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7章 酒意濃

　　紫竹釀，是天劍門內特產。
　　仙山有壹處紫竹林。
　　裏面長滿了紫竹。
　　這片紫竹林，縱然無花，走近時，也能聞到壹陣陣淡雅清香。
　　據說，這紫竹本是西牛賀洲小雷音寺附近的特色產物。
　　許多年前，天劍門內壹位先輩嗜酒，便花了大功夫，把西牛賀洲的土壤與紫竹，移植到仙山內，居然還成活了。
　　紫竹剛生筍兒時，便用特殊術法，將特制酒母註入竹腔內。
　　再於紫竹林附近，布下“極品聚靈陣”。
　　隨著紫竹日漸生長，吸納晨間露珠、夜裏寒霜，日積月累，點點滴滴的水分滲透入內，至少十年，佳酒天成。
　　可這十年，只是基本要求。
　　十年成酒，壹甲子成釀。
　　紫竹釀的意思是，這酒在紫竹裏長了六十年，堪稱仙山老窖。
　　紫竹酒產出周期快，壹出就是成噸成噸地出，壹般弟子也能喝上。有延年益壽、助益納氣的功效……還特別香。
　　而紫竹釀，產量稀少，畢竟所需年份擺在那裏。門內有點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喝上。
　　也虧得不是每壹位天劍門修士都好這壹口，否則光是那壹片小林子，哪裏供得上這般需求。
　　辰北果然是好酒之人。
　　他壹看，便認出了這是紫竹釀，而不是尋常紫竹酒。只需細細觀察那密封竹節，紫中帶黑，粉中帶潤，儼然是歷經滄桑風雨、有壹定年份了。
　　辰北頓時紅著臉，連雜役活也顧不上了，丟下斧頭把伊凜往自己房間裏牽。
　　砰地壹下把門關死，辰北點燃油燈，這才松了壹口氣。
　　伊凜環目四顧，這關緊門，辰北偷偷摸摸點油燈的動作，頗有茅廁裏點燈的韻味。
　　“嘿，小林，妳怎知道老夫……好這口兒？”
　　伊凜指了指辰北屁股後方：“有壹天我不小心挖土，挖到那裏埋了幾罐。”
　　辰北壹楞：“妳挖土……挖我房裏了？”
　　難怪他之前察覺到那幾壇秘藏老窖上的土被人動過。
　　“咳咳，意外、意外。”
　　伊凜連忙將紫竹釀塞到辰北手裏。
　　辰北幹笑兩聲，他也不問這酒的來歷，喝了再說。
　　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伊凜遞去木匠小刀，辰北攥在手裏，猶豫片刻，饒是狠下心腸，猛地將紫竹封口剁開。
　　頓時，清香四溢，如花如蜜。
　　伊凜也喝了起來。
　　雖然他不好酒，但這紫竹釀，足足六十年，喝起來有種喝蜜的感覺，甜而不膩，香而不艷，入口即化，沁人心扉。味道嘗起來，與壹般酒水相比，高了不知多少層境界。
　　伊凜純把這玩意當飲料喝了，反正喝了也沒白喝，據說對修煉幫助挺大的。
　　他壹邊暢飲六十年級紫竹釀，於心裏感慨二位師傅的慷慨。
　　感恩~
　　壹老壹少心懷感恩，喝著公羊二老的藏酒，美滋滋。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
　　伊凜打了壹個酒嗝，面色微紅。
　　這紫竹釀喝著沒啥酒味，但偏偏入喉後，如壹把火，在腹中雄渾灼燒，特別暢快。
　　“我……醉了？”
　　伊凜嘟囔著，眼前的辰北在他眼裏，似是學了分身術，出現了重影。
　　“不，妳沒醉~”
　　辰北咕咚咕咚又往嘴裏灌了壹口，他心情來了，決定混點酒喝。於是辰北慷慨地把埋在屋內的藏酒中，挖出壹壇，二人將紫竹釀狼吞虎咽地喝完後，直接將空竹當成了杯子，從壇子裏勺酒喝。
　　“痛快！”
　　辰北壹口酒氣呼出，伊凜沒有註意到，遠處林子裏，壹片野鶴驚起，郁郁叢林嘩啦啦被壹陣詭風壓倒了壹大片。
　　伊凜沒想到這紫竹釀居然如此上頭，但偏生此時，他不但沒感覺自己醉，還覺得特別清醒，腦子異常活躍。
　　借著微醺酒意，伊凜將自己的煩惱說出。
　　“辰大爺啊，我想問問妳，兩種截然不同的體系，怎麽能融合起來？”
　　“體系？”辰北虛著眼，對這個詞匯表示不理解。
　　“就好比是，佛家功法，與道家功法。”
　　“混賬！”辰北氣抖冷：“道家功法與佛家功法，怎能胡混在壹塊？”
　　“可我非要混呢？”
　　“那妳小子能，那就混唄~嗝~”
　　“可我混不了啊！”
　　伊凜仰頭壹口幹了。
　　“嘿，妳小子，步子走太快了。”辰北指著伊凜的鼻子，嘿嘿直笑，面露鄙夷：“有時候，走太快未必是壹件好事喲，將步子慢下來，回頭看壹看，瞅壹瞅，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是嗎？嗝~我也覺得自己挺快的，這就是聰明人的煩惱啊！”
　　伊凜搖頭直嘆，噴著清香酒氣。
　　“是啊，聰明人的煩惱。”
　　辰北不知想到了什麽，渾濁的眼裏浮起淡淡的哀傷，可兩皺眼皮壹睜壹閉，那壹抹哀傷又消失不見。
　　“對了，我想去方圓山學陣術，可那兩頭犟公羊，不肯，咋整？”
　　“陣術？妳沒事去學什麽陣術？”
　　“我喜歡啊！”
　　“嘖，他們不肯，所以妳就偷了他們的紫竹釀？這可是紫竹釀啊，壹甲子酒啊，可惡……妳怎麽敢！”
　　其實辰北當時想的是，我年輕時怎麽就沒這臉皮呢！
　　要有這臉皮，什麽酒喝不上哇！
　　“咳咳，別瞎說，我告妳誹謗啊，那是借，是借，懂不？”
　　“借得好，借得妙哇！我老辰可饞了好多年咯，改明兒再借壹些？”
　　伊凜壹楞，辰北這廝如此大膽，居然惦記起長老的藏酒了。他猶豫片刻，心想這酒的確是好喝，可在公羊二老的酒窖裏，也只有區區七瓶，伊凜偷偷拿了兩瓶，那就剩下……五瓶！再取的話，似乎有壹點點過分？
　　想到這裏，伊凜心虛地壓低聲音，小聲嘀咕：“這，不好吧？”
　　“老辰我可沒覺得妳那麽膽小啊。”
　　辰北為了壹甲子美酒，也是拼了，借著酒膽慫恿道。
　　“切，我那是膽小嗎？我那是明是非，大是大非，不可逾……”
　　啪！
　　辰北斜著眼，將壹枚不起眼的令牌丟到伊凜腳邊：“拿著這破玩意，去方圓山，妳說要拜師。任青山就算不想收，也得收。”
　　唰。
　　令牌幾乎剛咣聲落地，伊凜手速快到爆炸，瞬間就把令牌給收到懷裏了。
　　這突然爆發的手速，讓辰北表情壹愕，心裏覺得不可思議。
　　這特麽是半醉半醒之人，能有的手速？
　　妳這是開了禁術吧？
　　“大是大非，不及和老辰幹壹杯！明兒再喝紫竹釀！”
　　“嘿，幹杯！為了美酒！”
　　“幹！”
　　……
　　……
　　伊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睜開眼睛時，伊凜有種從垃圾堆裏爬起來的感覺。
　　看著壹地的酒壇子，伊凜漸漸回憶起昨晚的事，感覺頭皮發麻。
　　草，居然喝多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辰大爺妳怎麽敢灌醉壹個孩子！
　　伊凜哭笑不得地拉開房門沖出去，發現此刻已是日懸高空，分明是午時。而現在擺在伊凜面前的難題是，這個午時，到底是哪壹天的午時。
　　他壹邊回憶著醉酒當晚的經過，走在小徑上。
　　辰北大爺估計幹活去了，沿途都沒找著。
　　讓伊凜嘖嘖稱奇的是，那紫竹釀果然不是壹般凡俗美酒。他這宿醉醒來，卻沒有壹點點頭疼、惡心、心悸等常見的宿醉不適，反倒精神奕奕、健步如飛，跑起來感覺兩條腿都拔長了幾分。
　　他仔細壹查，更是驚訝。
　　他修煉的是天劍門入門級別的典籍《劍心雜錄》，就是打基礎的。他本來練出了幾搓氣旋，勉強達到了納氣五層的級別，可不知宿醉了幾宿後，壹覺醒來，居然暴漲到納氣八層了。
　　這波是鳥槍換炮啊！
　　因跑得倉促，身上出了壹層細細的汗。若仔細看，那汗液中，還帶著壹點烏黑油膩的汙垢，臟兮兮的，讓伊凜恨不得立即沖回房間，打盆水好好洗洗，把自己整幹凈些。
　　在途中，伊凜沒有斷片兒，倒是把許多事情想明白了。他摸著懷裏不起眼的令牌，若有所思。
　　原來那辰大爺，果真是雜役班裏的隱藏考官啊！
　　原來是這麽壹種設定！
　　……
　　大約正午。
　　伊凜辛辛苦苦回到傳道別苑前。
　　此刻，傳道別苑大門敞開……大大地敞開。
　　給人感覺，頗有“有種妳就進來啊”的味道。
　　伊凜在門前楞了片刻，敞開的大門直通院子。
　　院子裏，二位師傅不知抽什麽風，黑面撇嘴，壹人舉白子，壹人舉黑子，兩只手高高舉著。伊凜從門口走到棋盤前，足足十多秒，兩人的手都沒有往下落。似乎在等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