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

韭菜東南生

歷史軍事

1642年,大明崇禎十五年壹月。 松山。 冬日的陽光冰冷的照射在山頂的皚皚白雪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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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吃罰酒

崇禎十五年 by 韭菜東南生

2022-1-10 19:57

  面對太子,周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紅臉低頭。
  周奎的臉皮卻比城墻還厚,明明已經意識到,外孫可能知曉了真相,但心中卻依然抱持僥幸,見兒子不回答,他就硬著頭皮代為回答:“不多不多,也就二三十兩吧……”
  “二三十兩,”太子輕輕嘆口氣,手指在桌面上輕敲:“才這麽壹點啊,據我上次看,外公的那些家具,可都是上好的楠木啊。只材料就不止這個價錢吧。”
  周奎尷尬的笑:“現在時節不好,價錢低壹點也正常……”
  太子臉色突然壹沈:“不知道買家具的人是誰?居然敢占嘉定伯府的便宜?難道不知當今是誰家之天下嗎?”
  “這個這個……”周奎心裏發慌,壹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周鏡依舊低頭紅臉——府裏的家具根本壹件也沒有賣,都被塞到庫房裏藏起來了,為了就是眼前的這份寒酸樣,現在太子問起買主,他如何能回答?
  太子轉頭看唐亮:“唐亮,妳派人調查壹下。”
  唐亮拱手,壹本正經地回道:“殿下,說來也是巧了,奴婢恰好知道那些買主的名字。”
  “說來聽聽。我倒要知道,到底是誰,居然敢賤買我外公的物件!”
  “城西南,田記當鋪李掌櫃,正陽門大街,售賣絲綢的張老板……”
  唐亮聲音清楚的念出了幾個名字。
  聽到這幾個名字,周奎臉色終於是變了,這些掌櫃,當然不是家具的買主,但卻是他幾間店鋪的新老板,想不到太子居然已經了解的清清楚楚了,這壹來,這壹場假裝“寒苦”的悲情戲,立刻就演不下去了——太子什麽都知道,還演個什麽勁?
  “另外,據奴婢所知,這幾個掌櫃老板,最近兩天,手裏忽然都多了壹處店鋪,聽說是別人白給的,壹分銀子都沒有花……”唐亮最後補充。
  聽到此,周奎和周鏡再無僥幸,他們知道,太子已經知道全部真相了,雖然太子不是皇帝,但對著太子公然撒謊,卻也是不小的罪名,周奎還在猶豫,但周鏡卻已經離座,噗通跪在太子面前,叩首道:“臣對不起殿下,臣有罪!”
  太子臉色沈沈:“妳有何罪?”
  周鏡不能回答。
  太子又看向周奎,疑惑:“外公,大舅說他有罪,卻不肯回答是什麽罪?這到底什麽意思?”
  周奎臉色陣青陣白,硬著頭皮沖周鏡叫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妳胡言亂語什麽呢?還不快起來!”
  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妳知道我賣了店鋪又如何,只要我不承認,難道妳還能明搶不成?
  周鏡卻不起身,依舊拜伏在地。
  太子望了外公周奎幾眼,輕輕壹嘆,轉頭看向周訓:“小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妳知道嗎?”
  和父親哥哥不同,周訓雖然陪坐,但始終不發壹語,因為終日酒色,他眼圈發黑,臉色發白,坐在那裏無精打采,不管父親和哥哥,如何撒謊,如何驚慌,他都不參與,只是打哈欠,瞌睡,此時聽到太子問,他忽然精神壹振,站起來,向太子行禮:“回殿下,臣知道,我哥他,撒謊了……”
  聽到此言,周奎和周鏡都是吃驚,周奎瞪大了眼,跪在地上的周鏡也猛然擡起頭,驚訝的看著弟弟。
  “哪裏撒謊了?”太子冷冷問。
  “這堂中家具,根本沒有變賣,都在後面倉庫呢,至於嘉定伯府窮的揭不開鍋,更是壹派謊言,不說別的,只說後院窖子裏,銀子就多的是呢。”周訓道。
  “啊!”
  不等周訓說完,周奎就大叫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天大的秘密,竟然會被兒子捅破,為了保住家財,他四年前在崇禎帝面前裝窮,今日又在太子面前裝窮,幾乎是想盡了壹切的辦法,連老臉都豁出去不要了,但想不到,他所有的苦心,都被周訓給破壞了。
  “逆子,妳胡說什麽?”
  周奎跳了起來,臉色漲紅,右手戟指,眼睛左右找尋,似乎是想要找什麽趁手的武器,將這個胡說八道的逆子打倒在地。
  這壹刻,他好像忘記太子就在眼前。
  但人影壹閃,唐亮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浮塵壹甩,笑道:“老伯公,冷靜啊。”
  周奎身子僵住了,他對兒子的怒氣再大,也不敢當著太子的面動武。
  有人護著,周訓膽子更大,他耿著脖子,棱著眼睛,大聲說道:“我是逆子,那妳們就是佞臣!明明有銀子,卻不願意為朝廷分憂解難,也不讓我使,我姐姐做國母,外甥是太子,大明朝給我周家無盡的榮華富貴,可我周家,又是怎麽報效朝廷的?”
  “妳……”
  周奎臉色鐵青,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了,只能轉對太子,頹然跪下,哭嚎道:“逆子胡言亂語,殿下切莫相信啊~~~”
  “殿下,臣說的句句是實啊!”周訓叫。
  父子兩人爭辯了起來。
  太子臉色沈沈,目光望向周奎:“外公,原來您壹直在騙我……”
  “臣沒有,臣沒有……”周奎恨死了,只恨不得將周訓掐死。
  “此事,我必須弄個清楚。”太子面色冷酷。
  周奎嚇的壹哆嗦。
  唐亮上前壹步,小聲道:“殿下,父子爭訐,關乎伯府聲譽,不論誰對誰錯,都不是光彩,不如關起門來細問……”
  太子點頭,轉對站在旁邊的中軍官佟定方:“關上正堂的門,封鎖伯府,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
  全身披甲的佟定方得令而去,急步踩在地磚上,身上的甲胄蹭蹭作響。隨後,堂中堂前的太監宮女還有周府管家下人都被趕了出去,嘎嘎嘎,正堂的五扇雕花木門被關上,佟定方帶著武襄左衛在堂外值守,堂中只剩下太子,唐亮,和周家父子三人。
  太子望向周訓,臉色凝重地說道:“周訓,我朝以孝治天下,妳剛才所說,已經是忤逆,原本這是順天府的事,我不該管,但家醜不宜外揚,妳們壹個是我外公,壹個是我舅舅,不論誰對誰錯,對我臉上都沒有光彩,所以我又不能不管。據外公所說,嘉定伯府貧寒,妳卻說,後院窖子裏有銀兩無數,如果妳誣陷嘉定伯,那就是鐵定的不孝忤逆,即便妳是我舅舅,我也是保不了妳的!”
  周訓噗通跪下了,舉手發誓:“殿下明鑒,臣剛才所說,句句是實。不信妳派人到後院窖子裏詳查!”
  太子再看向周奎和周鏡。
  “逆子,逆子……”周奎已經跪不住,跌坐在地上——逆子建議太子派人到後院搜查,這不是要他的老命嗎?
  周鏡臉色慘白,到這時,他已經明白,老二今日的“忤逆”,怕是和太子殿下脫不了關系,怪不得他們哭窮哭慘,太子殿下壹點都不阻止,反而老神在在,原來早就和老二套好招了。
  而如果沒有太子殿下的撐腰,給老二壹百個膽子,老二也不敢站在堂上胡言亂語!
  原來,和周奎的吝嗇,周鏡的本分不同,周訓喜歡流連花街柳巷,最近更是迷上了壹個新來的揚州歌姬,偏偏周奎吝嗇,不願意給周訓銀子,致使揚州歌姬為撫寧侯朱國弼所得。因為這個,前些日子,父子兩人大吵了壹架,周訓氣死了,也恨死了。
  而這,正為太子所用。在這之前,他就已經聯絡二舅了。
  “外公,妳怎麽說?”太子問。
  “壹派胡言,殿下,妳千萬不可相信這個逆子啊,他逛窯子逛瞎心了……”周奎爬起來,猛烈磕頭。
  “我說的句句是實,如果後院窖子裏沒有十萬兩的銀子,我就把腦袋揪下來贖罪!”周訓叫。
  太子冷冷:“妳們壹個是我外公,壹個是我舅舅,各執壹詞,究竟誰是真話,誰是假言,誰是逆子,誰又是佞臣?看來只有壹個評判標準了……”轉看唐亮:“唐亮,妳帶人去後院,看後院窖子裏,究竟有多少銀子……”
  “不可呀~~~”
  不等太子說完,周奎就哭嚎了起來,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後院窖子裏
  的銀子,可不止幾萬兩,而是有將近十萬兩,如果被太子搜出來,不但證實了逆子所言不虛,而且最可怕的是,以太子“橫征暴斂”的性子,這十萬兩銀子,怕是壹個子都不會剩下,都會變成朝廷的國債,他以後還怎麽活啊。
  想要阻止,壹時卻又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只能咒罵逆子,同時也暗暗咒罵太子:我怎麽有妳這樣的外孫?千方百計的想要奪我的銀子,妳幹脆殺了我算了……越想越傷心,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了起來:“殿下,不能搜啊,臣是嘉定伯,沒有陛下的聖旨,誰也不能搜臣的府邸……”
  太子冷冷:“外公妳錯了,這不是搜,而是看。為的乃是證明妳和二舅的真偽,無論妳窖子裏有多少銀子,我都不會動壹兩。”轉對周訓:“二舅,妳隨唐亮去。”
  “是。”周訓跳起來,興奮的跟唐亮往外走。
  “不能查啊~~”
  周奎噗的跪行向前,壹把抱住了太子的小腿。哭嚎道:“殿下,看在臣老邁,沒有幾天活頭的份上,妳就饒了老臣,和老臣這壹家吧……老臣向妳磕頭了~~嗚嗚,磕頭了~~”
  瘋狂的磕頭,老淚都把太子的褲腿沾濕了。
  太子卻不為所動——作為壹個穿越者,他太了解周奎的貪財和無恥了,對這樣的人,他不會有任何的憐憫。
  眼見唐亮帶著周訓走出正堂,呀的壹聲推開門,又呀的壹聲關上門,而那個全身甲胄的少年中軍官重新回到了正堂,扶著刀把,冷冷站回太子身邊之後,周奎知道,今日的事情,他不出血是不可能善了了,於是哭嚎壹聲,雙手抱緊太子的小腿,老淚縱橫的大叫道:“殿下,老臣願意拿出兩千兩購買國債!”
  不就是為了國債嗎?我買還不行嗎?
  太子卻不說話,目光看都不看他,只看著前方,顯然,對這個數目,太子是不滿意的。
  “那就,三,不,五,五千兩……”周奎壹咬牙,對他來說,這可是下了血本,也是他最大的容忍。
  太子還是冷冷。
  “八千兩!臣願意出八千兩。求妳不要搜了啊~~”
  周奎都快疼死了。
  太子這次終於低下頭,看向周奎,面無表情:“我問妳,妳銀窖裏到底有多少銀子?以至於妳這般害怕被我知道?”
  周奎哭嚎:“殿下,窖子裏的銀子,真沒有多少啊,妳不能相信周訓那個逆子,妳就放了外公吧。”
  “是嗎?那我們就等著吧……”太子聲音無比冰冷。
  “殿下啊~~”
  周奎只覺得自己就快要死去了,或者是正在被淩遲,天知道,他為什麽要有壹個這樣狠心無情的外孫啊,天啊,妳快來救救我吧,周奎在心中哭嚎。他抱著太子的小腿,連哭帶嚎,死死不放。
  朱慈烺皺起眉頭,臉色越發的不好看,周奎的哭嚎,令他心煩意亂,原本他還想要忍,還要繼續演,但忍到這時,終於是忍不住了,猛的壹拍桌子,右腿壹振,擺脫周奎的緊抱,將周奎掀翻在地,然後站起來喝道:“夠了!不要再給本宮演戲了!”
  這壹聲斷喝,聲音不高,但極有威勢,嚇的周奎壹哆嗦,沖到嘴邊的哭聲,硬生生地又咽回去了。
  周鏡更已經是全身冷汗,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外公,實話和妳說吧,今日妳在演戲,我也是在演戲。”
  長長地出了壹口氣,朱慈烺盯著周奎,冷冷說道:“妳府中有沒有銀子,有幾多銀子,其實我都已經是清清楚楚,更知道為了躲避國債,這三天來,妳絞盡腦汁,到處藏銀子,所以我不得不和妳演這場戲,為什麽?因為妳是我外公,為了我母後,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和妳撕破臉,讓天下人看我皇家的笑話!”
  “但妳太讓我失望了,我壹而再,再而三的給妳機會,不停的暗示妳,妳卻百般狡辯,無動於衷!”
  “……”周奎臉色煞白。
  “外公,妳求我饒妳,但其實不是我不饒妳,而是妳不饒我,不饒大明啊!”太子聲音和表情,忽然激動起來,他盯著周奎:“平常收斂錢財有妳,享受榮華有妳,國家危難,為什麽就不見妳了?大明現在內外交困,急需銀子,沒有銀子,京畿這十幾萬的難民就沒有活路,壹旦有什麽事變,京畿大亂,大廈搖晃,身為國丈,我的外公,到時妳豈能獨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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