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章 它能改變世界

　　當老師沒那麽容易，班上壹位犬子加壹群孽障，想要壹碗水端平很難。
　　李欽載前世沒有當老師的經驗，只好壹切從心。
　　犬子是親生的，當然要像呵護祖國的花骨朵兒壹般呵護他。
　　至於那群孽障……
　　孽障當然是用來鎮壓的，不然呢？孽障有必要呵護嗎？
　　可惜的是，這群孽障還是沒領略到這個班級的真諦。
　　因為那位犬子，所以李先生的教學宗旨就是不公平。
　　有言在先，似乎沒什麽好愧疚的。
　　蕎兒在李欽載面前竄來竄去，孩子就是這樣，興奮起來有點發瘋的樣子，用誇張的動作來宣泄心中的興奮。
　　“爹，多放幾個，多放幾個！”蕎兒上躥下跳央求道。
　　李欽載哈哈壹笑，痛快地答應。
　　本來造鞭炮就是給蕎兒玩的，雖是犬子，童年時總要讓他玩得沒有遺憾。
　　將來長大後，蕎兒戀愛了，在心上人面前扮苦情，說什麽童年不幸福之類的，李欽載才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抽他個半死。
　　幾十個鞭炮，在蕎兒和紈絝們的期待下壹個個點了，聲聲霹靂炸響，整個莊子的人幾乎都出來圍觀。
　　“爹，為何不放了？”蕎兒眼巴巴地望向李欽載手裏的油紙包。
　　李欽載聳肩：“只造了這些，放完了。”
　　蕎兒不死心，踮起腳扒拉著李欽載手裏的油紙包，然後失望地癟起了嘴兒。
　　紈絝們頓時發出惋惜聲，圍觀的莊戶們也紛紛嘆氣。
　　李欽載板起臉，朝紈絝們發出冷哼：“還有心情看熱鬧？下午就要期末考試了，莫忘了我這裏是末位淘汰制，誰考了最後壹名，開春後就別來了。”
　　紈絝們壹驚，急忙做鳥獸散，回屋子臨時抱佛腳去了。
　　李欽載負手而立，滿足地呼出壹口氣。
　　原來當黑臉教導主任如此爽，難怪前世的教導主任總是拎著壹根教鞭在校園裏晃來晃去。
　　熱鬧看夠了，莊戶們也紛紛意猶未盡地散去。
　　蕎兒拽著李欽載的袖子來回晃：“爹，再做壹些炮仗好不好？那麽壹點兒不夠玩呢。”
　　李欽載苦笑道：“這玩意兒做起來很麻煩，今晚爹再給妳做。咱們拿鞭炮炸點好玩的，比如牛糞啥的。”
　　蕎兒興奮地笑道：“好啊好啊！”
　　別院側門內人影壹閃，李素節竟去而復返。
　　走到李欽載面前，李素節先行禮，道：“先生，剛才閑雜之人太多，弟子有些話不方便說。”
　　似乎料到他要說什麽，李欽載神情平靜地道：“妳現在可以說。”
　　“弟子敢問先生，炮仗此物，若加大藥量和容器，用之於戰場之上，可否對敵人造成死傷？”
　　李欽載含笑看著他，皇子不愧是皇子，看待事物的角度果然與眾不同。
　　別的紈絝只是看了熱鬧，而李素節，已經上升到國家層面了。
　　從性格上來說，所有的紈絝之中，李素節屬於務實主義者，他的思路現實且清晰，壹直試圖將學問應用到實際當中。
　　李欽載神情平靜地看著他，似乎對李素節的問題並不感到意外。
　　火藥從他手中誕生的那壹刻起，李欽載便知道它提前數百年在大唐問世，其用途絕對不僅僅止於過年聽聲響兒。
　　只要被有心人註意到，它註定會改變這個世界。
　　果然，李素節獨自提出了問題，他不知道火藥是什麽東西，但他知道火藥不平凡。
　　“妳想說什麽？”李欽載含笑問道。
　　李素節直視他的眼神，坦然道：“弟子在想，此物不應該只是用來湊熱鬧，先生妙手巧思，讓此物面世，想必也不是為了逗蕎兒開心，對嗎？”
　　李欽載點頭：“此物若加大容器和藥量，戰場之上，壹物可擊殺百人。”
　　饒是李素節早有心理準備，仍被李欽載的話嚇得壹驚，深吸了口氣，突然整了整衣冠，對李欽載長揖到地。
　　“李先生，恕弟子僭越，弟子此刻想以大唐皇子的身份與先生對話。”
　　“妳說。”
　　“先生所造之物，請務必將秘方保管好，萬萬不可泄露，此物對大唐有大用，恕弟子無禮，弟子無法為先生保密，必須馬上稟奏父皇。”
　　李欽載痛快地道：“好，秘方我會親手交給妳父皇。”
　　李素節壹楞，他沒想到李欽載竟如此幹脆，原以為李先生會不悅，畢竟這個年代的人對獨家秘方還是很看重的，無論任何人，都沒有道理將秘方白送給別人。
　　說得好聽點，這是保護知識產權，說得難聽點，這叫敝帚自珍。
　　無論什麽說法，這種行為卻是大唐臣民默認的規矩。
　　在朝堂或是民間，秘方是最隱私的秘密，稍微懂點禮貌的人都不會貿然相問，若是不小心用了別人的秘方，還會非常客氣地登門道謝，並拿出報酬相贈。
　　這是個講道理的世道，人與人之間的道德感仿佛已駕淩在法律之上。
　　清平之世，刑部每年核準的死刑犯僅僅只有十來人，有時候甚至不足十人，足可見民風何等樸實。
　　李素節以為白送秘方這種事會深深得罪李欽載，沒想到李欽載答應得如此痛快。
　　見李素節發楞，李欽載忽然笑了：“以我的脾性，從來沒有如此痛快過，覺得很意外是嗎？”
　　李素節臉壹紅，下意識點頭。
　　李欽載哈哈壹笑，道：“此物名叫‘火藥’，確實是壹件了不得的東西，它能改變這個世界，正因為它重要，所以我才痛快地把秘方交出去。”
　　李素節若有所悟。
　　“妳應該聽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越是重要的東西，越不能私自藏起來，否則哪天會莫名其妙丟了腦袋。”
　　李素節急忙道：“先生多慮了，就算先生不願交出秘方，以父皇的為人，也不會對先生施以殺戮的，此非仁君所為。”
　　李欽載點頭：“我知道，但它已經出現在這世上，就算妳父皇不計較，暗中覬覦它的人壹定會有，那些暗中窺視的人，每壹個人對我來說都是壹個深埋的禍患。”
　　“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如果可能的話，對大唐多少盡壹些綿薄之力，造點新奇東西為國所用，至於那些無謂的禍患，最好壹個都不要有。”
　　李素節露出欽佩之色，忍不住長揖道：“以往只是敬佩先生的學問，今日始，弟子也同樣敬佩先生的為人。”
　　李欽載大笑道：“我的為人妳還是莫敬佩了，難道妳沒聽說過，我是長安城有口皆碑的混賬嗎？妳確定要敬佩我？”
　　李素節重重點頭：“弟子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先生是豁達之人，斷非坊間傳聞那般不堪。”
　　李欽載瞇眼看著他：“我記得妳今年才十二歲吧？十二歲的孩子，如妳這般懂事的，真的不多了。”
　　李素節神情壹黯：“母親逝後，不知為何，弟子仿佛壹夜之間便懂事了。”
　　李素節的母親是蕭淑妃，壹位宮鬥失敗的女人，死在武皇後縊殺的諭令裏。
　　看在他是自己的弟子份上，李欽載終於忍不住喝道：“不要想長輩的恩怨，壹絲壹毫都不能想！現在的妳，根本沒資格去想！”
　　李素節壹驚，急忙垂頭稱是。
　　“妳派人去告訴妳父皇吧，火藥的秘方，除了妳父皇以外，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李素節長揖道謝，轉身默默離開。
　　半個時辰後，壹匹快馬從李家別院馳出，直奔長安城。
　　馬上的騎士懷裏揣著李素節親手寫的壹封信。
　　信上的內容石破天驚，或許連李素節自己都沒想到，這封信上的內容改變了歷史，改變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