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

韭菜東南生

歷史軍事

1642年,大明崇禎十五年壹月。 松山。 冬日的陽光冰冷的照射在山頂的皚皚白雪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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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千裏之外

崇禎十五年 by 韭菜東南生

2022-1-10 19:57

  “給妳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內,各營主將副將,連同在京的所有士卒,須全數集中於城外校場,少壹人,我就治他們的罪,另外,士卒兵籍名冊也要帶來,本宮要壹壹點驗!”
  朱慈烺冷冷說。
  朱純臣冷汗更多——這是要他的命啊,京營明裏十二萬,暗裏連五萬都不到,只不過支取糧餉之時,依然按兵籍名冊上的人數,也就是十二萬人領取,這中間的五萬差額,自然都被領軍的勛貴和將領們層層貪墨了。
  朱純臣當了六年的京營總督,對京營的情弊心知肚明,不過他並不認為是自己的責任,他接任的時候京營的空額就有四萬了,這六年來,他只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過去就這樣,現在還這樣,自己又能有什麽錯?!
  不過想歸這麽想,他心裏卻十分清楚,壹旦兵冊上的人數跟實際的兵數差的太多,他這個京營總督肯定是要擔責任的。
  事到臨頭,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走壹步算壹步了。
  朱純臣打馬急匆匆離去,徐允禎向拱手朱慈烺行禮,也慌張的跟了上去,朱純臣是京營總督,他是京營提督勛臣,兩人是拴在壹根繩上的螞蚱,壹榮俱榮壹損俱損。
  和朱純臣相比,徐允禎膽氣更差勁,剛才朱慈烺訓斥朱純臣之時,他嚇的臉都白了,額頭上的冷汗比朱純臣還要多,這樣的人,怎麽能統兵?又豈會不投降?
  徐達壹脈,竟淪落到這種地步,朱慈烺心裏微微嘆息。
  朱純臣徐允禎壹走,就只剩下兵部尚書陳新甲了。
  “殿下,兵部雖不直接管轄京營,但京營的兵籍名冊兵部卻是有的,不如臣去取來,免的宵小之徒在兵冊上面作假。”陳新甲畢恭畢敬的說。從太子的所言所行中,他隱隱已經意識到了什麽,朱純臣和徐允禎的表現他也都看在眼裏,只覺得這兩位國公實在是太蠢,都禍到臨頭了,居然還不知曉。
  “不必了,我們壹起去校場,我有兩個問題想向部堂請教。”
  朱慈烺淡望向前方。
  “是。”陳新甲受寵若驚。
  三百順天府兵在前開路,同時維護街道的秩序,朱慈烺在陳新甲田守信李若鏈和壹百錦衣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去往城外的校場。
  “哇,是太子爺!”
  沿途的街道上,不時有人驚呼,還有人在街邊跪下,連連叩首。
  朱慈烺頭戴翼善冠,穿大紅龍紋便服,外面罩著黑色的狐領披風,玉帶黑靴,腰懸長劍,騎在壹匹渾白的高大駿馬上,面色淡淡,不怒不喜,雖然年紀還不大,但卻已經有了天家的威儀。
  有明壹朝,皇帝和太子很少出現在京師街頭,因此,朱慈烺此行迅速轟動了整個京城,街上人潮湧動,人人都想要看壹看當朝太子長什麽樣?
  前世裏,即使是最紅的影視明星,也難有這樣的待遇。
  朱慈烺卻壹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滿心的悲傷。
  他看到,百姓們臉上個個都有菜色,即使是街邊那些開著大商鋪的商人,也很少有油光滿面的,街道兩邊每壹處的避風中,都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在蜷縮,或三五,或壹二,“皇太子”的呼喊都震天了,但卻依然有壹半的乞丐動也不動,就好像他們早已經凍死在了昨晚的寒風中壹樣。
  這都是我朱家的子民啊。
  朱慈烺幾乎忍不住的想要下令,令錦衣衛將這些乞丐,全部送入如前世“福利院”那樣的單位,給他們衣衫,讓他們溫飽。
  但他忍住了。
  這裏是大明朝,不是前世。
  大明朝沒有福利院,縱使有,也放不下這麽多的乞丐。
  又想,京師都這樣了,那幹旱連連的陜西山西,豈不到處都是乞丐?
  饑民的問題不解決,大明朝終究是無救。
  朱慈烺心情越發沈重。
  ……
  千裏之外。
  南直隸徽州。
  不比京師的寒冷,徽州的春天溫暖而舒適,七八個衣不蔽體的大小乞丐橫七豎八的躺在土地廟前的空地上,曬太陽,捉虱子。
  壹個人罵:“老狗,妳兒子怎麽還不回來,該不是跑了吧?”
  叫老狗的老乞丐趕緊坐起身來,滿臉堆笑:“大王哪裏話?小狗就是壹百個膽子也不敢跑的,興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叫大王的那乞丐壹瞪眼:“再等壹炷香,還不回來,妳他麽就給我去找!”
  “是是是。”老狗唯唯諾諾。
  大王狠狠地往地下啐了壹口,倒頭繼續睡。
  其他乞丐紛紛抗議:“老狗,妳兒子太不靠譜了,太陽都朝西了還不回來,他該不是想要餓死我們吧?”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省的在這挨餓。”
  “再等等再等等。”老狗連連賠禮,心裏卻也忍不住發恨:小王八蛋死哪去了?
  壹會,壹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搖搖晃晃的順著山道走了上來,
  “小狗回來了!”
  老狗驚喜的跳起來。
  其他乞丐也紛紛跳起,壹窩蜂的沖向小狗。
  老狗雖然跳的早,但他是壹個瘸子,所以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小狗,吃的呢?”
  “妳他麽怎麽雙手空空?”
  “咦,妳背著什麽?”
  吃驚憤怒之後,乞丐們忽然發現小狗背著壹個包袱,於是不由分說的就把包袱搶了下來。
  小狗也不反抗,只是張著嘴呵呵傻笑。
  包袱解開,裏面兩只燒雞。
  “哇!燒雞!”
  乞丐們驚喜的聲音震動整個土地廟,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最先解開包袱的那個男乞丐抓住雞腿,就要往下擰。
  “住手!”
  老狗從後面追上來,拄著打狗棍,瞪著眼,聲嘶力竭的喊:“妳們還有沒有壹點規矩?!大王還沒有用呢,哪輪得到妳們?滾開滾開,都給老子滾開!”手裏的打狗棍抽打擋路的乞丐。
  乞丐們紛紛閃避,捧著燒雞的男丐稍微慢了壹點,被老狗狠狠抽了兩棍子。不過卻不敢多言,只惡狠狠地瞪了老狗兩眼。
  老狗奪了燒雞,壹瘸壹拐的回到土地廟,將兩只燒雞捧到大王面前,壹臉諂媚:“大王,您先用。”
  大王大喜,他自持身份,不好意思跟手下的乞丐們搶奪,幸虧有老狗這樣忠心耿耿的奴才,不然他恐怕就吃不到這燒雞了。
  “老狗不錯!”
  大王對老狗的忠心很欣賞,先擰下壹根雞腿賞給老狗,自己再擰下兩根禦用,最後將燒雞往前面壹推,不等他說話,群丐就壹擁而上,瘋狂的搶奪起來。
  老狗得了那根雞腿,狼吞虎咽,三兩下就塞到了肚子裏,壹擡頭,發現小狗呵呵傻笑的站在旁邊,不說話,也沒有去搶燒雞,他壹下就急了,趕緊喊:“妳傻呀?快去搶……”
  轉頭壹看,還搶什麽搶啊?不要說燒雞,連骨頭都不剩了。
  兩只燒雞,根本不夠七八個乞丐分,群丐恨不得把雞骨頭研碎了,都塞肚子裏去。
  老狗心有歉意,壹瘸壹拐的走過去,小聲叮囑:“狗兒,下壹次妳吃飽了再回來。”
  “狗兒明白了。”小狗傻笑。
  “小狗,這燒雞妳從哪裏弄來的?”
  大王吃飽喝足了,壹抹嘴,坐在土地廟的臺階上問。
  “有壹家辦喜事,我鉆狗洞進去偷出來的。”
  小狗回答。
  “哈哈,怪不得叫妳小狗,妳果然是狗!”群丐哈哈大笑。
  小狗跟著傻笑。
  老狗有點不滿,罵小狗不就是罵他嗎?這幫混蛋,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回頭得告訴狗兒,再有偷燒雞這樣的好事,千萬不能帶回來了,要找壹個僻靜地方,咱父子兩人吃獨食。
  “咦,呀,我肚子疼……”
  壹個小乞丐忽然抱著肚子,哎哎疼叫起來。
  “我也疼。”更多的乞丐嚎叫起來。
  壹開始,老狗是不屑的。
  這幫人,吃慣了殘羹剩飯野菜樹皮,忽然吃了燒雞,腸胃就受不了了,真是廢物!哪像他,不管是野菜樹皮還是山珍海味,他都能扛得住,但忽然,他覺得有點不對,肚子傳來劇痛,如刀絞壹般,雙腿壹軟,噗通壹聲就摔倒在地,心想,難道我也頂不住了嗎?
  左右壹掃,發現除了狗兒,其他乞丐已都倒在地上了。
  隱隱地,老狗覺得有點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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