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忠耶奸耶

　　朱慈烺笑了。
　　押在詔獄裏的當然不是徐衛良，徐衛良這麽重要的人證，怎麽可能放在壹個敵我未明，有可能會被朱純臣上下其手的錦衣衛的詔獄中呢？詔獄只是壹個障眼法，真正的徐衛良被朱慈烺關押在另外壹個秘密地方。為了避免被人識破，朱慈烺派了二十個侍衛，十人壹組，拿了他的太子令，日夜在詔獄看守假徐衛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即使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也不行。所以駱養性說他沒有見徐衛良，確實是實情。
　　這個假招忽然被駱養性戳破，朱慈烺壹時倒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駱養性果然還是有點道行的。
　　駱養性忽然跪倒在地，聲音懇切：“殿下如此做，壹定是有深意，臣本不該點破，但臣實在是迫不得己。兩個主謀狡猾異常，做事滴水不漏，臣雖然偵辦了半年多，卻沒有什麽大的進展，原想慢慢追查，終究能將那兩個主謀繩之以法。不想昨天殿下拿下徐衛良之後，其中壹個主謀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除了四處活動之外，昨天深夜居然還親自找到了臣……”
　　聽到這裏，朱慈烺心頭又是壹跳。
　　朱純臣昨晚和駱養性見面，他當然是知道的。
　　原本他還想試探壹下，但想不到駱養性居然主動說出來了。
　　“令臣吃驚的是，那主謀仗著長輩的交情，居然要臣幫他殺人滅口，在詔獄中做掉徐衛良！臣本想怒斥於他，但轉念壹想，這正是扭轉局勢，收集證據的好機會，於是就假裝答應了他，並且跟他提出了二十萬兩銀子的酬金。”
　　說到這裏，駱養性探手入懷，取出壹大疊的銀票，雙手奉上：“今日傍晚，那主謀托人將二十萬兩銀票送到了臣的手裏。臣惶恐，同時也更深知那主謀為了掩蓋此事，不惜壹切的決心。如果那主謀知道臣正在調查他，壹定會狗急跳墻，說不定會策動京營舊部惹出什麽禍事來。但臣如果現在就發動，向聖上請命，抓捕兩個主謀，卻又缺少足夠的證據。因此臣才不得不深夜求見殿下。個中隱情，還望殿下諒解！”
　　說完，將二十萬兩銀票放在地上，重重叩首。
　　朱慈烺靜靜地不說話，駱養性這兩段話，還真是讓他驚異了。
　　難道駱養性真的壹直都在調查這個案子嗎？還有，駱養性如此坦蕩，難道真是壹個忠臣嗎？
　　“妳來見我，是要我交出徐衛良嗎？”朱慈烺不動聲色的問。
　　“是。”
　　“說說理由。”朱慈烺問。
　　駱養性擡起頭：“那主謀以為，如果徐衛良死了，這事死無對證，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臣以為，這正是可以利用的好機會。只要殿下準臣演壹出戲，臣必然將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妳是說，讓徐衛良假死？”朱慈烺明白了。
　　“是，徐衛良死了，那兩個主謀必然放松警惕，臣搜集證據的難度會大大降低，而臣派往山西和山東兩組人馬，正在搜尋另外兩個重要共犯，壹旦將兩人抓獲，再加上徐衛良，那就是鐵證如山，任兩名主謀巧舌如簧，也辯駁不了。”駱養性聲音淡淡，但眼神卻信心十足。
　　朱慈烺不動聲色：“山西山東兩路人馬，抓的是什麽共犯？”
　　“整個甲胄案，除了兩個主謀和徐衛良之外，還有買方和中間人，買方是壹個山西商人，已經回了山西，中間人害怕被殺人滅口，買賣結束之後，就離開京師逃往了山東，臣雖然竭盡全力，但想要把他們抓捕歸案，尚需要壹定的時間。”駱養性清楚稟報。
　　“妳是說，妳找到那個中間人了？”朱慈烺問。
　　這個案子，他也壹直在查，而最大的難點就在那個中間人。
　　當初買賣結束之後，朱純臣和徐允禎想要殺掉中間人，但不想中間人機警異常，不等他們動手就提前跑掉了，此後再無蹤跡。朱慈烺雖然握著徐衛良，但只徐衛良壹個人的口供，是扳不倒朱純臣和徐允禎的，只有加上中間人和山西商人，形成壹條完整的證據鏈，才能讓朱純臣和徐允禎無可抵賴，也才能讓勛貴和朝臣們心服口服。
　　“是，姓名和相貌都知道了，但就是找尋他的藏身之處，需要壹點時間。”駱養性回答。
　　朱慈烺沈思著，到現在為止，駱養性所說還算是合情合理，看樣子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但朱慈烺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沈思了片刻，朱慈烺問：“這事妳稟告陛下了嗎？”
　　“已經稟告。”
　　“陛下怎麽裁示？”
　　“陛下沒有裁示，要臣自己看著處理。”駱養性恭敬回答。
　　朱慈烺心中壹震，心想父皇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給駱養性壹個便宜行事的權力？父皇並沒有明旨，但駱養性卻自作主張的找上了門，壹旦被哪個朝臣知道了，參上壹本，麻煩就大了。駱養性不是普通的朝臣，而是錦衣衛指揮使，身份特殊，沒有聖令，身為太子的朱慈烺不適合和他見面。
　　“駱養性，妳可知罪？”朱慈烺拍桌而起。
　　駱養性跪伏在地：“稽查不法，是臣職責所在，雖然皇上沒有明令，但既然徐衛良在殿下手中，臣就不得不面見殿下，若有僭越，臣甘願死罪！”
　　駱養性這話說的頗為硬氣，也頗為高明，如果朱慈烺不是知道歷史的走向，還真有可能以為他是壹個忠臣呢。
　　朱慈烺起身踱了兩步，心想以父皇的聰明，肯定已經想到駱養性會來見我，或者說，這本就是父皇默許的，那麽父皇是什麽意思呢？明知道我跟朱純臣徐允禎不對盤，卻讓駱養性來見我，是歷練我，還是暗示我幹掉朱純臣和徐允禎？又或者是要試探我對勛貴的態度？同時磨礪我掌控勛貴的能力？
　　但不管這樣，事情既然已經落在頭上，想躲也是躲不開，只能往前走了。
　　“妳有幾成把握能抓到那兩個主謀？”朱慈烺冷冷望著駱養性。
　　“九成！”對駱養性這種老官吏來說，九成就是百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