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對於妳的懲罰是……

　　“初誕者塑造出我們的時候，暗影國度的秩序還尚未完全，祂們還處於摸索造物的階段，祂們也還是壹群新手。
　　沒人知道初誕者的來歷，我感覺連祂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祂們誕生於創世紀，在‘死亡’的概念誕生之前祂們就已經存在了，甚至早於六原力的衍化，祂們很可能是所有領域中第壹批誕生的生命。
　　所以祂們自稱為‘初誕者’。”
　　在晉升高塔之巔的平臺邊緣，拄著金色格裏恩戰矛盤坐在那裏的長女格莉絲蒂婭以壹種講述古老故事的語氣，為布萊克描述著自己人生盡頭的回憶。
　　她眺望著下方華美如天國壹樣的極樂堡中那些被布萊克帶來的回憶具象折磨的格裏恩晉升者們，她也看到了從金色的天堂之門湧入這片神聖之地的棄誓者們。
　　她看到了忠誠無比的德沃絲，也看到了以勇武著稱的山德莉婭，這兩位她親手選拔的聖傑拍打著漆黑的雙翼巡行於天空再不見絲毫聖潔。
　　但被布萊克壹劍擊敗本該無比絕望的長女，這壹瞬卻露出了稍縱即逝的釋懷笑容。
　　“我還記得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在紮雷歿提斯誕生的那壹天，我們被初誕者以無與倫比的力量制作出來並被灌註了靈魂。
　　在我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壹片奇怪的大地和壹群顯得非常激動的造物主們。
　　祂們在慶祝自己的成功，祂們將我們的誕生視作壹種理念的進步和對祂們的宏大秩序的補充，為了讓我們更好的為初誕者設計的體系服務，我們在誕生之初便被灌註了知識和力量，但我們依然如新生的孩子壹樣需要被教導。
　　就像是破殼而出的小雞，我們理所當然的將我們的造物主視作父親和母親，並服從祂們的壹切指令。
　　哪怕我們並不理解。”
　　長女以平靜的口吻在描述著暗影國度創世紀的故事，那冷淡的語氣表現的好像她並非在說自己而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在評論他人。
　　拿著手劄在記錄這些從未被以任何方式記錄下來的故事的布萊克伸手打斷了她，他問到：
　　“初誕者有多少人？聽妳的描述似乎不止壹兩個？”
　　“祂們很多，邪神。”
　　長女回答到：
　　“祂們是具備特殊形體的高維生物，我甚至無法確認祂們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形象是真實的，或者只是壹種更高超的物質投影。
　　但可以肯定的是，初誕者是壹個群體，是壹個文明。
　　祂們在暗影國度的創造只是很多次嘗試中的壹個。
　　雖然並不清楚物質世界的造物創世紀的起源，但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物質世界的誕生也和初誕者有壹些聯系。
　　但妳不必擔心祂們。
　　初誕者已經離開了……祂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這個我相信。”
　　邪神聳了聳肩，說：
　　“爬出搖籃的孩子們見識到更廣闊的風景之後就不會再對逼仄的搖籃抱有絲毫眷戀，也不會再理會自己留在搖籃裏的各種麻煩。
　　真是壹群不負責任的混球造物主。”
　　“呃，這倒不是。”
　　長女眼神古怪的看著布萊克，她說：
　　“初誕者們在離開前留下了壹些東西，就在紮雷歿提斯，還有其他地方，祂們說那是可以重寫壹切錯誤的重啟裝置。
　　那是祂們留給我們的最後禮物，祂們說祂們沒能解決六原力的沖突與必然的紛爭，但祂們會留下壹件可以在最糟糕時給我們希望的力量。
　　祂們還說這是我們應得的。
　　佐瓦爾就是為了得到那種可以改寫壹切現實的力量，以此實現祂那執拗又軟弱的瘋狂理想……但祂並不是第壹個追尋它的永恒者。”
　　“所以，第壹個反叛的其實是妳？”
　　布萊克斜著眼睛看著眼前鹹魚無比的長女，他上下審視著這家夥，說：
　　“妳的初號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銷毀的嗎？為什麽呢？妳剛才不是說，妳們這些永恒者都把初誕者視作父母嗎？”
　　“是啊，祂們確實如對待孩子壹樣對待我們。”
　　長女搖了搖頭，說：
　　“但我們被創造出來是要履行職責的，布萊克，初誕者不是為了好玩才給了我們永恒的生命，我們是祂們那個‘完美體系’的執行者。
　　我們要按照初誕者的規劃在當初還空無壹物極其原始的暗影國度中塑造出最基礎的生命，並給予它們不同的生長環境來摹擬不同文明不同種族的繁衍生息。
　　初誕者試圖尋找到壹種完美的體系來適配所有文明，祂們的規劃極其宏大並且會按照新的觀察結果予以修正。
　　而我們就是祂們的眼睛，就是祂們的雙手。
　　除了我們之外，初誕者還塑造出了很多低級原型體來輔佐做壹些重復性的工作，那是暗影國度的開創紀元。
　　而我們這些造物則敬畏的將初誕者對於整個宇宙群星的完美規劃稱之為……
　　天命！”
　　布萊克點了點頭。
　　這些資料是遊戲中不存在的，但關於這些背景的思索並沒有超出邪神的認知，他看了壹眼自己記錄的筆記，又瞥了壹眼長女，說：
　　“那麽，奧利波斯的那些整天把天命掛在嘴邊的侍神者們……”
　　“它們就是當初的低級原型體，是我們在開創紀元的仆人。”
　　長女隨口回答道：
　　“不必懷疑它們為何對天命篤信不疑，甚至不必去思索為什麽所有永恒者裏只有我還殘留著那個紀元的記憶。
　　我馬上就要說到故事的轉折了，耐心點。”
　　邪神沒有多言，只是側耳傾聽。
　　而長女沈默了幾秒，用自己寬大神聖的雙翼將自己的軀體合攏起來，就像是在深秋時被寒風吹拂的樹幹壹樣感受到了蕭瑟。
　　她說：
　　“初誕者們顯然具備我們無法想象的超然智慧，但即便是祂們也無法真正規劃出適配所有生命的完美藍圖。
　　在創造紀元的末期，那些被初誕者寄予厚望的，在無數個文明形態中壹直堅持下來的文明壹個接壹個的崩潰消亡，壹次又壹次的失敗讓初誕者們意識到了事情在發生變化。
　　祂們開始頻繁的在造物主聖地聚會，在商討各自於不同領域中觀察到的情況。
　　很快，祂們就確定了這個宇宙體系的演變進入了新的階段，六大原力開始誕生，那是整個宇宙走向繁榮的基礎，但六原力的出現超出了初誕者的規劃。
　　祂們也無法預知未來，要在祂們的完美藍圖裏再引入六原力的復雜概念就意味著祂們得從頭開始。
　　那是不可能的。
　　初誕者們似乎知道自己總有壹天要離開這片宇宙，於是祂們開始修改自己的計劃，祂們開始在各個領域中修建自己的聖所，試圖將宇宙六原力連接在壹起。
　　紮雷歿提斯就是那時候修建的，或許在其他地方還有類似的建築物，但我並不知道更多了。
　　而暗影國度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推’入了死亡領域中，我們在那時候被改名為‘死亡萬神殿’，很顯然，初誕者在那時候就已經準備離開，並將祂們為暗影界設計的秩序的維護工作教給了我們。
　　當然，初誕者們的計劃對於我們這些造物而言過於復雜，我們沒有資格介入其中。
　　我們只是祂們的仆從。
　　但在那些神秘的聖所修建完畢之後，初誕者們便開始了下壹步計劃。
　　祂們在創造了世界之後要毀滅它。
　　因為祂們認為想要六大原力維持在平衡不至於出現原力失控而毀滅宇宙根基，就必須提前引發原力的碰撞並在壹個可以控制的程度中讓‘第七者’誕生。
　　那是初誕者要以宇宙六原力為基礎塑造出的‘完美力量’，它融合了初誕者的智慧和宇宙六原力對於萬物體系的根源影響。
　　壹旦它出現，那就意味著初誕者們的完美藍圖將得到保障。
　　那是祂們為了實現完美藍圖的最後壹次嘗試。”
　　長女嗤笑壹聲，說：
　　“初誕者們向我們宣布了祂們的計劃，那是我們第壹次拒絕我們的造物主。
　　那時的我們太年輕太幼稚，我們負責播種文明照顧文明，就如初誕者將我們視作孩子，我們也將那些文明視作孩子。
　　身為父母可以放手讓孩子自己闖蕩拼搏，但怎麽能下狠手殺死自己的造物呢？
　　我們拒絕履行初誕者的滅世命令，祂們斥責我們目光短淺，看不到‘第七者’誕生對於宇宙群星的意義。
　　但我們依然選擇拒絕。
　　初誕者們意識到，祂們或許在創造我們的時候給了我們太多智慧和自由，祂們意識到過於豐富的感情成為了我們的負擔。
　　於是，祂們想要‘幫助’我們。
　　妳猜，祂們是怎麽幫的？”
　　布萊克搖了搖頭，他不用猜都知道故事的發展了，這就是個魔幻版的“智械危機”嘛。
　　“過程不必多說，我直接告訴妳結果吧。”
　　長女摸了摸鎖骨上那個獨特的初誕者密文符號，她說：
　　“兵主、寒冬女王、佐瓦爾和大帝為我創造了機會，難以想象，對吧？
　　那時候的德納修斯還不是現在這副陰謀入骨的糟糕樣子，那時的祂非常正直痛恨壹切不公，那是他身為赦罪原型體的職責，是被寫入靈魂的模式。
　　我的兄弟姐妹們被送入了塑造我們的車間，等祂們再次出現時已經沒有對過去的記憶而是被編寫了新的使命與規則。
　　祂們被驅逐出紮雷歿提斯，在最終得到保留的暗影國度中塑造出自己的國度。
　　而我……
　　上壹個我沒有那麽幸運，我不能告訴妳我和初誕者對峙時的場景，我只能說，冥世鍛爐的火燒在身上真的很疼。
　　在我的意識消亡的時刻，我才意識到，祂們需要的只是執行者。
　　而當妳是某個宏大體系的壹部分的時候，過多的思考對妳而言就是壹種負擔，過多的追求會讓妳自取滅亡，妳要做的唯壹壹件事就是完成自己的職責。
　　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格莉絲蒂婭抱著雙膝，盯著下方空中拍打著黑色羽翼朝著她飛來的德沃絲和山德莉婭，她面無表情的說：
　　“過去是壹種負擔，布萊克。
　　不管是美好之物還是痛恨之物，在重生與死亡之後都變的毫無意義，疲憊的靈魂想要重新上路就得釋放掉那些負擔。
　　我並不是冷漠的對待我的追隨者，更不是愚蠢到看不見晉升之路的隱患，實際上，在我為晉升堡壘塑造出這條晉升之路時，我就知道今天遲早會來。
　　我只是……
　　只是……”
　　她說不下去了。
　　壹種發自心底的懦弱在侵蝕她的心靈，讓她無法再說出心中所想。
　　而邪神大人在這壹刻伸出手，放在長女顫抖的肩膀上，他總結道：
　　“妳只是在用初誕者對待妳們的方式對待格裏恩們，位置互換之後，妳成為了必須要維護壹個冰冷秩序的統治者，而這些來自彼界的良善之魂成為了當初的妳。
　　妳不是不知道這壹切的漏洞。
　　妳只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像當初的妳去反抗初誕者的秩序壹樣來反抗現在的妳給他們定下的刻板教條。
　　妳必須這麽做，由此才能確信當初妳沒有做錯，才能說服自己反抗並不是壹種罪孽，那只是存在於每壹個靈魂心底的抗爭本能。”
　　“我是在恪盡職守！”
　　長女咬著牙說：
　　“祂們要我看護那些被播種的文明，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護他們，我守住了自己的職責，哪怕是我的造物主想要毀滅壹切我也會挺身而出。
　　雖然代價沈重。
　　我很欣慰的看到我的追隨者們在長久的服從之後終於學會了反抗，就如當初的我壹樣在愚忠與職責之中選擇了後者。
　　這意味著晉升堡壘將不再需要我的存在也能長久的維持下去。
　　當然，這麽多年裏我壹直保持著最低限度的介入。
　　事實證明，就算沒有壹位痛苦的無法對過去釋懷的永恒者們，格裏恩們也能自己管理好自己的國度。
　　來吧，邪神。”
　　格莉絲蒂婭仰起頭，對布萊克說：
　　“殺死我吧，結束我的痛苦。”
　　冰冷的哀傷之劍抵在了長女的脖頸上，邪神粗暴的拉扯她藍色的心能長發，讓她如天鵝壹樣仰起脖子。
　　布萊克活動著劍柄低聲說：
　　“妳知道，妳其實可以和佐瓦爾壹起反抗，又或者和兵主聯手，妳的回憶能幫上大忙。”
　　“不是每個靈魂都想要成為英雄或者惡徒。”
　　長女閉著眼睛，很疲憊的說：
　　“我當過壹回英雄了，那次讓我失去了我的兄弟姐妹，讓我失去我自己，我累了，不管妳們即將帶來的是毀滅還是新生，我都不在意了。
　　我早該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壹起死去。
　　我只是上個紀元的幽魂卻茍活到了現在，初誕者們讓我保留這些記憶或許就是為了折磨我懲罰我，但誰知道祂們的想法呢？”
　　“妳強制那麽多靈魂走上晉升之路，讓那麽多生命失去了自我，妳還用這種辦法毀掉了我的某個不知名的月夜戰神。
　　這讓我很生氣，格莉絲蒂婭。”
　　布萊克抓著長女的長發，他說：
　　“妳犯了錯就不該奢望這壹切就這麽結束，正好，要去紮雷歿提斯我需要壹位‘本地人’當向導。
　　反正這片大地只要有妳的神格在它就不會崩潰，格裏恩們也該自己選擇自己的未來，自己選擇自己是否要遺忘過去踏上晉升之途。
　　黑白天使的設計也很酷炫很棒，妳沒有什麽遺憾了。
　　現在，和妳的孩子們說‘再見’吧。”
　　“唰”
　　哀傷之刃狠狠劃過長女的脖頸。
　　就如切開水管讓藍色的神靈之血噴湧而出，將飛過來的德沃絲和山德莉婭嚇得楞在原地。她們只是想來討個說法，可沒想過要如此幹脆利落的殺死壹位永恒者。
　　“噗通”
　　長女的屍體隨著布萊克松開手指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邪神甩了甩手指上的藍色神血，又瞥了壹眼呆若木雞的棄誓者聖傑。
　　他不再理會她們。
　　而是看著手指中閃耀的那枚宇宙靈魂，他彈了彈那團跳動的光，說：
　　“該去妳的老家看看了，紮雷歿提斯正在等待我和我朋友的光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