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傻子、瘋子和擅長交朋友的邪神大人

　　灰燼荒野，壹片見鬼的該死地方。
　　對於溫西爾來說，這是地獄中的地獄，蓋因為這個鬼地方是整個鮮血之地唯壹能看到光的地方，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光。
　　這裏曾是雷文德斯奢華宮殿的壹部分，但毀於無數紀元前的聖光入侵。
　　那些聖光的暴躁老鴿納魯們用壹場聖光的懲戒摧毀了這片大地的三分之壹並讓炙熱的光可以穿透雲層照耀在這裏。
　　無數時光的照耀讓灰燼荒野形成了如戈壁沙漠壹樣的風景，也讓這裏灼熱嚇人，對於喜歡陰影黑暗的溫西爾而言，把他們丟入這片光芒之地就是最可怕的“放逐之刑”。
　　被光芒暴曬的溫西爾會壹點壹點的失去活力，就像是魔癮折磨下的精靈們，逐漸在烈焰炙烤下失去理智，最終淪為壹具焦黑的枯骨。
　　最可怕的是，作為心能吸血鬼的他們即便這樣也不會死去，只會渾渾噩噩的繼續遊蕩在荒野之上，把壹切擁有心能的家夥視作食物和獵物。
　　沒有溫西爾想來這裏。
　　但這並不是由他們自己能決定的。
　　那些觸犯了罪孽的溫西爾，那些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的溫西爾，那些得罪了大人物的倒黴鬼們，這片無情的荒漠就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尤其是在雷索納爾王子的叛亂結束之後，這片荒野上壹下子多了很多很多被牽連的倒黴鬼，這也讓這片無情的光芒烈獄變的熱鬧起來。
　　這也給這片無情荒野的守門人增加了很多額外的工作，讓石首大人最近非常不爽。
　　那些討厭的狡詐小個子們總想要偷偷溜過由它看守的大門，但它們小瞧了石首大人的敏銳和負責。
　　即便是在它休息的時候，石首的大耳朵也能捕捉到附近響起的所有動靜。
　　忠誠的它不會允許任何壹個犯了錯的壞人離開灰燼荒野，也不會讓任何壹個好人誤入其中受罪，這可是直接來自德納修斯大帝的命令。
　　石首是忠誠的！
　　它會執行大帝的每壹道命令！
　　不管是捶翻入侵者，還是在這個荒涼的鬼地方堅守無數年，這是身為壹名巨仆能得到的最榮耀的動作……
　　嗯，石首不理解什麽是“榮耀”，它不知道那玩意好不好吃，但大帝是它們的創造者，所以大帝說什麽就是什麽！
　　“餵！那邊的大個子巨仆，妳是不是在走神？妳就是這麽為大帝服務的嗎？我要去舉報妳！”
　　壹個討厭的聲音從通往灰燼荒野的大門之外響起，讓走神的石首壹下子驚醒。
　　這個身高有二十多米，身強體壯赤著土藍色上身，穿著灰綠色褲子的大巨仆壹下子露出慌亂的表情，但它很快反應過來。
　　那張醜的驚天動地的大臉盤子上呆滯的眼睛中爆發出笨拙的怒火，這個壹看就不怎麽聰明的大塊頭巨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惡狠狠的對眼前捏著壹張卷軸的邪神大人呵斥道：
　　“妳！伱才不是溫西爾！石首能看穿妳的偽裝，妳是個……嗯，是個沒見過的小東西，或許妳的味道不錯。”
　　它努力恐嚇著布萊克，竭盡全力的呲牙咧嘴，但只能讓海盜感覺到歡樂。
　　這家夥是壹頭巨仆。
　　和雷文德斯到處都能見到的地精壹樣的泥仆是同壹個種族，哪怕這家夥的身高是泥仆們的十幾倍。
　　泥仆和巨仆都是雷文德斯特有的魔法體系中塑造出的奇特之物，它們是被塑造出來為溫西爾服務的角色。
　　據說德納修斯大帝創造泥仆時賦予了這些弱小的小個子聰明的智慧，又把強大的力量賜給了巨仆。
　　所以泥仆缺乏力量，而巨仆沒腦子。
　　不過布萊克還知道，幾名泥仆用怪異的魔法融合彼此之後，就能誕生出巨仆這樣的強大戰士，施法的過程是在壹堆爛泥潭裏打滾……
　　即便海盜這樣的魔法大師也完全看不懂原理呢。
　　不愧是暗影界！
　　這裏的神奇魔法和物質世界截然不同，布萊克相信自己只要把泥仆和巨仆的塑造魔法拿到物質世界，輕輕松松就能得到藍月院長的贊賞。
　　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研究眼前這頭腦子不好用的巨仆。
　　“誰說我不是溫西爾？瞧，我手裏有德納修斯大帝親自書寫的委任狀！”
　　布萊克把手裏剛剛自己寫好的卷軸舉起，丟給眼前呲牙咧嘴的笨蛋巨仆，說：
　　“妳可以自己讀，或者我給妳念，如果妳不識字的話……”
　　說著話，屑海盜轉了轉眼珠子，咳嗽了兩聲，拉長聲音說：
　　“以沒人賦予我的偉大權力，我以德納修斯大帝的名義宣布賦予我自己‘榮譽溫西爾’的身份，任何看到這卷軸的人都該向眼前這位威猛高貴又俊美的榮耀之人俯身行禮，並服從他的壹切指令，因為這是來自德納修斯大帝的旨意……”
　　“閉嘴！閉嘴！”
　　藍色的大塊頭巨人用兩根手指將卷軸小心翼翼的展開，瞪著大眼睛看著卷軸上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
　　它皺著眉頭努力想要認識這些文字的含義。
　　但遺憾的是，它嚴重縮水的大腦並不擅長這項工作。
　　幾秒之後，石首收起卷軸，假裝自己很聰明完全看懂的樣子，掰著手指說：
　　“我認識大帝的名字，上面確實有大帝的名字，我認識那紋章，那是領主的印信，這封信確實是妳說的意思，沒錯！我認識這些字！
　　所以……
　　所以妳確實是壹名溫西爾。
　　對不起，大人。”
　　把卷軸倒過來的拿著的石首很不情願的向眼前憋著笑的邪神大人俯身行禮，布萊克咳嗽兩聲，彈著手指說：
　　“但妳也聽到了我的話，妳要服從我的指令，因為這是德納修斯大帝的旨意，我現在需要壹名強大忠誠的衛士護送我前往灰燼荒野。
　　我看妳就不錯，所以妳還在等什麽？
　　還不在前面為我開路？”
　　“但……但這是大帝要求我守在這裏！不能讓外面的人進來，也不能讓裏面的人出去，我已經守了……嗯，幾萬個日出日落？
　　記不清了。”
　　石首很糾結的說：
　　“我不能違抗大帝的命令，否則……就很不榮耀了……雖然我從沒嘗過榮耀的味道，但應該是甜的，對不對？”
　　“啊這……”
　　海盜眨了眨眼睛。
　　他轉過身嗖嗖嗖的又寫了壹張卷軸，蓋上瑪維的罪孽領主的印信，丟給了石首，說：
　　“大帝的新命令，妳可以自己看，大帝說妳的任務結束了，祂說妳壹直守在這裏很榮耀，所以給妳放個假。
　　哦，對了，大帝還托我給妳帶來了‘榮耀’。”
　　海盜從包裏隨手壹掏。
　　壹大罐子五顏六色的地精硬糖被他拋給了藍色的巨仆，後者喜笑顏開的抓在手裏，連著罐子壹起丟進嘴中嚼的哢哢作響。
　　“甜的！甜的！比鏡糖和那些閃光的石頭好吃多啦，這就是‘榮耀’嗎？”
　　石首顯然很喜歡布萊克的榮耀味道。
　　它連那卷軸看都不看，反正也看不懂，便在邪神眼前趴下，任由邪神傲慢的坐在了它寬大的肩膀上，然後馱著布萊克大步走向自己守衛了很多年的荒野荒野中。
　　還拿出自己收藏的“寶貝”和自己的新朋友分享。
　　“我拿發亮的點心和妳換榮耀。”
　　石首笨拙又討好的對肩膀上的邪神討價還價說：
　　“我為大帝守了這道門好久好久，我覺得我值得更多的榮耀。”
　　“哈？這就是妳平時吃的點心？”
　　海盜瞪圓眼睛看著石首那大巴掌裏堆放的東西。
　　壹些灰白色的石塊應該是元素之石，還有些荒野中的蟲子粘稠的凝固物，最後是壹些混雜在“點心”中的閃耀水晶。
　　這巨仆的胃口和牙口還真好啊，邪神敢肯定哪怕是他把這些東西吃下去也壹定會鬧肚子的，但這個巨仆卻不會。
　　嗯，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沒腦子的造物已經超越了邪神的強大呢，真是可怕的生物！不過看它收集的東西就能知道，這家夥和老加尼肯定有共同語言。
　　說不定老加尼還能在雷文德斯這邊找到新的“大拾荒者”呢，雖然這家夥很笨，但撿垃圾這種事看的是天分，也不需要智商嘛。
　　布萊克將那堆垃圾裏的水晶拿在手中看了看，眼神古怪的說：
　　“納魯們殘留在這片荒野中的水晶核心……這東西拿去物質世界完全可以制造出降級版的灰燼使者了。
　　唔，想想也是，在六大原力領域中估計很難找到和灰燼荒野壹樣布滿納魯殘骸的神奇區域了。
　　餵，大塊頭，妳幫我找這種石頭，我給妳換更多糖塊好不好？
　　我們畢竟是朋友嘛，我也不好壓榨妳，十塊這樣的水晶換壹大罐糖，唔，我的意思是，壹大罐榮耀。”
　　“朋友是什麽？”
　　石首憨憨的從自己腰間解下壹個破破爛爛的臟兮兮的口袋，壹邊從裏面掏出更多‘發光點心’，壹邊問到：
　　“朋友好吃嗎？比榮耀還好吃？”
　　“當然。”
　　邪神露出邪惡的笑容，從自己的行囊裏摸出壹大桶矮人烈酒，讓石首張開嘴把那酒桶砸入它層次不齊的牙齒中，看著巨仆把它嚼的粉碎。
　　“這就是‘朋友’的味道。”
　　布萊克坐在初次飲酒而暈暈乎乎，又興奮的大吼大叫的石首肩膀上，壹邊欣賞著手中捏著的聖光核心水晶的色澤，壹邊說：
　　“瞧瞧妳，幸運的石首，妳現在既有了榮耀又有了朋友，我都開始羨慕妳這個大塊頭了呢，要再來壹杯‘朋友’嗎？”
　　……
　　灰燼荒野是所有溫西爾的噩夢之地，但聰明又狡詐的吸血鬼們總能在絕境中找到存活的辦法。
　　這片被摧毀的大地上還有很多宮殿殘骸，盡管那些廢墟裏有用的東西早就被搜檢了無數遍，但那些空蕩蕩的廢墟宮殿最少能給可憐人們提供壹些微不足道的陰影存身，再來壹點蔭涼撫慰他們已經絕望發瘋的內心。
　　西塔爾公爵大人就是這麽想的。
　　作為雷索納爾王子叛亂中的堅定支持者之壹，他被剝奪了所有名譽和財富以及地位，只被允許攜帶著兩個腦子不是很好用的泥仆，甚至連自己最喜歡的血色長袍和展現身份的洋傘都不能攜帶，在某個灼熱的清晨被丟入了灰燼荒野中。
　　但他是個非常堅定的貴族。
　　哪怕在絕望的落魄中，他也在努力的維持身為貴族的最後壹點體面。
　　比如哪怕已經淪落到睡垃圾堆的窘境，但他依然固執的要求自己的兩位泥仆每天清晨都要給自己準備壹壺美妙的茶水，用來在接下來的無聊壹天中躲在陰影裏回憶自己曾經的崢嶸。
　　當然，如果有客人拜訪，那麽西塔爾公爵絕對會竭盡全力的讓客人感覺到賓至如歸，雖然這鬼地方沒什麽好東西，但壹壺溫暖人心的熱茶他還是可以提供的。
　　如果客人們打算出去走走，熱情的西塔爾公爵還會慷慨的將自己從垃圾堆裏撿來修復的破爛洋傘借給他，以避免客人被惱人的陽光灼傷。
　　遺憾的是，在淪落到灰燼荒野這個地方之後，也沒有多少客人會來拜訪這位曾經地位高貴的公爵閣下了。
　　這讓曾熱衷於召開宴會的他很傷心。
　　但今日，他的遺憾被滿足了，壹位地位高貴的客人終於登門拜訪了西塔爾公爵那破破爛爛的，位於壹座沙坑之下的廢墟“莊園”。
　　“加賓斯！還有塔賓斯，我忠誠的仆人還不快把我們珍藏的‘鏡糖’拿出來招待我們的貴客，把美好的茶水燒起來，記得多加幾枚沙果。
　　哎呀哎呀，我這個地方很久沒人來了，瞧瞧這亂的，真是讓客人看了笑話。”
　　今日特意換上了自己最好的破洞襯衫的瘋癲公爵西塔爾熱情的招待著滿臉笑容的布萊克大人，雖然他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客人的名字，但客人能來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這壹定能成為他重新建立自己人脈的起點。
　　是西塔爾家族的歷史上值得紀念的壹天。
　　“不，不必這麽忙碌。”
　　被石首送到這裏，又用幾罐子糖塊指撥著石首去戈壁上找更多聖光水晶的布萊克看了壹眼西塔爾公爵，以邪神的目光自然能看出眼前這個溫西爾的神智已經不太正常，大概是聖光的灼燒讓他出現了永久的精神錯亂。
　　但這也沒什麽。
　　他畢竟活下來了，而且在聽到雷納索爾的名字時表現出了十足的熱情。
　　海盜阻止了西塔爾公爵和他那兩個看起來也不怎麽正常的泥仆給他添茶水的舉動。
　　那臟兮兮的茶杯裏漂浮的怪異黑色“茶葉”和散發著怪味的“沙果”讓邪神大人也沒有勇氣把這玩意喝下去……
　　會鬧肚子的吧？
　　“我是談正事的。”
　　布萊克拿出壹把贊新的黑色溫西爾風格的洋傘，作為禮物送給了瘋癲的公爵。
　　後者有些手足無措。
　　但在看到那贊新的奢華洋傘時感動到無以復加甚至當場流下了眼淚。
　　“啊，瞧瞧這細膩的做工，這美妙的花紋和這優雅的流蘇，我的莊園裏曾經就有這樣的美麗之物，它又讓我想起了過去的好時光。
　　這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瘋癲的公爵壹邊親吻著洋傘，壹邊發著神經。
　　如果不是貴族的最後體面在支撐著他，恐怕這個抱著洋傘擦拭眼睛的神經病溫西爾公爵當場就要和布萊克拜把子了。
　　“呃，我是雷納索爾王子的使者，王子殿下並沒有因為失敗就喪失意誌，他在壹個危險的地方積蓄著力量，秣兵歷馬的準備重新殺回來，推翻殘暴的德納修斯大帝的統治。”
　　布萊克看著越發熱情的公爵大人，他覺得自己還是長話短說的好，免得這家夥又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於是他加重語氣說：
　　“王子殿下沒有忘記自己忠誠的部下，他托我送來消息，任命您為‘雷文德斯反抗軍’的敵後指揮官，這片荒漠中多得是因為反抗殘暴秩序而被放逐的可憐人。
　　王子殿下需要您動用您優秀的外交能力把他們集結起來，等待必要的時刻裏應外合，我和王子殿下都認為您足以勝任這重要的職位。
　　而王子殿下許諾壹旦大事成功，妳們這些有功之臣都能拿回自己曾經的身份，地位和財富，以及洋傘。
　　數不清的洋傘！
　　當然……”
　　海盜瞥了壹眼神經病公爵身上那布條壹樣，露出不雅之物的破洞長褲。
　　他小聲提醒道：
　　“您在執行外交任務時，請記得穿好褲子，您代表的是王子殿下的威嚴，還有您身為貴族的體面……啊，算了，我這裏還有壹套我老爹用過的將軍制服，我就把它……
　　唉！妳別哭啊！
　　別跪！
　　見鬼，妳可是貴族，講點體面好不好！
　　餵！
　　妳要是再把妳的鼻涕眼淚抹在我的褲子上，我就讓我的朋友石首吃掉妳！
　　我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