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磨刀布局

　　李欽載對鄭俸並沒什麽恨意，畢竟是前任的恩怨。
　　但是，有人謀害自己，若他什麽都不做，這也不符合李欽載的性格。
　　壹個男人最羞恥的事，不是當面打架打輸了，而是被人做了局下了套，而自己傻乎乎地鉆進了套裏。
　　或許在男人的潛意識裏，“蠢”比“弱”更觸犯自尊底線。
　　前世雖是社畜，也經歷過職場的勾心鬥角，李欽載知道只要有人就壹定有江湖，江湖裏不壹定有朋友，但壹定會有敵人。
　　對敵人不需要什麽憤怒仇恨之類的沖動情緒，只需要知道他是敵人，然後幹他就對了。
　　來到這個世界沒幾天，李欽載對自己的家族並沒有太多的愛與恨。
　　老爹嫌棄，爺爺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測，李欽載來不及考慮愛與恨，目前的他仍在努力適應環境。
　　李欽載的本性並不喜歡爭鬥，他只想找個不被人打擾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待著，最好就這樣待壹輩子。
　　不過當他面對這道選擇題的時候，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總不能背叛家族，選擇鄭俸那頭站隊吧？
　　換了李欽載的前任可能幹得出這麽傻缺的事，如今的李欽載……其實也算不上太聰明，只能算是個心智正常的人，知道壹點如何站隊的常識。
　　十幾名換上便裝的李家部曲在李欽載的吩咐下，各自散落在興化坊鄭家正門周圍。
　　他們有的在附近的商鋪門口蹲著，有的坐在露天的酒肆裏，人潮湧動的大街上，十幾個人散出去根本濺不出任何水花。
　　李欽載也找了壹家酒樓坐了進去，酒樓的二樓，恰好正對鄭家的正門。
　　劉阿四站在李欽載身後，壹臉淡然地環視酒樓內的客人。
　　李欽載為何要對付鄭俸，打算如何對付鄭俸，這些問題劉阿四壹句都沒問。
　　他是標準的軍人，只知道服從，從來不會過問與他無關的事情。
　　李欽載也沒主動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便是稱職。
　　在這件事裏，劉阿四只是隊正，李欽載不會傻到對身邊的任何人挖心掏肺。
　　等待的過程並不難熬，李欽載饒有興致地打量周圍的人和事。
　　那些穿著古裝的人們悠閑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熟人相見彼此行禮，熱情寒暄裏透著壹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兒，仿佛親密的近鄰壹般。
　　酒樓的夥計時刻躬著腰，哪怕只是路過門口，夥計也是壹臉笑意，和煦得不進去喝兩盞濁酒便打從心底裏對不起夥計的笑容。
　　壹切都挺有意思的，行人有意思，夥計有意思，樓下路過的巡街武侯有意思，還有那些挎著竹籃閑逛的貧寒姑娘，羅扇遮面三五成群的小家碧玉，都有意思。
　　熱愛生活的人，眼裏的任何環境都是陽光普照。
　　與前世大街大商場裏的景象不同，這裏的壹切都有壹股特別的風味。
　　劉阿四忽然拍了拍李欽載的肩膀。
　　“五少郎，鄭家的側門開了。”
　　李欽載瞇眼望去，酒樓的對面，鄭家府宅的側門打開，壹位穿著綾羅圓領長衫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名青衣隨從。
　　劉阿四指著那名年輕男子，道：“五少郎，那位便是鄭家的鄭俸。其父鄭梭官居少府卿，這壹家原是滎陽鄭氏的壹個分支，鄭梭官任少府卿後，滎陽鄭氏才對這壹支慢慢重視起來。”
　　李欽載嗯了壹聲，目光卻壹直跟著剛走出門的鄭俸，見鄭俸在隨從的前呼後擁下，高昂著頭揚長而去。
　　很快，鄭家門外商鋪酒肆內走出數人，不著痕跡地混入人群中，緊緊跟在鄭俸的身後。
　　李欽載認出後面那幾人是自家的部曲，這才收回了目光，臉上帶了幾許笑意。
　　“阿四，叫人幫我去藥鋪買點東西。”
　　“五少郎要買何物，小人馬上為您辦妥。”
　　“幾味草藥，妳記壹下藥名……”
　　隨著李欽載的述說，劉阿四不明白這些藥有何作用，但還是認真記了下來。
　　藥名說完，劉阿四也沒見動作，李欽載身後壹片安靜，於是忍不住回頭，見劉阿四欲言又止。
　　“咋了？”
　　“呃，買藥的錢……”劉阿四期期艾艾道。
　　李欽載老臉壹紅。
　　提錢就傷感情了，此刻李欽載的錢兜比臉還幹凈。
　　活了兩輩子的人，昨日鼓足勇氣腆著臉向李勣要錢，被李勣壹個“滾”字懟得倒飛出前堂……
　　“咳，沒錢就不能辦事嗎？”李欽載尷尬地道。
　　劉阿四認真地道：“沒錢不能辦事。”
　　“要不妳把手下袍澤召集起來，蒙上臉……”
　　劉阿四驚了：“咱們去打劫藥鋪？”
　　李欽載也驚了：“妳的想法為何如此邪惡？長安不是法外之地！”
　　“五少郎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打劫自家的庫房而已……”
　　劉阿四目瞪口呆，隱隱聽到身體內三觀碎裂的聲音，很清脆。
　　果然還是原來的配方，無法無天名滿長安的混賬，偏偏這話說出來特別符合邏輯，完全符合這個混賬不肖子的性格。
　　“五少郎，您……認真的？”劉阿四嚴肅地問道。
　　李欽載遲疑片刻，終於索然嘆息：“我倒是想認真，實力不允許呀。”
　　這事兒幹出來，可能比前任更混賬，李欽載畢竟受過文明法治社會多年熏陶，上輩子除了讀高中時搶過小學生的零花錢外，基本沒幹過別的壞事了。
　　主仆陷入尷尬的沈默，大家都是氣短的人，直白點說，大家都是窮人。
　　幸好尷尬的沈默沒有維持多久，壹陣蹬蹬蹬的腳步聲，接著李欽載聽到壹道熟悉的聲音。
　　“景初兄，妳果然在此！”
　　李欽載愕然扭頭，赫然見薛訥正驚喜地看著自己。
　　這壹臉他鄉見債務人的驚喜表情是腫麽肥事？
　　薛訥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李欽載面前，跪坐在桌案對面。
　　“昨日愚弟告辭後，便覺得景初兄可能會對鄭家有動作，今日便琢磨著來鄭家附近碰碰運氣，若遇不到景初兄，愚弟也可幫妳盯著鄭家的動靜……”
　　李欽載嘆息道：“妳爹給妳取的表字真沒取錯，‘慎言’果然是個美好的願望，跟祝願世界和平壹樣可望而不可及……”
　　“呃，景初兄何意？”
　　“我的意思是，妳要不要再大點聲，或是找幾個人全城散播消息，說我李欽載要對付鄭家？”
　　薛訥頓覺失言，幹笑兩聲：“不至於，不至於。”
　　“臣不密則失身，照這個說法，妳剛才的表現簡直已被壹百個大漢輪了壹遍。”
　　薛訥呆怔片刻，急忙道：“景初兄，‘失身’在這句話裏不是這麽解釋的……”
　　“閉嘴，有錢嗎？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