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牽連

　　中軍將士、宣義司、鎮撫司、文學館都只對皇帝負責，忠誠自然沒有問題。
　　無論查到什麽，地方無權幹涉，因此效率極快。
　　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已經有些觸目驚心了，士族豪強被暫時打壓下去，地方官吏集團乘勢而起。
　　很多朝廷的惠民之策，到了他們這裏，嘴皮子壹歪，成了害民之法。
　　就像楊崢渴望地方出政績壹樣，出發點是好的，希望大秦的官吏們能用心實事，造福壹方。
　　然而現實是，地方官吏利用楊崢的這種心理，為了政績無所不用其極，上下沆瀣壹氣弄虛作假，從而獲得更大的權力。
　　如果是壹地兩地也就算了，關東近半數的縣令、太守都是如此。
　　以前是為了快速統壹天下，對他們網開壹面，希望他們能在新朝改過自新，然而人性是貪婪的，大秦的無為而治，縱容了他們的貪婪。
　　楊崢殺心大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只有壹把火燒盡了前朝的遺毒、余孽，關東才會跟關中壹樣，真正的融入大秦。
　　關東各州紛紛上書朝廷，請求到此為止。
　　地方上的亂民、流賊忽然多了起來，動輒偷襲縣衙，將府庫焚燒壹空，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傷亡……
　　中軍將士趕到，他們早就人去樓空。
　　朝廷上的壹些官員也怕事情鬧到，引起關東震蕩，在朝會上請求楊崢適可而止，當徐徐圖之。
　　“昔日光武帝度田，天下皆動，攻打郡衙，殘殺朝廷命官，光武猶不妥協，方有後漢兩百年之天下，難道朕之決心不如光武，地方勢力強過漢之豪強？”
　　亂就亂吧，重新收拾就是。
　　刀子在自己手上，楊崢就不相信這些人能翻了天。
　　反之，如果自己姑息，只怕更會助長這些人的氣焰。
　　文武百官看出了楊崢的殺心，都不敢言語，生怕惹火燒身，牽扯到自己。
　　散朝之後，衛瓘帶著壹份關東的密奏找上門來，猶猶豫豫道：“陛下……還是當慎重壹些。”
　　楊崢奇道：“伯玉有話不妨明言，朕既然動了，就絕不會畏手畏腳。”
　　衛瓘看了楊崢壹眼，小心翼翼的遞上奏表，“陛下請看。”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楊崢知道事情小不了，翻看奏表，看完之後，怒火中燒……
　　居然是壹份參奏淮王楊宏的奏表。
　　上面詳細羅列了楊宏就封以來，如何圈禁人口，霸占土地，欺壓當地官府，前前後後有十六條之多，每壹條後面都有詳細的日期，犯案的經過，參與的門客名字……
　　這把火沒燒到地方的貪官汙吏，倒先燒到自己兒子身上了。
　　楊崢臉上青壹陣白壹陣。
　　如果是別人，楊崢相信是誣賴，但發生在楊宏身上就不奇怪了，以前在大興就頂風作案，服用五石散。
　　就封之後，與關東名士來往密切，門客眾多，三日壹小飲，五日壹大宴，生活作風也不太檢點。
　　老楊家的後代，也不全是可用之才。
　　憤怒之後，楊崢漸漸鎮定下來。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沖著清查關東來的。
　　“伯玉以為如何？”楊崢溫聲道。
　　“淮王殿下天性淳樸，交遊廣闊，難免被有心人利用，意在擾亂清查。”衛瓘也是老狐貍，挑楊崢愛聽的說。
　　楊崢苦笑道：“老三什麽性子，朕知道，他屁股下面也不幹凈。”
　　“父皇準備如何處置三哥？”楊旭問道。
　　“既然這把火燒到朕的自己頭上，朕必然要給天下壹個交代！”楊崢的決心無可動搖。
　　楊宏出事也不是壹次兩次了。
　　上壹次王濬遇刺，江東動蕩，也牽扯到他。
　　楊崢相信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野心。
　　但壹個藩王在地方上總是被人利用，說實話，有些丟老楊家的臉了，還不如回京，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以後捅出更大的簍子。
　　閑散王爺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讓鎮撫司、宣義司、禦史臺三司會審，絕不姑息！”
　　宗室子弟，更應該為天下做出表率。
　　如果楊崢連自己的兒子都辦，也就能向天下證明自己的決心。
　　“參奏之人……似乎也不簡單。”楊旭補充了壹句。
　　衛瓘拱手道：“啟稟殿下，參奏之人乃舒縣縣令唐芳，已被人滅口，據說是流賊所為……”
　　楊崢冷哼壹聲，“如此說來，是無頭案了？”
　　既然對方將楊宏拱到前面，這些罪則肯定有。
　　“陛下真要查，蛛絲馬跡還是有的。”衛瓘說了壹句奇怪的話。
　　人越老，心思也就越多。
　　楊崢心中壹動，莫非其中還有什麽內情？地方上鬧的這麽大，很難說朝廷上的各大派系不會插手進來，利用這次機會。
　　與楊旭對視壹眼，發現他也壹臉的疑惑。
　　“查吧，查個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阻止大秦的百年大計。”
　　大秦今後的國策其實都是建立在土地和人口之上，只有掌握地方實情，才能對癥下藥，知道以後怎麽走、怎麽辦。
　　為了大秦，為了天下百姓，楊崢不介意在清洗關東的同時，再清洗壹波朝廷上的派系。
　　政、治往往就是如此殘酷。
　　很快，唐芳的各種信息遞到楊崢面前。
　　此人居然也是青營出身，當年龐青督鎮揚州的時候，提拔的他。
　　治理舒縣期間頗有政績，招撫百姓，勸課農桑，兩三年間，當地便欣欣向榮。
　　難怪衛瓘支支吾吾的，說那句奇怪的話。
　　原來此案又牽涉到龐青。
　　如此壹來，就又是衛瓘壹系的人馬跟青營的人在暗中較勁了……
　　這些年兩邊就沒消停過。
　　龐青去了安北都護府，但暗鬥並未因此停歇。
　　“衛令君這些年已經在忍讓青營，只是青營的人似乎不願放過衛令君。”楊旭身為太子，這幾年自然接觸到壹些內情。
　　“難道妳不覺得是衛瓘在借此事打壓青營？”
　　“應該不是，杜公鎮守西域之後，衛令君位極人臣，沒必要把自己卷入清查關東的國家大事之中，若被人抓住把柄，必是身敗名裂的結局。”楊旭分析道。
　　以現在衛瓘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去做這些小動作。
　　楊崢揉了揉額頭，心中壹嘆，爭來爭去，為的就是利益，也不知道他們為何不能等壹等，衛瓘已經老了，即便位極人臣，又能持續幾年？
　　過幾年龐青從安北都護府回來，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大秦核心權力圈。
　　除非……對方想壹石雙鳥，把龐青也弄下去……
　　事情很明顯，此案牽扯到龐青，那麽肯定也會把衛瓘卷進去……
　　其實這幾年衛瓘已經多次請辭，是楊崢堅持讓他留下來，魯芝早已年邁，杜預去了大宛，龐青去了漠北，索靖能力稍稍差了壹些，所以需要衛瓘主持大局。
　　“壹件件的來吧，先查老三的事，然後再查唐芳，不能被他們帶偏了，當務之急是清查關東。”楊崢嘴角溢出壹絲冷笑。
　　看來任何時候，都不缺野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