眾多的牧民失去了他們的家產,牛、羊壹頭不剩,沒有賑災習慣的大遼,這些饑寒交迫的遼國子民就有了那壹次叛亂。
  也正是有了這壹次的叛亂,使遼國的火器部隊——同時也是遼國皇帝的新衛隊——第壹次正式在世人面前露出獠牙。如今世人皆知,大遼的皇帝喜歡韓岡所發明的火器,喜歡得甚至把自己掌握天下的禁衛都給配上了火槍。
  但神火軍是天子親衛,等閑不會離開皇帝,他們與禦帳壹起抵達析津府,是正常,而非特例。
  但韓岡還有更多更充足的理由,“大同府的皮室軍近日也有異動,另外,大同城中的四門大將軍炮中的兩門,半個月前被發現已經不在城中,消息傳回來時,尚未探明其去向。”
  大將軍級是遼國火炮中威力最大的壹類,據聞皆逾萬斤,所用炮彈重達百斤,發射時驚天動地,號稱壹炮糜爛數十裏。每壹門皆有不同名號,是專門為了對付北地的高墻深壘而設計出來的。突然之間,有兩門重炮下落不明,這當然人懷疑。
  “北地榷場的買賣的確紅火,每年流入中國的金銀多達數百萬兩,即使有金山銀山,北虜的家底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世人與馮翁妳覺得遼人來得早了,但在韓岡看來,他們已經來得遲了。”
  馮京今天第壹次在韓岡的臉上發現了壹抹淡得看不清的笑容,“馮翁,北虜當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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