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地底石室

　　壹夜休整後，左淩泉再次動身，在漫漫黃沙中搜尋起埋骨之地。
　　上官靈燁依舊靠神通感知地下的情況，左淩泉前幾日跟在身後，除了偶爾幫上官靈燁拍拍臀兒上的灰塵，也幫不上什麽忙，此時謝秋桃來了，他便和謝秋桃走在了壹起，改用最原始的法子探索。
　　烈日炎炎，熾熱的溫度讓沙丘外的光線都產生了扭曲，左淩泉扛著壹捆鐵桿，在沙丘上行進，時而望壹眼遠處獨自前行的身影。
　　謝秋桃昨天喝得有點多，壹夜宿醉，到今天酒意都未完全散去，走路有點飄，邊走邊說著在外挖寶探秘的各項竅門，理論上說得頭頭是道，但從頭到尾總結下來，就兩個字——隨緣。
　　左淩泉跟著東壹鏟子西壹鋤頭，挖了大半天連根毛都沒挖到，自然起了懷疑，開口道：
　　“謝姑娘，妳確定妳學過九宮八卦、風水相術？”
　　謝秋桃頭戴鬥笠，在沙丘上幹勁兒十足的往地下插探桿，回應道：
　　“以前在映陽仙宮客居，學過壹點，懂得不多，不過即便學會了，作用也不大。要是學過這些，就能輕易找到法寶機緣的話，那地下埋的寶貝早就被挖完了。上官姐姐那麽厲害，不照樣沒找到嗎。”
　　左淩泉想想也是，不再多說，繼續在旁邊幫忙。
　　沙海疆域何其遼闊，這樣類似窮舉的摸索之法，成功率有多大可想而知。
　　左淩泉和上官靈燁慢慢探查，其實心思都放在沙海深處，等待裏面出現異動，其他人找到打起來，他們再過去渾水摸魚，機會要大得多。
　　可惜的是，幾人連續摸索了四天的時間，壹無所獲，唯壹的消息，就是從路數遇見的散修口中，得知火鐮谷那邊好像有動靜，幾大世家都派人過去了，左淩泉便改道前往火鐮谷方向，看能不能有所收獲。
　　不過在前往火鐮谷的路上的時候，倒是遇見了些比較特別的東西。
　　左淩泉和謝秋桃沿途摸摸挖挖，和上官靈燁保持著百余丈的距離，壹起往沙海深處走。團子則化身為‘偵察雞’，在周邊飛來飛去幫著幾人偵察周邊情況。
　　上官靈燁並未指望團子辦大事兒，只是讓它沒事兒多飛飛，免得老當走地雞，時間壹長連怎麽飛都忘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幾人走到壹處古河道附近時，團子忽然興沖沖地飛回來，落在左淩泉手中的鐵桿上，用翅膀指向古河道某處：
　　“嘰嘰~”
　　看模樣很興奮，有點邀功的意思。
　　左淩泉瞧見此景，眼神自是壹喜；上官靈燁發覺異動，壹個閃身來到跟前，詢問道：
　　“找到好東西了？”
　　“嘰！”
　　團子點頭如搗蒜。
　　謝秋桃眼睛裏露出激動之色，望向團子所指的方向：
　　“我方才就覺得那裏比較特別，看了好幾眼，正想說來著。走過去看看……”
　　說著提著長桿鏟子小跑了過去。
　　左淩泉和謝秋桃接觸幾天，對於‘方才就覺得特別’的話並不懷疑，因為謝秋桃幾天以來，看哪兒都特別，恨不得把所見之處都挖壹遍。
　　很快，三人來到了古河道之內。
　　古河道原本應該是壹條入海大江，寬約兩裏，不過早已經幹渴不知道多少年，只剩下壹條漫長的凹槽。
　　團子飛在幾人前面，落在了古河道沿岸的壹塊崖壁下方，翅膀指著地下：“嘰~”
　　謝秋桃見此，便準備用鏟子插進土裏，察看地下的情況。
　　不過上官靈燁來到崖壁下，擡手制止了謝秋桃的動作：
　　“小心觸動了陣法，我來吧。”
　　說著玉手輕擡，被沙粒掩埋的古河床，就化為了流質，自行左右分開，往地下延伸，三人壹鳥也隨之沈入了地面。
　　左淩泉並未疏忽大意，取出佩劍跟在身後，仔細感知周邊的動靜，待下沈十余丈，圓洞化為壹口深井後，他慢慢發現周邊的土壤有水跡，看起來沙漠下方還有暗河；而地底深處，確實傳來了微不可覺的靈氣波動，也不知團子是怎麽感知到的。
　　三人持續下潛，待上方的天空已經成了壹個小亮點，上官靈燁才停下了動作，面前的土壤裏浮現出了古老石塊，上面依稀能看到銘刻的陣紋。
　　謝秋桃湊到跟前瞄了眼：“這好像是鎖靈陣，修士閉關必備的陣法之壹，陣紋都裂開了，裏面的人要麽走了，要麽就沒了。”
　　開別人閉關之地是個危險活兒，上官靈燁從陣紋的煩瑣程度上，察覺到在此地閉關的修士境界絕對不低，她讓兩人退開，脖子上的項鏈化為了壹套黑甲裹著身上，小心翼翼破開了石墻。
　　呼——
　　石墻背後是空的，剛剛打開，千年不見天日的地底石室裏，就吹出壹股陰風，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樣。
　　左淩泉取出了照明珠，丟到石室內，卻見石室三丈方圓，墻壁上刻滿了陣文，有壹側垮塌了。
　　石室的中間，坐著壹具白骨，也不知在地底埋藏了多少歲月，白骨上出現了幹裂的痕跡，但大體上十分完整，連坐姿都筆直，死前明顯在盤坐運功。
　　謝秋桃瞧見此景，本來眸子裏壹亮，不過馬上就泄氣了，搖頭道：
　　“好像有人來過了。”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石室內除了壹具白骨，沒有任何其他物件。
　　修士閉關即便不穿衣服，保命法寶等物不可能不帶在身邊，骸骨還在東西沒了，只可能是有人捷足先登。
　　上官靈燁也有點失望，不過掃視幾眼後，稍顯狐疑的“嗯？”了壹聲，緩步走到骸骨旁邊，看向地面的壹處劍痕。
　　左淩泉跟著走到跟前，低頭看去，地面之上有個劍孔，應該是骸骨的右手邊，以前插著壹把劍。
　　上官靈燁仔細觀察劍孔內的痕跡，皺眉道：“痕跡太新，好像剛剛才拔出來不久。”她轉眼掃視周邊，最後停在目光停留在石室垮塌的壹角，指向地面的幾點烏紅：
　　“血跡都沒消失，離開最多不超過七天。”
　　左淩泉走進查看，果然發現了滲入地面的幾個血點，他疑惑道：
　　“這地方密不透風，進出沒有留下痕跡？”
　　“應該是從垮塌之處進來，倒在那裏留下了血跡；但如何離開難以探查，手法很高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上官靈燁環視壹周後，發覺沒什麽東西後，搖頭道：
　　“晚了壹步，可惜了，走吧。”
　　謝秋桃好不容易找到個寶地，被人摸過了，自然有點不舍得；來都來了，總得做點事情，她想了下，就抱著琵琶曲指輕彈，彈了壹首比較悲涼的曲子，看模樣像是在超度亡魂。
　　左淩泉和上官靈燁進別人墓穴，打擾九泉之下的亡魂，本就比較無禮，對此並未制止，待謝秋桃壹曲彈完後，才合上了石室，壹起返回了地面……
　　……
　　石室封閉，又陷入了千年不見天日的黑寂，仿佛永遠不會有人再涉足此地。
　　但三人剛剛離開不久，暗無天日的石室北角，忽然響起了壹道低沈的哼唱：
　　“嗯哼哼~……”
　　哼的是謝秋桃方才所彈的曲子。
　　慢慢地，石室內重新出現了微光，北角的石壁逐漸虛幻，壹個靠在墻邊上的鬥笠劍客，浮現出了身影，手裏握著壹把古樸長劍。
　　劍客的面容依舊是趙渠的面容，但眼神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鋒銳、傲氣、冷血，但更多的卻是故人皆成黃土，世間獨留自己壹人壹劍的滄桑。
　　這世上還有記得他的人，但估計沒有他認識的人了，劍客哼完壹曲後，低頭看向手中的長劍，開口道：
　　“玄武臺的鎮魂調，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還沒失傳；那丫頭，應該是謝氏壹族最後的傳人了。”
　　手中寶劍是天生的仙兵，不以生靈魂魄為器靈，有靈智但不會以人的方式思考和言語，沒有回應。
　　劍客此時除開手裏這位老朋友，沒有可以交流的人，繼續說道：
　　“那年輕小子，好重的劍氣，和妳相輔相成，要是成為新的劍主，來日問鼎九洲也不無可能。他若是先踏進這密室，妳會改換門庭追隨他，還是繼續看護我這把老骨頭？”
　　劍沒有說話，也不需要說話。
　　世間有靈智的兵刃，對修士來說，比父母妻兒都靠得住，只要修士不死，哪怕只剩壹縷殘魂，手中兵刃，也會以玉碎之勢，護得主人周全。
　　只有在劍主徹底遁入輪回後，劍才會歸於沈寂，重新等待良主的出現，從無改換門庭的說法。
　　不過壹個更適合的主人來到面前，老劍主卻懶著不死，從人的角度來看，確實挺可惜的。
　　因此，劍客又道：
　　“這具平庸肉身，配不上老夥計妳；既然妳看上了那小子，我就去把他的肉身搶過來，咱們再去九洲大地闖上壹次，妳覺得如何？”
　　為了盡快適應新環境，奪舍搜魂為壹體，劍客知曉趙渠所知曉的壹切，方才大略猜出了三人的背景，才沒現身。
　　當今世道已經再無他壹席之地，各路仙尊不比他當年縱橫之時弱多少，此時發問，也是覺得此舉很冒險，征詢壹下手中唯壹依仗的意見。
　　不過劍是殺人器，隨劍主心意而動，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因此劍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主意就已經打定了……
　　……
　　三人回到地表，繼續往火鐮谷行進。
　　上官靈燁走在前面，依舊在沿途探查地下的情況，左淩泉和謝秋桃則沒有再四處挖土，因為從方才的經歷來看，他們把鐵桿全連起來，也摸不到地下的石室，用探桿搜索毫無意義，還不如跟著團子走。
　　團子蹲在謝秋桃的掌心，黑豆似的小眼睛還盯著古河道的方向，歪著頭看起來有點茫然，這副模樣，被三人理解為了撲了個空所致。
　　謝秋桃寶貝似的捧在懷裏，寵溺地摸摸頭：
　　“沒找到東西，至少找到地方了，團兒大功壹件。妳要是再看到周邊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嘰壹聲，真找到好東西，妳立頭功，好處分壹半，折算成神仙錢，全給妳買好吃的。”
　　聽見吃，團子頓時收回了心神，轉眼望向謝秋桃，“嘰嘰！”兩聲，應該是在說：
　　“鳥鳥才不上當，奶娘說小魚幹管夠，結果壹個不高興，就把鳥鳥攆出去找蟲吃。”
　　雖然聽不明白意思，但團子不樂意，幾人還是看得出來。謝秋桃連忙道：
　　“真給妳買好東西吃，妳平時吃的小魚幹算什麽呀，那是東海的黃魚，都是漁場養出來的，家養的再好也沒野味吃著香。真要說好吃的魚，還得看北海的小銀龍，玄武血脈的神獸都愛吃這個。”
　　團子眼睛亮了些，“嘰？”了壹聲，應該是在詢問真假。
　　上官靈燁走在旁邊，柔聲道：“小銀龍味道確實不錯，不過玉瑤洲這邊不產，只能從華鈞洲北方專程運過來；妳真想吃我讓師門弄些回來，不過事先說好，跨洲運東西，運費驚人，偶爾解饞尚可，可不能當飯吃。”
　　團子猶豫了下，還是點頭，畢竟不能當飯吃，也比沒得吃強。
　　謝秋桃見此，倒是笑了下：“北狩洲那邊小銀龍很好抓，我老家就在那邊，有機會的話，我帶妳們過去，專程給團子捕魚。”
　　北狩洲是幽螢異族門戶，真要過去約等於直搗敵巢，上官靈燁對這個提議自是壹笑了之。
　　不過左淩泉修行的願望之壹，就是走到山巔看壹眼這世界的全貌，對此倒是點頭道：
　　“以後肯定會去看看，不光是北狩洲，還有華鈞洲這些地方。”
　　“嘻~那正好，我去過的地方可多了，到時候給左公子當向導。華鈞洲比玉瑤洲大，不光是高人多，仙子也多，我認識好多個，到時候給左公子……”
　　謝秋桃本來想說給左淩泉介紹壹下，不過發現上官靈燁微微瞇眼，覺得自己可能會被隊長踢出隊伍，她迅速改口道：
　　“到時候給左公子提醒壹下，別去招惹。外面的仙子都很險惡，專門蒙騙左公子這樣天資過人，又俠義心腸的外來修士……”
　　？
　　左淩泉聽起來，自是覺得這話不對勁，他偏頭道：
　　“是嗎？還有這種說法？”
　　謝秋桃話都出了口，自然就順著往下說了：
　　“那是自然，雖然不是全部，但有些仙子就是如此，我聽說過好多，某些宗門世家為了拉攏年輕俊傑，就專門讓門中的絕色仙子跑去接觸，也不表態，就擺出壹副很欣賞妳的樣子。
　　“那些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禁不起考驗，覺得自己是天選之人，抱著僥幸就入門了，各種給宗門獻殷勤，結果幾十年都沒俘獲仙子的芳心，等熱情磨滅放下的時候，已經入門多年，有了香火情，也不好再改換門庭了……”
　　左淩泉覺得這種招攬人才的方式有點兒戲，他笑道：
　　“小把戲罷了，這麽簡單的考驗，我豈會經不住。”
　　“我覺得也是，左公子壹看就是美色當前不為所動的人，比修行道那群楞頭青強多了。”
　　“……”
　　左淩泉張了張嘴，本想自謙地承認，但說他美色當前不為所動，他實在沒這個臉點頭。
　　上官靈燁也是翻了個白眼，都聽不下去了，正想走快壹些，去前面探查壹處沙丘，眉頭卻忽然壹皺，擡眼看向了西北方向。
　　有說有笑的兩人，察覺異樣停下腳步，左淩泉跟著望向西北：
　　“有動靜？”
　　上官靈燁仔細感知片刻，才禦風而起快步趕往西北：
　　“好強的劍氣，前面應該出事兒了，過去看看。”
　　左淩泉和謝秋桃沒有遲疑，和天上的清婉招呼壹聲後，迅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