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4章 蒼白手指

　　焱蘿女王忽然間，十分突兀的，毫無征兆……跪了下來。
　　織田舞剛提起刀子，準備往自己手腕上割，看到這壹幕，動作不由壹頓，硬邦邦的臉上略懵。
　　焱蘿女王將渾身熱力包裹在四周半米範圍內，再沒有向半米外泄露半分。
　　焱蘿女王此刻的姿態，像是想要將自己縮在厚厚的龜殼裏，不敢亂動。
　　所有三年二班的學生，在剎那間，眼中蹭蹭直冒的綠光忽然黯淡下去，像極了興在頭上時，忽然被說了壹句“壹般”後，陡然萎靡了下去。
　　所有學生都蜷縮在三年二班的各個角落，像極了被焱蘿女王傳染，同樣是顫抖不止。
　　三年二班裏的形勢詭異反轉，女王不知為何跪在了地上，其他學生們都是瑟瑟發抖。
　　啊這？
　　這是怎麽肥事？
　　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柳如煙與高甜甜不知該如何是好。
　　織田舞卻貼著墻邊冷冷壹笑。
　　她戰意高昂。
　　她將刀刀見血。
　　她將無人能敵。
　　她收刀入鞘，即將——
　　“走啊！”
　　曹甜甜與柳如煙二人終於反應過來，作出了各自的選擇。
　　在焱蘿女王的熱力被收攏後，空氣中的炎熱也終於沒那麽恐怖，兩人汗流浹背，趁著這莫名其妙的情形，直接從各自的位置上沖出來，壹人夾著織田舞的壹條手臂，二話不說便架著準備動刀子享受雙倍快樂的織田舞，從後門沖出了教室，撒腿就跑。
　　織田舞面無表情，緩緩打出了壹個問號：“？”
　　曹甜甜恨鐵不成鋼地解釋道：“妳傻啊！妳是不是忘了這是逃生任務，我們的目的並不是刷怪，而是從這所破爛學校裏逃出去！”
　　三人邊跑，柳如煙微微喘氣：“對，現在並不是刷怪的好時候，而且刷怪也沒什麽顯而易見的好處……再說了，妳們難道真的以為，以焱蘿女王的實力，我們真的能夠在她跪下來的時候，殺了她？”
　　曹甜甜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壹變，瘋狂搖頭，表示不相信。
　　其實。
　　原本按照使徒壹貫的作風，曹甜甜與柳如煙二人，是完全無需理會織田舞的。
　　畢竟妳樂意留下來打怪吸引仇恨當坦克，妳情我願，我們也沒有勉強妳，趁著妳拉著Boss仇恨的時候，我們從壹邊溜走，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麽？
　　但就在織田舞即將拔刀砍焱蘿女王時，曹甜甜與柳如煙二人眼前同時出現了壹片刷屏的旁白。
　　那三個選項，隱隱透著提示的味道。
　　織田舞……不能死！
　　她所展現出來的武力值，接下來十分有用！
　　曹甜甜暗暗點頭。
　　果然！
　　天無絕人之路，這次試練原來是這麽回事。
　　只要熬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點，旁白就會壹點點地給出逃生的提示，能夠讓存活下來的使徒，從各種旁白與選項提示當中，發現真正的生路所在。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曹甜甜恍然大明白。
　　原來這就是“時間限制”的理由。
　　隨著時間的推進，學校裏的學生與老師都會妖魔化，越來越詭異，而“提示”也將接踵而至。
　　正所謂試煉裏沒有絕對的死路，便是這麽壹回事啊！
　　否則，按照正常情況，若真的壹點提示都不給的話，他們根本沒法在短短三天時間內，從冥河初中裏找到真正的生路。
　　難度……太高了。
　　逃生試練，顧名思義，這個裏世界是用來逃的，而不是用來硬肛的。
　　“快跑！”
　　織田舞默默收起了刀。
　　三人沒有猶豫，兩步並作三步，快速走下樓梯，來到了廣闊的操場上。
　　當曹甜甜、織田舞、柳如煙三人抵達操場時，臉上都浮現起不同程度的驚詫。
　　“這……下雪了？什麽時候？”
　　柳如煙眼眸微凝。沈默片刻後，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壹片片細膩如鵝毛的“雪”，在半空中緩緩飄蕩，最終有壹部分被柳如煙承接在白皙的掌心間。
　　“雪花”觸手之處，沒有絲縷涼意，也沒有被體溫融化的跡象。
　　“這……不是雪。”
　　柳如煙忽然說道。
　　曹甜甜壹楞：“不是雪是什麽？”
　　柳如煙：“這是灰。沒錯，像是燃燒後產生的灰燼，這片天空，在下著‘灰’！”
　　眼前。
　　冥河初中。
　　無論是操場、地面、植被，目所能及的壹切，盡被壹片茫然蒼白的灰燼所覆蓋，乍看上去，就像是突然間下起了大雪，讓這所學園銀裝素裹，成為了壹座被籠罩在冰雪中的校園。
　　三人走在校園中，壹腳踩下，身後便揚起了壹片細膩的灰塵，但很快，便漸漸被天空中不斷落下的灰燼所覆蓋，將腳印掩蓋了下去。
　　蒼白的天空，蒼白的灰燼，蒼茫大地，天上地下，壹片荒蕪。
　　這是何等蒼涼淒美的景色！
　　就連腦子裏壹向只有刀刀刀的織田舞，此刻也是表情漠然，註視著天空，讓人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眼前的灰燼大地，甚至連落在身上、肩膀上的灰，並沒有讓柳如煙三人生出壹種“骯臟”的感覺。與現實世界中尋常的灰塵不同，眼前目之所極處所飄揚的“灰”，更蒼白，更純粹，更無暇，令人甚至不忍觸碰，不忍踐踏。
　　仿佛連大聲喧嘩，將這種死寂蒼涼、異樣淒美的氣氛破壞，也是壹種罪過。
　　曹甜甜擡起頭，抹了抹眼睛，不敢置信，喃喃自語：“為什麽天上會下……灰？”
　　柳如煙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我猜……焱蘿女王的反應，很有可能與天空中的灰有關。”
　　曹甜甜渾身發涼：“連焱蘿女王都怕得原地跪下，這該不是像小說和電影裏所描述的那樣，這是世界毀滅前的征兆吧？”
　　“呵呵，這個世界毀滅跟我們有什麽關系？逃出去不就是了。”
　　“那倒也是。”
　　兩人壹人壹句，很快便冷靜下來。
　　忽然。
　　就在此時。
　　轟——
　　壹聲巨響。
　　教學樓上，陡然傳來壹聲巨大的爆炸響聲。
　　壹股驚人的氣浪，竟從整座教學樓的所有通道中肆虐，爆發開來。
　　當氣浪抵達操場上時，地面上所有的灰都被簌簌揚起，糊了三人壹臉。
　　但此時柳如煙三人根本顧不上狼狽的灰頭灰腦，那股氣浪中，蘊藏著可怕的溫度。哪怕是在教學樓通道中輾轉了幾輪，熱浪呼在她們臉上時，她們仍能清晰地分辨出氣浪中所夾雜的可怕高溫，像極了焱蘿女王的怒火，那麽澎湃，那麽洶湧。
　　曹甜甜與柳如煙不約而同腦補出焱蘿女王那起伏的山巒，如巨，如怒。
　　曹甜甜：“是她！！！”
　　柳如煙：“是她……”
　　在焱蘿女王再次發飆時。
　　兩人面前，【選擇題】與【旁白】重新出現。
　　柳如煙與曹甜甜臉色微變，但她們稍稍驚詫過後，便仔細觀察選項，沒有言語交流，快速做出了各自的“選擇”。
　　在作出選擇之後，兩人竟進入了尋路模式，分別朝兩個方向走去。
　　原地，只余下織田舞，腰間懸刀，傲立於灰土大地上。
　　在柳如煙與曹甜甜離開後，天上飄揚的灰……停了。
　　若不是留下遍地的灰燼，說不定很難讓人相信，這片天空底下，曾經有純粹如雪的灰燼在漫天飄揚。
　　……
　　……
　　而在大約十分鐘前。
　　冥河初中辦公樓。
　　副校長辦公室。
　　或者是秘書辦公室。
　　——反正都壹樣。
　　伊凜輕松愉快地破解了“副校長偷情密室之謎”，而抵達了密室。
　　他將副校長辦公室翻了個底朝天，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道具與機關。
　　於是只能作罷。
　　回到密室中，伊凜目光落在了壹面蒙起來的鏡子上。
　　雖說伊凜沒有看見鏡面，但這種造型……除了是鏡子之外，應該沒有其他可能。
　　“呵，總該不會是傳送門吧？又或者是某種魔鏡之類的道具？”
　　“壹旦被鏡子照到，就原地升天？”
　　“又或者是，被吸入鏡中世界之類的展開？”
　　伊凜笑了笑，腦海中快速閃過不少可能性。
　　畢竟這裏可是冥河初中。
　　連“魔術”都存在得毫不違和的詭異學園，出現壹面擁有古怪力量的鏡子，不是很合情合理的麽？
　　伊凜表面上雖然呵呵直笑，但心裏卻是將警惕性放到了最大。
　　為什麽整所冥河初中，都不曾見過壹面鏡子？
　　偏偏透穿副校長與秘書的密室中，便藏了壹塊？
　　伊凜若沒有猜錯的話，這塊被黑布蒙起來的鏡子，極有可能是這個世界裏，唯壹的壹塊“鏡”。
　　伊凜小心翼翼掀起黑布壹角，卻沒有完全掀開，將手伸入其中悄咪咪摸了壹下。
　　手感……沒什麽特別。
　　但“鏡”的屬性，卻瞬間浮現於眼前。
　　……
　　【普通的全身鏡】
　　【品級】粗糙
　　【耐久】2/2
　　【效果】極度易碎。
　　【說明】這是“上位欺詐魔·蒙迪”通過特殊渠道弄來的寶貝全身鏡，他十分中意，每次與秘書使用完畢，都會仔細擦拭，免得沾上什麽汙垢。
　　……
　　粗糙品級？
　　也就是……真的只是壹面普通的全身鏡而已？
　　伊凜低頭思索起來。
　　鏡子屬性上，那只言片語的說明，也讓伊凜覺得越發不對勁。
　　上位欺詐魔？
　　伊凜目光微微閃動。
　　而且效果壹欄，也極其古怪。
　　【極度易碎】也能算作是效果？
　　普通的鏡子，卻存在著不同尋常的說明，無論是誰都會覺得詭異。
　　但到了這個地步，若說完全不理會這面冥河初中裏唯壹的鏡子，轉身離去，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
　　思索過後，伊凜忽然微笑，然後默默掏出刀子。
　　掏出刀子後，伊凜猛地將蒙鏡的黑布徹底掀開。
　　鏡面光滑如新。
　　而在鏡中，壹位青面獠牙，背生雙翼的“惡魔”，正壹臉懵逼地朝伊凜“望來”！
　　伊凜：“……”
　　伊凜面無表情，沒有猶豫，立即手起刀落，朝鏡中“惡魔”捅了過去。
　　但同時，鏡子裏那青面獠牙、背生雙翼的“惡魔”，以同樣的動作，同樣的速度，以手中的暗紅色短刀，朝伊凜捅了過來。
　　隔著壹面普通的鏡子，伊凜與壹位“惡魔”，真刀真槍互捅，如同隔空擊劍，非常刺激。
　　但。
　　血茉莉的刀尖距離鏡面不到壹寸時，伊凜卻陡然驚醒，背脊微涼。
　　鏡中的“惡魔”向伊凜捅出刀刀的動作同樣僵在了鏡的另壹面，鏡裏鏡外的刀尖，隔著鏡面，恍若隔世，在針鋒相對。
　　伊凜反應過來，瞳孔猛地壹縮。
　　原來是這麽壹回事！
　　鏡子中的“惡魔”，不是別人，也不是帶血條能砍的怪，而是……他。
　　是鏡中的伊凜。
　　眼前的普通的鏡子，如同是壹面照妖鏡，映襯出伊凜最真實的姿態。
　　“這就是……真實？”
　　伊凜快速收起了刀。
　　他扭了扭腰，伸展胳膊，就差做出壹套完整的廣播體操式的古武強身術。
　　伊凜還是做了。
　　也不差這壹點。
　　鏡裏形態詭異的“他”，也是以同樣的動作做了壹輪。
　　“果然……竟然是這種方式的降臨麽？”
　　伊凜終於確信，他們在這次試練世界中，是壹種什麽樣的存在。
　　原本在進入試練之初，伊凜通過五官的雛形，以及貼緊在腦門上的【怨】，曾推斷出他們大致是以壹種被“時光倒退”的狀態，來到這個世界。
　　但實則不然。
　　其實仔細壹想，這種做法，並沒有太大意義。
　　曹甜甜、漢漢、柳如煙在現實中的年齡，伊凜不清楚，這暫且不提。
　　但伊凜與織田舞二人，也不過是十八出頭的年齡，仍屬粉嫩。雖說客串初中生有些困難，但頂多看起來有些早熟，並沒有誇張到滿臉絡腮胡的大叔，去冒充中學生這種違和的地步。
　　所以伊凜才覺得，這個“萌化”並沒有太大意義。
　　而如今伊凜看見鏡中的“他”時，才算是徹底肯定了這件事。
　　原來他們根本不是以本體降臨。
　　如果伊凜沒有猜錯，他們現在的身體，是類似於沙耶的出生方式，被某個存在所制造出來，然後再通過“插班生”的方式，進入這壹所冥河初中。
　　所以伊凜等人才會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背後長了壹顆怪異的肉瘤而不自知。
　　而且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出場的瞬間，便已站在了三年二班的講臺上，完全省略了以本體進入裏世界時的步驟。
　　“很有可能，這具身體是類似於‘本體復制體’的存在。”
　　“‘它’通過某種方式，將我們的壹切‘數據’悄悄替換了過來。”
　　“對於‘它’來說，這種事情根本不難辦到，畢竟我們每次回歸的時候，都能通過消耗死亡點恢復到‘最初’的狀態。”
　　“就好比是，我們進入試練前，都會經過壹個‘數據備份’的過程，那麽在回歸的時候，無論是缺胳膊短腿，任何傷勢，哪怕只剩下半邊身體，也能夠消耗點數輕松還原。”
　　“那麽其實‘我們’也可以使用這個世界的魔術？類似於焱蘿女王的力量？只是沒有找到方式？”
　　“那麽這種強化，是否能夠通過學習與鍛煉，帶回現實世界當中，成為自主熟練掌握的壹種能力？”
　　伊凜想到了許多可能，思路越發清晰。
　　可是。
　　伊凜又皺起眉頭。
　　這還是無法完全解釋，為何除了這裏之外，冥河初中裏沒有其他鏡子的理由。
　　僅僅是為了不讓學生們發現自己的醜？
　　不至於吧？
　　說不定還有其他更有內涵的理由？
　　伊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但壹時間也想不通。
　　於是他更加認真琢磨起來。
　　而伊凜並沒有註意到，在他琢磨著關於“鏡子”的違和感時，在鏡面正中央，憑空出現了壹個黑點。
　　壹個純粹到極致的黑點，像是壹個處於鏡內的黑洞，將密室中紅色的情趣燈光，通通吸收進去。
　　那個黑點，從壹個點，逐漸擴大，變成了壹坨……壹塊……壹小片。
　　當伊凜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鏡中的“自己”像是被壹大片濃厚的墨跡所玷汙，鏡中的影像，從脖子往下壹直到肚臍的部位，已經徹底那片黑墨覆蓋，看不清本來面貌。
　　這詭異的壹幕，似乎在預示著……有事來了。
　　詭異的變化，突如其來，令人猝不及防。在這種關頭，伊凜也只能重新掏出刀子，潤了潤嗓，無論鏡子裏即將跑出什麽怪物，他都能夠有所準備來壹發【災厄纏身】，糊它壹臉再說。
　　伊凜並不知道，就在鏡面發生詭異變化時。
　　這片天地間，漫天飛灰，蒼白如雪，細膩如沙，悄悄將整座學園覆蓋，沒有余下任何角落。
　　而伊凜更不知道的是，漫天飛灰的此刻，學院裏的壹切生物，除他們使徒之外，都不約而同望向了天空，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伊凜對外界所發生的壹切，都不知情。
　　但他哪怕知道了，此刻也無暇顧及。
　　因為眼前的鏡，黑暗徹底蔓延，鏡面全被浸沒，徹底染成了詭異的黑色。
　　所有光芒，所有現實，均無法在墨黑鏡面上留下影像與痕跡。
　　伊凜忽然覺得這黑暗的顏色，有些眼熟。
　　有些像夜裏籠罩在冥河初中的黑幕。
　　但又有些不像。
　　伊凜渾身緊繃，握緊手中刀，凝視著鏡中深淵，大氣都不敢出。
　　仿佛只要用力呼出壹口氣，便會驚擾到某種可怕的存在。
　　伊凜心中了然，眼前的情況超出他的預期，脫離他的掌控，超出尋常，十分不妙。
　　他應該逃。
　　又或者是阻止這壹切。
　　再不濟也不能盯著鏡中的深淵凝視。
　　因為……這不吉利。
　　像極了某種死亡前的Flag。
　　但不知為何，伊凜覺得在那黑暗的面前，伊凜連呼吸、思考都變得無比費力，腦子裏壹片空白，只剩下茫然的混沌。
　　等等？
　　為什麽是空白？
　　空白與黑暗，明明讓人難以聯想到壹起。
　　眼前普通的鏡，仿佛成為了壹片深淵，又或者是連通著深淵的通道，似乎只要跨越這面鏡子，便能夠抵達另壹個世界。
　　忽然間。
　　壹只手，從深淵驚現。
　　那是壹只蒼白的手掌。
　　從墨黑的鏡中，驀地出現了壹只蒼白的手掌。
　　黑與白，像是壹幅畫。
　　伊凜那像是被黑暗所凍結的思緒，在那手掌出現的瞬間，重新活絡。
　　蒼白，枯槁，荒涼，死亡，邊際，大地，天空，主宰……
　　當伊凜在看見那只手掌從鏡的另壹面，朝“這邊”緩緩伸過來時，伊凜腦中竟不由自主浮現出壹個個斷不成句的詞匯。
　　那些詞匯並沒有任何意義，伊凜也搞不清為何如此，但偏偏在看到那只手掌時，壹個接壹個毫無含義的詞匯，在腦中閃過。
　　等到伊凜想仔細琢磨時，卻又很快忘記了上壹個閃過的詞匯到底是什麽，只留下壹片空白的思緒。
　　那只手掌，不可思憶，不可回想，不可探尋，不可名狀，不可推測。
　　那面漆黑的鏡，如同連通了兩個世界。
　　伊凜所在的世界。
　　以及那只手掌所在的世界。
　　手掌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
　　伊凜忽然，臉色劇變。
　　壹根手指，無聲無息，穿透了時空的屏障，穿透了鏡面，從“另壹邊”，穿透了過來。
　　那根手指……尺寸極大。
　　蒼白的手指上，那略顯尖銳，卻像是經過了精心修剪的黑色指甲，竟然比伊凜的臉還要大了幾分。
　　那不是人類的手！
　　噢，當然不可能是人類……準確地說，那不是壹只應該存在於正常人類體型上的手掌！
　　在那巨大的手指稍稍擠出了鏡面的瞬間。
　　漆黑鏡面表面，以手指為中央，壹圈圈漣漪蕩漾開來。
　　漣漪蕩到了鏡子邊緣，竟化作了壹陣陣駭人的扭曲，鏡子背後的墻壁，突然扭成了各種詭異的形狀，像是深海中的漩渦。
　　伴隨著那恐怖的扭曲與震蕩，整面鏡子發出了哢哢哢的響聲，似是不堪重負，仿佛隨時都會被那根可怕的手指所擠碎。
　　不！
　　伊凜幡然醒悟。
　　絕對不能讓那只手指完全伸出來！
　　這面鏡子，斷然是不可能容納那只手掌徹底從鏡後的詭異世界伸出，但光是壹截漆黑的指甲初露，便已讓伊凜感覺到死亡的壓迫，若是讓整根手指伸出……後果將不堪設想！
　　伊凜回過神時，背脊發涼，壹滴滴汗水順著頭發滴下，伊凜沒有猶豫，瘋狂催動血茉莉，以聶紅袖的“形態變化”加持，以伊凜為中心，無數如同發絲般的血絲洶湧，朝“鏡”絞殺過去。
　　他這麽做，並不是為了擊退那截手指，也不是為了給那根手指修甲，更不會天真地以為能夠憑借這點微薄之力，便將那半截手指削下來。
　　伊凜的目的……很簡單！
　　嘩啦啦——
　　無數血絲籠罩而去，轉眼間，那普通且尋常的鏡子，被血茉莉的血絲所包裹，形同壹個血繭。
　　伊凜不計消耗地催動著無數血絲，在血繭內絞殺，絞殺，再絞殺。
　　終於。
　　血絲如同潮水般暴退，在伊凜手中重新化作了短刀的形狀。
　　血絲絞殺過後，地面上只留下了壹大片細細的玻璃渣，上面再也沒有了詭異的墨色陰影。
　　那根手指……退了！
　　趁著沒人，伊凜壹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表情凝重，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