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

韭菜東南生

歷史軍事

1642年,大明崇禎十五年壹月。 松山。 冬日的陽光冰冷的照射在山頂的皚皚白雪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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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冰山壹角

崇禎十五年 by 韭菜東南生

2022-1-10 19:58

  林錫耀驚恐無比,但還是顫抖著接過了賬簿,翻開壹看,心中再無僥幸,果然就是他的秘密賬簿!
  內賬不但記載了他每年的實際進出,而且還用進出賬的方式,記載了壹些他向官員行賄的數目……
  頓時,冷汗從林錫耀的額頭上涔涔而下,像是淋雨壹般,但卻依然硬著頭皮回道:“草民不知道這是什麽……”
  “妳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馬嘉植馬臉冰冷,高聲道:“帶上來!”
  立刻,兩個穿著粗布藍袍,看起來像是管家和賬房的人被押了上來,兩人走路壹瘸壹拐,身上的布袍多有破損,哭哭啼啼,臉上更有鞭傷,壹看就知道,是被嚴刑拷打過的。
  林錫耀回頭望見,雙腿立刻就軟了,不由自主,哆哆嗦嗦地就跪在了地上。
  鹽商們騷動了起來。
  林錫耀所做的事情,他們每壹個人都在做,見林錫耀跪倒,而林錫耀的管家和賬房被帶了上來,他們立刻明白,就在他們等待的這壹天裏,駙馬爺的人,已經圍了林錫耀的鋪子,抓了林錫耀的人,然後嚴刑拷打,逼出了林錫耀的內賬。
  現在賬簿在手,又有管家和賬房兩個人證,林錫耀偷逃稅款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了。
  本朝對商人偷稅的處置,雖然沒有漢唐嚴厲,動輒抄家流放,比元朝也要稍微寬容壹點,但偷稅依然是重罪,不但加倍罰款,同時還要施加杖刑。嚴重者,抄沒家產,流放邊關。
  鹽商們驚慌,都擔心自己家的店鋪也被圍了,賬簿也被駙馬爺拿了,於是他們紛紛看向自己的靠山,正坐在大堂中的老爺們。
  而坐在堂中的揚州官員,壹個個也都是變了臉色,他們這才明白,怪不得駙馬爺不許他們離開,足足軟禁了他們壹天呢,原來是駙馬爺的人,正在揚州城中,大動幹戈。
  如果他們不留在這裏,而是在衙門中,他們第壹時間就會得到消息,就算不敢攔阻,也能透風報信,令和自己交好的商人隱藏證據,早做準備,有或者想出各種辦法拖延。但今天壹天他們都被困在行轅中,消息被阻隔,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大事,面對發生的變局,壹時也都是坐不住了——商人偷稅還好,照律處置就可以了,如果商人嘴不嚴,供出他們的行賄受賄之事,那他們就大禍臨頭了。
  立時,官員們也微微有所騷動。
  丁魁楚更是臉色發白,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兩位欽差對揚州的捐款數量,根本壹點都不滿意,因而才有了今天的這場鴻門宴,壹天時間,居然就抓到了鹽商逃稅的證據,難道欽差提前派人在揚州調查了嗎?
  “肅靜!”坐在堂中的鞏永固壹拍驚堂木。
  官員都靜寂。
  “說吧,妳們鹽行去年壹年行鹽多少,又應該交多少鹽稅?”馬嘉植站在臺階上,不怒自威,目光直視那管家和賬房。
  管家和賬房在嚴刑拷打之下,早已經竹筒倒豆子壹般的全招了,現在欽差爺問起,立刻毫不猶豫,爭前恐後地回道:“去年實際行鹽兩千,應交鹽課稅壹千二百兩……”
  聽到此,林錫耀再也不敢否認,趴在地上,對馬嘉植連連磕頭:“草民壹時糊塗,壹時糊塗……”
  “壹千二百兩,卻只交了六百兩!”
  馬嘉植從京師來,深深知道朝廷的困難和戶部的短缺,但眼下壹個小小的鹽商,壹年就逃稅了六百兩,可想那些大鹽商逃了多少?壹時他怒火無法抑制,吼道:“足足少了六百兩,這還只是去年壹年,林錫耀經營鹽業十年,算上他的老爹和他爺爺,他林家在兩淮販鹽,已經四十幾年了,以壹年偷逃鹽課稅六百兩計算,這四十年來,他壹共偷逃了將近三萬兩的鹽稅!如此之人,居然也敢說什麽為國分憂,慷慨解囊,這是把朝廷,把揚州官員都當成傻子了呢!”
  眾人聽的臉色發白,很多鹽商都心虛的低下頭。
  林錫耀喊冤:“冤枉啊,草民只有去年逃了六百兩,此前絕無逃稅……”
  “事到如今,還敢狡辯?”
  忽然聽見壹聲尖喝,卻是兩淮鹽運使丁魁楚跳了起來,他壹臉正義:“此等奸商,不用大刑是不會說實話的,交給揚州府,管保叫他老實交代!”
  眾官員先是壹楞,隨即明白丁魁楚的用意,於是紛紛站起,向鞏永固請命:“不錯。查案緝私,何用欽差?交給揚州府就好了。”
  如果是欽差審問,不知道會從林錫耀口中問出什麽呢,壹旦林錫耀口無遮擋,將揚州鹽業的黑幕揭了開來,在場的人都要倒黴,但如果交給揚州府,由他們自己來審,那情況就完全可以掌控。
  “啪!”
  但揚州官員的私心,早在鞏永固的意料中,他猛的壹拍驚堂木,冷冷道:“鹽弊乃是國家之大患,朝廷屢次三番派禦史巡查,馬大人南下,身負聖命,查鹽正是職責所在,豈是妳們可以置喙的?難不成妳們想要吞案?”
  “……”
  鞏永固所說,直指人心,官員們灰溜溜地坐下,再無人敢說話。
  “馬大人,請繼續。”鞏永固道。
  馬嘉植點頭,看向堂中的官員:“既然諸位大人都想要斷案,那我就挑壹位吧。泰州分司主事,黃燦是哪壹位?”
  “下官黃燦。”
  壹個臉上有冷汗的從五官官員站了起來。
  馬嘉植冷冷盯著他:“妳是鹽官,以我大明鹽法,林錫耀應該如何處置?”
  黃燦是老官吏,倒也還能沈住氣,拱手道:“不知欽差可否將賬簿給下官壹看?”
  意思是,不看實證,只憑嘴說,我無法判斷。
  馬嘉植心中冷笑:“可以。”
  黃燦上前,接過賬簿,仔細翻看,雖然他故作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是出賣了他,林錫耀不止有偷稅,更有數條關於他的記載:某月某日,泰州,黃,兩百兩。
  雖然沒有直接點名他黃燦,也沒有說明用途,但黃燦自己心裏卻清楚,那都是林錫耀向自己行賄的記錄。
  這個混蛋,不想活了嗎,為什麽要在賬簿上寫這些?
  眾目睽睽之下,黃燦不敢多看,簡單翻了壹下,他擡起頭,斟酌著說道:“如果賬簿是真的,林錫耀……應該三倍罰銀,仗四十。”
  林錫耀哭嚎了起來:“欽差饒命啊~~”
  就他的身板,四十板子有可能就要了他的命。
  “就是說,只用交壹千八百兩嗎?”馬嘉植盯著黃燦,臉色更冷。
  黃燦額頭上的細汗更多,硬著頭皮,拱手道:“林錫耀偷逃鹽稅,實在可惡,上差剛才分析,也是人之常情,但大明律法以證據為第壹,這賬簿只能證明林錫耀去年偷逃鹽稅,過去之事,卻無法證明,因此現在還難以壹並處罰……”
  馬嘉植不怒反笑:“說的好,那本欽差要再問壹句,鹽商偷稅,三倍處罰,那官員受賄,該如何處置?”
  黃燦臉色壹變,臉上的冷汗更明顯:“依律論處即可,下官非是刑官,不敢妄言。”
  “不敢?妳敢做的事情太多了。”馬嘉植冷笑。
  “下官不明白……”黃燦強笑。
  “不明白?好啊,那本欽差就給妳找壹個明白的。”馬嘉植看向那管家和賬房:“賬簿上有泰州,黃,兩百兩,是什麽意思啊?”
  “那是掌櫃的……給黃大人的孝敬銀。”賬房哆哆嗦嗦地回答。
  “哪個黃大人?”鞏永固追。
  “就是……就是泰州分司黃燦黃大人……”賬房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黃燦立刻就跳了起來:“汙蔑!汙蔑!血口噴人,下官絕沒有收他的賄賂!”
  馬嘉植不管他,只向坐在正堂上的鞏永固拱手。
  鞏永固壹拍驚堂木:“來啊,帶黃大人到隔壁房間休息。”
  “是!”
  兩個錦衣衛立刻上前,壹左壹右夾住了黃燦。
  “我是朝廷命官,誰也不能動我……”黃燦掙紮,但在兩個錦衣衛鐵掌之下,豈有他掙脫的可能?
  很快,在眾人的註視中,黃燦就被拖走了。
  現場雅雀無聲。
  鹽商們壹個個臉上有汗,官員們則是臉色發白,到現在,他們已經徹底明白,今日答謝是假,請君入甕是真,壹切的壹切,都是早有謀劃,今日他們進到這裏,想要輕易脫身,怕是很難了。
  林錫耀更是軟在地上,黃燦是他的靠山,眼見黃燦都自身難保,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在劫難逃了。
  “林錫耀,逃稅加上行賄,妳有何話說?”鞏永固的聲音從堂中傳出。
  “草民願意拿出銀子贖罪,草民願出壹萬兩,只求欽差饒了草民,草民再也不敢了……”林錫耀跪在臺階前,連連叩頭。
  “這林家這幾十年偷逃鹽稅,怕也逃了三萬兩,現在卻想要用壹萬兩搪塞本欽差,真以為我大明的律法治不了妳嗎?”鞏永固怒。
  “草民願出三萬兩~~”聽出了鞏永固聲音裏的殺氣,林錫耀嚇的都快要尿了。
  鞏永固哼了壹聲:“拖下去,嚴加拷問,看他這些年究竟偷逃了多少鹽稅?又都向那些官員行賄?”
  “是。”
  林錫耀連同他的管家和賬房,都被拖了下去,到後面的小房子裏,繼續被拷問。
  大堂靜了下來。
  鞏永固開始閉目養神。
  田守信和馬嘉植也不說話,只是坐在椅子裏,若有所思。
  堂下的鹽商都是滿臉冷汗,雖然到現在為止,欽差只拿了壹個林錫耀,但殺雞儆猴的意味,相當明顯,而林錫耀被拿下之後,以他的軟骨頭,壹定會招供更多的官員,同時也會把知道的,關於兩淮鹽商的秘密,壹五壹十的全部告訴欽差,那壹來,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無法幸免……
  鹽商能想到的,官員們自然早已經想到了,他們相互用眼神交流,彼此示意,最後,都把目光投向了監鹽太監張元輔和鹽運使丁魁楚,但丁魁楚低頭不語,剛才他出頭失敗,這會顯然是不想再站出了,沒辦法,眾人只能看向張元輔。
  張元輔臉色青壹陣,白壹陣,他知道,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不然大家都得完蛋,於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向鞏永固行禮:“上差,奸商偷逃鹽稅,著實可惡,不過天色已晚,大家今日也都餓了壹天了,明日還有公務要處置,是否今日就暫且到這,明日再行商議?”
  聽張元輔所說,官員和園中的鹽商都擡起頭,眼中都是期盼,現在的局面已經不能挽回了,只能離開這裏,再商議對策。再者,等了壹天,餓了壹天,所有人都有點支持不住了,尤其是鹽商,他們壹個個家財萬貫,肥的流油,幾時受過這樣的辛苦?
  “是啊是啊。”官員們都附和。
  “不急,等審出壹個初步結果,諸位就可以離開了。”鞏永固依舊瞇縫著眼。
  “上差的意思是?”張元輔試探的問。
  “很簡單,和林錫耀有關的人,今晚是走不了了。”鞏永固冷冷。
  眾官員和鹽商們都明白了,壹個個就更加忐忑不安,尤其是那些平常和林錫耀有生意往來,或者是受過他賄賂的人。
  但忐忑歸忐忑,欽差沒有命令,他們誰也不敢離開。
  並沒有等多久,負責審訊的錦衣衛,很快就拿著林錫耀的口供,進到堂中,交給鞏永固。
  鞏永固迅速翻過,然後站起說道:“江春、黃均泰、馬曰琯、馬曰璐、程之韺、汪應庚、黃至筠、鮑誌道八人留下,其他人都可以回去了。”
  鹽商們微微騷動,有人慶幸,有人卻是臉色大變。
  被留下的八個人,正是揚州的八大鹽商啊。
  “欽差,我們冤枉啊,為什麽留我們~~”八大鹽商立刻就喊起冤來。
  鞏永固將口供壹揚,冷冷到:“林錫耀供訴,妳們八人都有偷逃鹽稅的惡行,在本欽差查明之前,妳們自然是不能離開的。帶他們下去!”
  “是。”
  錦衣衛和京營兵向前,將這八個人從人群中揪出來,壹壹押下。“冤枉,冤枉啊~~”八個人不停的喊,但卻無人理會他們。
  逃過壹劫,其他鹽商再不敢停留,急忙逃散,只恐多停留壹秒,自己的名字也會出現在八人之後。
  丁魁楚張元輔等揚州官員都是臉色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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