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深淵地底

　　翌日，天上下著蒙蒙小雨。
　　左淩泉天不亮就從婉婉的床鋪裏爬了起來，帶上隨身物件，和湯靜煣壹道出了家門，往落魂淵行去。
　　落魂淵很大，規模不下於玉瑤洲最南端的荒山山脈，橫貫東西，長達數萬裏，從天空上看去，就好似躺在大地之上的壹條扭曲傷疤，其內瘴氣彌漫，古木雜藤叢生，有很多裂縫往地下延伸。
　　這些裂縫通向哪裏無人知曉，有多深至今也未能有修士探明，只知道曾經有修士在地底迷宮似的溶洞裏迷了路，從臨淵港附近進去，在地底熬了數年，等走出來時，已經跑到了荒山深處。
　　雖然遭遇比較淒慘，但那人出來時，身上掛滿了天材地寶，修為也突飛猛進，從壹介落魄散修，直接變成了‘多寶仙師’，其經歷至今還讓在南方九宗混跡的散修津津樂道。
　　不過，獲得大機緣壹飛沖天的傳聞，終究只是傳聞，幾百年也不壹定能出現這麽壹個天道垂青的寵兒；落魂淵之所以叫‘落魂淵’而非‘多寶淵’，便是因為大部分貿然深入的修士，都有去無回魂歸地底。
　　臨淵港附近的裂谷，只是整個落魂淵之中的壹小段兒，因為靠近鐵鏃府，來往修士密集，已經有前人探過路，算是比較安全的地帶，低境修士都喜歡在這裏混跡，不過要進入其中，還是需要老手向導的帶領。
　　中午時分，壹只載人的白鶴，落在大裂谷邊緣的石崖上。三個人影從白鶴上躍下，沿著前人開鑿出的石梯，慢慢走向瘴霧彌漫的裂谷深處。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是左淩泉昨天從集市找來的向導老錢，煉氣十重的散修，在臨淵港混跡了十幾年，對附近的區域很熟悉，此時正認真介紹道：
　　“……從這裏下去，是三岔林，以前有很多彩環蛇和鳴春鳥，可惜被抓絕種了，靈草啥的更不用說，根都被挖沒了……”
　　左淩泉頭戴鬥笠披著蓑衣，腰間掛著尋常鐵劍，墨淵劍用黑布包裹背在背上，除此之外，背上還掛著壹面盾牌。
　　湯靜煣同樣披著蓑衣，裏面的裙子換成了江湖上常見的寬松武服，手裏抱著個羅盤；團子則縮在湯靜煣的脖子跟前，好奇往下方的峽谷裏打量。
　　落魂淵很長，左右都是看不到盡頭的扭曲峽谷，下方霧氣彌漫，隱隱能瞧見些許樹冠和火光。周邊也並非空無壹人，附近的石崖上，能看到好幾隊結伴下去或者返回的散修。
　　山壁上的道路，都是前人走出來的，並不算陡峭崎嶇。湯靜煣也不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走在石壁上並不吃力，不過第壹次跟著左淩泉進深山老林尋寶，有點緊張是難免的，詢問道：
　　“下面是不是有兇獸？”
　　老錢杵著根行山杖，熟門熟路走在前面，聞聲呵呵笑道：
　　“什麽兇獸，那叫‘機緣’；越是厲害的獸類，身上的骨皮肉越值錢，就比如墨彪，壹張完好虎皮二十枚白玉銖，虎骨能煉制淬體丹，價錢論兩算；最貴的是虎鞭，用桃花潭的仙釀泡酒，八十歲的凡人喝了都能變成二十歲的壯小夥子，只要能弄到，開多少價錢，俗世的豪商就能出多少價錢……”
　　湯靜煣挺財迷的，算了下白玉銖和銀子的換算比例後，開口道：
　　“這麽算的話，壹只墨彪，豈不是值壹萬多兩銀子？在哪裏能遇上？”
　　“我要是知道哪裏能遇上，還會給妳們帶路？自己就過去了。在深山挖藥尋寶，看的就是自身福緣，妳們運氣好自然能遇上，運氣不好就壹路平安，來時啥樣，回去的時候還是啥樣……”
　　左淩泉聽這話滿有意思的，也沒打岔，只是走在湯靜煣身後，註意著周邊環境。
　　裂谷下的崎嶇密林並非平地，地上隨處可見歲月悠久的石縫，雨水灌入其中，好似永遠也填不滿，無止盡地往地面深處滲去。
　　隨著高度下降，三人進入了瘴氣、水霧組成的迷霧之間，老錢臉上蒙上了壹塊黑布，算是壹件法器，用來過濾空氣中的毒素。左淩泉和湯靜煣都可以長時間屏息，但能吐納總不能硬憋著，同樣用黑布遮住了口鼻。
　　峽谷內的迷霧很濃郁，天上又下著小雨，只能瞧見附近十余丈的景物，還大半被密集樹林遮擋，氣氛壓抑中帶著點恐怖。
　　左淩泉走了壹截，發現峽谷內人還挺多，走出不遠，就能瞧見幾個臨時搭建的帳篷，三三兩兩的小修士圍聚其中，有的生火做飯，有的盤坐煉氣，有人經過就會打量幾眼。
　　湯靜煣膽兒其實比較小，湊到了左淩泉的跟前，緊緊挨著。
　　三人壹路前行，逐漸來到了壹條寬大裂縫之前，裂縫寬十余丈，下方深不見底，也切斷了前進的道路，同樣過來尋寶的修士，都是往左右兩邊，沿著峽谷往遠方行去。
　　老錢在寬大裂縫前停步，開口道：
　　“三岔林，是三岔口的意思；想要挖天材地寶，可以沿著落魂淵往東西方向走，也能從這裏進入地下，看妳們想往哪邊兒走。”
　　左淩泉走到裂縫邊緣，低頭看了眼，詢問道：
　　“錢老是向導，妳覺得往哪兒走比較好？”
　　老錢杵著行山杖，稍微琢磨了下：
　　“左右兩邊的密林裏，同行太多，壹般找不到好東西；妳們都是半步靈谷的修為，去地下應該問題不大，我以前跟人進去過不少次，往深處走個四五裏，都知道回來的路，不過再遠我就不走了，容易回不來。”
　　“下面有什麽東西？”
　　“五色土、黑水玉之類的，都是煉器的材料，價值不菲，再往深處走，據說連五行之精都能找到，不過那地方幽篁老祖都不壹定能走到，我們就別想了。”
　　左淩泉的墨淵劍，材料中就有黑水玉，自是曉得這些材料的價值，輕聲開口道：
　　“那就去下面吧。”
　　老錢眼珠微動，輕輕笑了下，沒有再多說，沿著裂縫石壁上的些許凹槽，往深不見底的裂谷深處爬去。
　　湯靜煣修為挺高，但這些爬上爬下的活兒以前從未經歷過，左淩泉怕她不小心掉入裂谷，直接壹把抱住了她的腰，單手從石壁上往下落去。
　　湯靜煣臉兒壹紅，本想拒絕，不過看向下方黑洞洞的深淵，還是沒敢計較男女之防，任由左淩泉摟著自己軟軟的腰兒，還用手勾住了左淩泉的肩膀。
　　峽谷內滿是迷霧，本就光線昏暗，進入地底裂縫不過百余丈，周圍就變得漆黑壹片，等觸及落腳的巖壁，雨聲風聲都消失不見，只能聽見深淵下方傳來的些許獸類啼鳴，環境有些陰森。
　　老錢取出了壹根照明用的棒子，照亮了周邊的環境，凸起的巖壁上全是亂石，還有不少鳥獸的屍骸，前方有壹個溶洞的裂口，也不知通向何處。
　　老錢走在前面，從石崖的縫隙進入溶洞，沿著九曲十八彎的溶洞往地底深處行進，沿途岔道很多，偶爾也能遇上空曠寬大的地下空間，石壁上刻滿了各種痕跡，想來是修士用來記錄路線的。
　　左淩泉帶著湯靜煣，約莫沿著溶洞往地下走了兩裏的距離，其間也找到了幾朵發光的蘑菇，但值錢的物件壹樣沒遇到；直到來到壹條地底暗河的附近時，老錢才眼前壹亮，指向暗河旁邊的壹塊黑石頭：
　　“喲~運氣還真不錯，那好像是寒鐵礦石，當是被暗河沖出來的，這趟妳們算是回本了。”
　　湯靜煣寸步不離跟著左淩泉，手上壹直拿著探寶羅盤探查周邊，此時羅盤上的指針，也指向了暗河邊的黑色石頭。
　　左淩泉過來就是為了淘金，瞧見好東西自然欣喜，快步往十余丈外的暗河走去，準備撿起石頭。
　　只是左淩泉剛走出兩步，耳根微動，聽見背後傳來極為細微的腳步聲。
　　踏……踏……
　　腳步聲是老錢的，在緩步後退，方向是他們剛進來的地底裂縫。
　　？！
　　左淩泉心道不妙，臉上欣喜的表情都未曾變化，腰間鐵劍已然出鞘，壹道墨黑劍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了老錢，同時回身抱住了湯靜煣，朝來路狂奔。
　　老錢負手不動聲色後退，還未看清是怎麽回事兒，大好頭顱便沖天而起。
　　意識尚未消散，頭顱在空中旋轉了壹圈兒，等視野再次朝向暗河，左淩泉已經從無頭屍體旁跑過，而鐵礦石旁的暗河內，四道人影沖出，厲聲呵斥同時傳來：
　　“好機靈的小子！”
　　“快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