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瑪維·影之歌女士，您訂購的許願機已到貨，請簽收

　　今夜的月神殿分外安寧。
　　尤其是在城市其他地方都非常熱鬧非常喧嘩的情況下，月神殿所在的這片區域就顯得尤為暗淡，不過今夜的月光卻在晦暗之後又明亮起來，這被月神祭司們視為壹種吉兆。
　　在月亮井邊結束了祈禱的見習祭司們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區，這些神職人員嚴格遵循她們的生活方式，雖然不至於到苦修的地步，但除了值夜的祭司之外，其他人也很少在午夜時還會出門行走。
　　帶著姐妹們完成了祈禱的泰蘭德·風語者心情不錯。
　　她是今夜的值夜祭司，在姐妹們都已入眠之後，她在月神殿的月亮大廳中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那些古老的祭壇需要打理擦拭，大廳中的燭火也要維持點燃的狀態，還要換掉幾位導師冥想室中的熏香。
　　最後要把大廳中用於布道的地方齊齊的打掃壹遍。
　　雖然艾露恩的信仰在蘇拉瑪不斷的衰落，前來月神殿的信徒們數量越來越少，但就如泰蘭德對姐妹們說的那樣，越是在這艱難的時刻，她們這些月神的仆從們越要堅持下去。
　　這或許是來自艾露恩女士的試煉。
　　當然，作為高階祭司很青睞的弟子，泰蘭德其實知道壹些其他見習祭司們不知道的事，比如艾露恩姐妹會已經決定要在未來幾年撤銷蘇拉瑪城中的月神殿編制。
　　這並非神職人員首次放棄自己的神殿了。
　　早在很多年前，辛艾薩莉的月神殿其實就已經名存實亡。
　　女皇對於魔法的追求影響到了她的子民們，尤其是那些自稱上層精靈的貴族們，他們出於追隨女皇以及追尋力量的緣由也放棄了古老的月神信仰。
　　畢竟比起可以通過學習掌握的奧術魔法，基於信仰所生的神術體系過於晦澀，而且要求身居高位的大貴族們恪守月神的教義顯然是壹件非常困難的事。
　　權力與信仰本就很難調和，更何況精靈帝國又不是神權國家。
　　尤其是在執掌了永恒之井這樣的神物之後，不管是出於集權的考量，還是出於富國強兵的計劃，艾薩拉女皇都不可能放棄奧術魔法的傳播。
　　這就直接導致了在女皇派出魔法王子總督的各大城市中，艾露恩女士的信仰發生了大規模的“退潮”情況。
　　但相對而言，在城市之外的廣闊領土上尤其是那些遠離魔法節點的小城市中，艾露恩的信仰依然是暗夜精靈社會的主流。
　　從這壹點來說，上層精靈和暗夜精靈的分化其實並不只是單純的傲慢或者階級問題，其中也摻雜著很復雜很敏感的信仰問題。
　　但好消息是，雄才大略的女皇並沒有全面驅逐月神信仰的打算，她需要月神信仰來團結廣大底層精靈。
　　因此，她和她統帥的上層精靈們雖然已經不再信仰月神，但也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正面敵對這古老的信仰而是任其發展。
　　這就讓艾露恩姐妹會和女皇的統治集團並不敵對，雖然雙方都非常警惕對方的存在。
　　但壞消息是，權力和信仰的分歧勾勒出了彼此的區域，如蘇拉瑪這樣曾屬於信仰，被數千年前的高階祭司們親手建立起來的月神之城中，月神殿已經屬於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泰蘭德知道自己所在的月神殿可能會在數年之後被裁撤，但她並不為此感覺到惋惜，祭司們也不會“失業”。
　　在那些遠離大城市的地方還有更多的月神殿被建立起來，那些地方都需要她們這樣的優秀祭司前去主持。
　　“或許我會被分配到瓦爾莎拉的月神殿中。”
　　泰蘭德擦拭著古老的祭臺，心中想到：
　　“這其實也不算什麽壞事，瑪法裏奧正在那裏的林中和古老的半神學習德魯伊之道，聽說他們已經發展了壹個小小的隱修團體。
　　伊利丹也在黑鴉堡中為拉文凱斯大領主服務，那裏距離月神殿也不遠。
　　或許，我們這從小壹起長大的三人又能在那片靜謐永恒的林地中再會……因為塞納留斯的驅逐，讓瑪法裏奧和伊利丹的矛盾越來越大了，真是讓人心疼。
　　但這或許是個契機。
　　啊，艾露恩女士，原諒我的胡思亂想，我只是很擔憂我的朋友……嗯？誰在那裏？”
　　就在見習祭司胡思亂想的時候，推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想法，泰蘭德回過頭就看到自己的同伴瑪維·影之歌正抱著月神教典走入大廳。
　　這讓泰蘭德露出了笑容，她站起身，對瑪維說：
　　“妳終於回來了，瑪維，姐妹們都在擔心妳。咦？這位是？”
　　見習祭司很快註意到，瑪維並非壹個人回到神殿的，在她身後還跟著壹位穿著旅行者裝束的高大男性。
　　她以為那是瑪維的弟弟加洛德，但很快她就發現，那不是。
　　“別在意我，泰蘭德小姐。”
　　布萊克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只是壹位迷途的人，前來艾露恩的神殿尋求心靈的片刻平靜，我想請瑪維小姐為我主持壹場懺悔，並且在月相發生變化時完成我的祈禱。
　　所以，能請您暫時離開嗎？”
　　“這……”
　　泰蘭德猶豫了壹下，看了壹眼低著頭的瑪維，她說：
　　“但瑪維並非今晚的值夜祭司，我的姐妹現在應該回去休息，如果您心中有什麽積郁的情緒，或許您可以和我談壹談？”
　　“不，您記錯了，泰蘭德閣下，今晚的值夜祭司是瑪維·影之歌，您只是擔憂她的安全所以在這裏等待。”
　　布萊克輕聲說：
　　“但瑪維已經回來了，所以您可以去休息了，您也忙碌了壹天了，艾露恩女士希望您去休息，保重身體來承擔更沈重更偉大的職責。
　　您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呃……我……好吧，您說的確實有道理，閣下。”
　　泰蘭德還想反駁。
　　但她很快點了點頭，露出了自己那溫柔又治愈人心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對擡起頭的瑪維說：
　　“那麽，我的姐妹，今夜就拜托妳了。”
　　說完，泰蘭德便揉著額頭走向祭司們的休息區，她甚至有些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哈欠，這讓年輕的瑪維小姐瞪大了眼睛。
　　在泰蘭德離開之後，瑪維走到祭臺前，仔細查看了月亮大廳中的神術結界卻並沒有發現受到沖擊或者破損的細節。
　　她以壹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站在祭臺之下的布萊克，她低聲說：
　　“妳……伱到底是什麽人？在被艾露恩女士祝福的聖潔之地居然能如此輕易的幹擾人心？我……我肯定也被妳幹擾了，否則我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帶陌生人來神殿中？”
　　“不要擔心，瑪維。”
　　布萊克並未在意祭司小姐的警惕，他也無意解釋什麽，雖然很想在這個時代和瑪維完成壹場從初見到相愛的浪漫人生，但他畢竟時間不多。
　　在瑪維的註視中，屑海盜以壹個月神信徒最標準的姿態半跪在了那用於祈禱的墊子上，他低下頭，輕聲說：
　　“我說了，我只是想進行壹場懺悔，並在這月神註視之地完成壹場祈禱，我並無惡意。”
　　說完，海盜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墊子，示意瑪維也過來和他壹起祈禱。
　　祭司小姐有些猶豫。
　　她剛才看到了她們這些見習祭司中最有天賦最被月神鐘愛的泰蘭德·風語者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被布萊克影響心智，她便知道這個陌生人不管有什麽目的都不是她壹個普通的見習祭司可以阻止的。
　　為了防止這個危險而神秘的人物影響其他人，自己或許應該安撫住他？
　　瑪維想到。
　　直到等到明日導師回到月神殿，以高階祭司們的力量足以驅離這個危險人物了。
　　在這樣的想法推動下，瑪維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邁著稍稍有些發抖的腿走下祭臺，站在了距離布萊克五個身位之外的墊子前。
　　“過來點。”
　　閉著眼睛祈禱的海盜說：
　　“妳離的那麽遠，我的懺悔妳聽得到嗎？對於壹名神職人員來說，這可是很過分的失誤呢，我的祭司小姐。”
　　“我……”
　　瑪維很想告訴這個越來越神秘的混蛋。
　　她不是不專業，她只是單純的害怕！
　　她只是個在蘇拉瑪城出生長大的普通姑娘，她離開蘇拉瑪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見過的大人物最多不過某壹次拉文凱斯大領主前來月神殿視察。
　　她可沒有對付危險人物的經驗和力量。
　　海盜察覺到了瑪維心中的不安，他扭頭看了壹眼擔憂的祭司小姐，聳了聳肩，伸手在旁邊的地面上敲了敲。
　　下壹瞬，在瑪維瞪大眼睛的註視中，壹縷皎潔的月光透過月神殿高處的窗戶照耀在了海盜身旁的墊子上。
　　那縈繞的月光閃耀著聖潔的光芒，似乎是壹種邀請。
　　而作為很有天賦的月之祭司，瑪維能很輕易的分辨出那月光並非幻象而是真實來自於艾露恩女士的力量與恩澤。
　　“它或許能給妳帶來壹些勇氣，瑪維，來吧。”
　　布萊克重新閉上眼睛，做出祈禱的姿態，他用薩拉斯語說：
　　“我永遠不會傷害妳，我只是有些話想借由妳傳遞給壹個已經逝去的人，說出這些話會讓我心靈安寧，這難道不是月神祭司的職責嗎？”
　　“妳為什麽能使用艾露恩的力量？”
　　瑪維低聲說：
　　“妳也是月神的追隨者嗎？”
　　“算是吧。”
　　盡管明亮的月光就在布萊克身旁，但那道光始終照不到海盜身上，就像是壹道明顯的分割線隔絕開月光和陰影。
　　在這樣的場景中，他說：
　　“但在今夜的月神殿中並沒有其它人，這裏只有壹位準備安撫心靈的祭司小姐和壹個等待被安撫的脆弱靈魂。”
　　或許是這句話打動了瑪維。
　　又或許是海盜身旁飄蕩的月光照耀在那裏給了瑪維信心，總之在幾秒之後，見習祭司調整著呼吸走上前，半跪在了月光下的墊子上。
　　她在月光之中感受到了那直入靈魂的溫暖和庇護，這讓瑪維·影之歌有些擔憂的心情快速撫平。
　　她略帶好奇的看了壹眼身旁祈禱的布萊克。
　　她低聲說：
　　“妳有什麽話想借由傳遞給艾露恩女士嗎？”
　　“艾露恩女士？不，這些話不是給月神聽的。”
　　布萊克搖了搖頭，說：
　　“我已經和艾露恩女士說好了，我在這裏的壹切行動她都不會關註，我在這裏的壹切話語她都不會偷聽。
　　她應該不會冒著激怒我的風險來滿足心中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所以，這裏其實沒有艾露恩，瑪維。
　　這裏只有我和妳。
　　妳壹定覺得我瘋了，但不必說出來來傷我的心，耐心點，我要懺悔的事情很多，我們要從哪個階段開始呢？
　　嗯，我想想……”
　　海盜睜開眼睛，摩挲著下巴，說：
　　“還是從上次離別時的結尾開始吧，在妳離開之後的那壹瞬間我就後悔了，我或許應該更堅定壹些，或許應該硬起心腸將自己投入無光之海，而不是任由妳從我的人生中消失，去那遙遠的黑夜中成為指引我的燈塔。”
　　“妳到底在說什麽？”
　　瑪維完全聽不懂身邊這個人如夢囈壹樣的講述，她小聲說：
　　“妳或許應該告訴我所有的前因後果，誰離開妳了？”
　　“壹個我深愛並深愛我的人。”
　　布萊克嘆了口氣，看著眼前月光下的月神雕塑，他說：
　　“別怕，瑪維小姐，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我的故事很精彩，我會把它原原本本的告訴妳，但我想壹夜的時間肯定不夠。
　　所以，我們做個交易吧。
　　妳聽我講完我的故事，聽完我對那個逝去者的懺悔，並牢記這個故事將它在正確的時刻講給那個正確的人聽。
　　放心，我不會讓妳白幹的。”
　　海盜看了壹眼身邊緊皺眉頭的祭司小姐，他咧開壹個怪異的笑容，說：
　　“妳每聽完壹段故事，我就答應妳壹個要求。”
　　“我不覺得我需要妳為我做什麽，先生。”
　　瑪維有些不安的活動了壹下身體，這位祭司小姐本能的感覺到自己陷入了壹件奇怪的事情中，她想要擺脫。
　　她抿了抿嘴，看了看周圍安靜的夜色，說：
　　“但這也不是不行，如果我聽完今夜的故事，妳能保證不傷害我的姐妹和這座城市中的任何人嗎？”
　　“當然，如果這是來自瑪維·影之歌的請求，那麽我會照辦的。”
　　布萊克點了點頭，認真的說：
　　“但我希望妳用心思索，瑪維，不要浪費妳的每壹個願望，在即將到來的事件中，妳的每壹個願望都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極大的影響。
　　我或許並非全知全能。
　　但最少在這個時代中，能夠阻止我的人屈指可數。
　　噓，不要問我是誰。
　　在我向妳講述的故事結束的時候，妳會知道我是誰的。現在，我們能開始懺悔了嗎？”
　　“嗯。”
　　瑪維猶豫了壹下，她深吸了壹口氣，以應有的祭司儀態，對布萊克點頭說：
　　“那麽，疲憊，脆弱又神秘的靈魂，我準備好聽妳懺悔了。”
　　“我啊……”
　　布萊克閉上眼睛。
　　在瑪維閃耀的月光之外的陰影中，他輕聲說：
　　“我曾是壹名王子，我加入了壹場戰爭，那是席卷了我的文明的戰爭……”
　　靜悄悄的夜色在籠罩月光的月神殿之外安靜的奔行著，在那個故事開頭的描述裏，天空中的月光灑下更加溫和，蘇拉瑪的占星師看到了月相的變化但他們完全無法解讀，只能將這壹切視作壹場未知變化的開始。
　　但或許沒人想到，這場變化的醞釀與爆發會如此的快。
　　而誰又能預料到，這將是最後的寧靜之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