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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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江上水平潛波濤(下)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當天晚上,壹盤油汪汪的紅燒肉擺在韓岡的面前。
  往常,韓岡都是立刻大快朵頤,但今天,他的筷子卻每每繞過這道由愛妾精心烹制的佳肴。
  “怎麽不吃了?”嚴素心驚訝地問道。這可是韓岡最愛吃的幾道菜之壹。
  “對養生不好。”韓岡嘆道,他其實也是垂涎三尺,但既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節制,就不會再碰。
  王旖帶了孩子們南下江寧,至少壹個月後才能回來,家裏也變得冷清了許多。但韓岡與三名愛妾的關系,又重新緊密起來。
  飯後,三女與韓岡聊了會兒,又拿上了今日的報紙。
  嚴素心最不喜歡市井流言,卻對報紙上的消息趨之若鶩,白底黑字,自比他事要穩定。
  不過每次拿到報紙,嚴素心還都會去翻壹下第三版,看壹看新的情節出了沒有,但壹如既往的沒有。
  嚴素心心中怒火熊熊:“這些措大總是懶得很,這個月都斷了幾回了?”
  “有什麽好頭疼的。弄間小黑屋子關起來,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放人。”
  以前韓岡也最煩這種寫書寫壹半就斷掉的,或是匆匆糊弄壹個結尾出來,又或是那些明明承諾了又做不到的,讓人忍不住想把作者給拉了來關進小黑屋中,寫多少字給多少飯。
  現在有了機會,有了能力,當年留下的遺憾,豈能再讓其繼續成為遺憾?
  “相公這個主意好。”嚴素心的眼睛亮了起來。
  “別忘了,禮數要備足。”韓岡補充道。
  ……
  蹴鞠快報諸多連載小說作者之壹的甄五,趾高氣昂地走進石婆婆巷中的壹間小院,他的編輯邢立忠約在他這裏見面。
  走進門中,甄五看見邢立忠便大聲笑道:“怎麽今天約在這裏,是不是刑兄的外室?”
  邢立忠沒跟著甄五壹起笑,愁眉苦臉的:“真的不是,家裏、社裏天天挨罵,怎麽還有心思置什麽外室。”
  “怎麽了,出了何事?有什麽難處,說出來,能幫我肯定幫。我們可是老交情了!”
  甄五壹副義氣沖霄漢的模樣,拍著胸脯向邢立忠保證著自己絕對會兩肋插刀。
  “就是先生妳的事啊。”邢立忠擡起眼,看著甄五,仿佛看魚兒上了鉤。“先生妳這個月的份還沒完成。當初約定好是天天交稿,現在才寫了壹半。”
  甄五臉色壹變,“是已經寫了壹半。”
  “那也才壹半吧。先生,所謂言而無信,不知其可。妳這說話不能不算話啊。都月底了,還有壹半的份沒寫呢。”
  甄五就站在桌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壹杯清茶,“聖人有言:‘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在下的確是說過這個月天天交稿,但這是‘取乎其上’,現在寫了半個月,就是‘得乎其中’。不才甄五,只是遵從聖教而已。”
  “先生!”
  甄五啜了口茶水,放下杯子,“今天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這個月虧欠的,下個月肯定補上。”
  邢立忠立刻攔到了門前,堅定地堵住了甄五離開的去路。
  “還請讓壹讓。”甄五拉下臉來,方才的義氣沖天已經給風吹得壹幹二凈。
  邢立忠嘆道,“若是小弟讓開,先生妳這個月多半就要‘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甄五怒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本人言出如山,既然答應了,就會去做!”
  “只是做多做少就要兩說了……”邢立忠幫甄五將下半句話說完,“小人鬥膽,還請先生就在這裏寫,酒肉隨時都有伺候。寫完了,便放先生歸家,寫不完,這間屋子裏面還有鋪蓋,就請先生在這裏住下。小人聽聞,先生每月拿到潤筆之後,便會在外冶遊壹夜方歸,家裏面想必不會擔心太多。”
  房間的門開著,但房間內是黑暗的,連窗戶都照不進陽光。不過走到敞開的大門處,甄五便清楚地看見裏面的陳設。
  小黑屋只有壹丈見方,壹張床、壹張桌、兩把椅子,就把房間占得滿滿當當。
  當然不會有甄五最喜歡的玉冰燒,也不會有勸酒時耳邊的吳儂軟語。
  這是坐監嗎?!
  甄五心頭火蹭蹭地往上冒,回頭看見邢立忠依然不改的討好笑容,恨不得甩他壹嘴巴:“邢立忠,這事做得可就難看了。妳可知無故拘禁他人是什麽罪名?!”
  “甄先生。甄學究。甄家兄弟!不!甄哥哥!甄老子!!甄爺爺!!!”邢立忠拿袖子在凳子上虛虛地擦了兩下,硬是將甄五按得坐了下來,“俺都求妳了,妳老就在這裏歇歇尊臀,把這壹回先寫出來如何?不說別的,多少人都在等著妳這壹回。壹口氣喘不上來,妳說憋氣不憋氣?虱子叮在背心上,想撓撓不著,妳說上火不上火?猴行者到底就救沒救出玄奘大師,妳倒是先給個說法啊!”
  甄五油鹽不進,“寫不了。這小說是想些就能寫出來的嗎?寫得不好,壞的可是我這副金字招牌。”
  “當真寫不了?”邢立忠的笑容不見了。
  甄五咬定牙根:“決然寫不了!”
  “唉。”
  嘆了壹口氣,邢立忠放棄了,讓開了門口。
  甄五得意地揚揚下巴,正要說話,就見邢立忠對外面喊了壹句,“二位兄弟,看來真的只能靠妳們了。”
  兩名壹副棺材臉的漢子,隨即出現門口。
  個頭都不算高,卻是往橫裏長。
  兩人壹左壹右,像門神壹樣守在門口。看相貌就是壹貫橫著走的,壹眼瞧去就知不是好人。
  軟的不成就來硬的。
  “這些貨,怎麽就沒給送去雲南?”
  甄五惱火地想著。
  如今京城律法森嚴,便是竊盜,贓物滿貫就要刺配雲南。而街上遊手好閑的潑皮都給尋了名目送去了雲南。京師顯貴無不大力支持,原來勾引家中子弟學壞,大多都是這壹幫人與家中刁奴內外勾結,現在趕走了,自己家裏再把刁奴送官,家裏登時就清靜了。
  可這兩位,壹看就是欺行霸市慣的,怎麽走在路上就沒給人捉將官裏去?
  但甄五卻毫不畏懼,難道《大唐三藏西域記》的作者甄五就當真只是甄五?以他的身份何須畏懼這些庶民。
  “甄先生,請留步。”
  其中壹個潑皮開了口,倒是有幾分禮數。
  “沒什麽好說的。”
  甄五冷著臉,便要從兩人之間擠過去,但立刻就被人給揪住了。
  這名潑皮發著狠,將手中的衣襟向上壹提,甄五就只剩腳尖落地。
  那人面目猙獰:“白天寫不完,那就晚上寫,晚上寫不完,那就夜裏寫,我家主人嘴上長了個燎泡,就是等甄先生妳的連載等出來的。”
  甄五壹陣心虛,拄著胸口前的那只粗壯的胳膊,問出了口:“妳們想做什麽?!”
  “奉主人的命,送些東西給甄先生。”
  “什麽東西?我不要!”甄五發起了讀書人的臭脾氣。
  但這兩位卻猶如強買強賣的奸商,不容甄五推舉,“既然我家主人送出來了,就由不得先生不要。”
  兩人帶來的禮物送到了,他們當著甄五的面,幫他拆了開來。
  “座鐘!”
  只拆了壹個外殼,邢立忠就大驚失色。尋常讀者給甄五的禮物他見多了,但這麽珍貴的器物,還是頭壹次得見。
  “這擺鐘就擺在這裏,我家主人將此物送給甄先生,免得甄先生總是找借口推脫該完成的分量。”
  邢立忠繞著座鐘走了好幾圈,越來越覺得這是壹座兼具了美感和實用性的器物。
  “怕不要壹百貫吧。”邢立忠嘖嘖稱嘆。
  甄五搖頭,“禮太重了。”
  這麽重的禮,他可不敢收。收禮都是講究交換的,從兩人手裏得到這麽好的東西,自己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可就難說了。
  “這哪裏重?我家主人的好心情,又豈是壹百貫買得來的?”
  甄五的臉色越發的難看,“這禮物我可不要,這間屋子我也不會留下來。”
  “只怕由不得甄先生妳了。”
  甄五的臉色終於變了,但他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本……本官。”甄五嘴唇抖著,終於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在我家主人那邊,鴻臚寺主簿也算不得個官。”那人冷笑著,“中太壹宮,景靈宮,會靈觀,都有的是位置以待賢人。”
  甄五氣得笑了起來,這三處都是宮觀,專壹養閑人的地方,比清閑得門口能讓母雞抱窩孵蛋的鴻臚寺都不如。只是身份泄露,卻讓他隱隱覺得不妙。
  “別以為本官找不到人!”甄五發著狠。
  蘇頌可是做過判鴻臚寺,主簿雖是小官,當年每日相見,也算是舊部了。前任宰相,現任平章,蘇頌的舊部,有哪家貴人敢欺上頭來?
  “蘇平章雖為我家主人尊重,但我家主人可不會怕他。”那人走近了,在甄五耳邊輕聲說了壹個字。
  甄五臉色驟變,“為什麽是我?!”
  “誰讓陳主簿寫得壹手好文字呢。”那人大笑著,“寫得慢了,寫得讓我家主人看得不開心了,是什麽後果……妳知道的。”
  甄五呆若木雞。
  兩人揚長而去,邢立忠伸手拍了拍甄五的肩膀,壹臉同情,“甄……哦,陳先生,還請多多努力。”
  ……
  “還是官人說得對,這些懶鬼就該如此對付。”
  嚴素心拿著今天的報紙,喜笑顏開。
  但韓岡早就忘記了前兩天的閑聊,只記得了今天聽到的話。
  太後打算安排皇帝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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