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麻煩來了

　　隨著龍淩雲的壹聲大喝，壹塊塊草皮挾著泥土飛向半空，壹個個持弓人從坑洞中躍了出來，箭矢穩穩地瞄準了他們的目標。
　　龍淩雲安排狙擊的這些大盜很多都是山中獵戶出身，箭法出色，他們甫壹躍出坑洞，就自發選擇了最靠近他的也最具威脅的對手。
　　什麽人最具威脅呢？當然不可能是車把式和小夥計，而是那些持刀佩劍的武裝護衛，而現在兩支車隊都混雜在壹起，最顯眼的就是那八個騎著高頭大馬、衣著光鮮、肋下佩刃，看起來最難對付的角色。
　　“嗖！”
　　壹支利箭準確地射中了那位陳大哥的咽喉，他捂著咽喉，絕望地仰面倒去，刀還未出鞘，他那管教人有來無回的‘亂披風’刀法，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了。
　　小趙第壹次陪著小姐遠行，終究警覺些，突然發覺兩側山坡上出現異動，他立即滑下馬去，壹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肩頭，被他避過了要害。
　　小趙大呼道：“快，快護送小姐沖出去！”
　　那車把式慌慌張張去拔大鞭，大鞭拔下來，又因為鞭子扭纏在了鞭桿上，半天抖不開。這時又是壹箭飛來，將他射落車下。
　　小趙大急，飛身竄上馬車，壹刀刺向馬股，那馬吃疼，長嘶壹聲向前便跑，帶得其他三匹馬也向前疾馳起來。
　　車簾兒壹掀，探出壹張令人望而生憐的嬌美面龐，那副模樣兒壹見就給人壹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可她的眼神兒卻沒有壹點怯生生的意味。她鎮定地向外面探看了壹眼，便刷地壹下放下車簾，嬌叱道：“沖出去！”
　　小趙在前邊聽見小姐的吩咐，大聲答應壹聲，將刀向幾匹馬股上壹壹刺去，那幾匹馬吃痛，瘋狂地向前邊奔去，擦碰得那些已經大半避到路邊的對方貨車東倒西歪。
　　道路本就難走，再這樣壹顛簸，田妙霽在車裏也坐不穩了，她急忙用雙手撐住兩側廂壁，車子忽然壹跳，她哎喲壹聲，臀部離座而起，腦袋撞到了車棚上。
　　小趙也顧不得紛飛的箭雨，驅趕著馬車瘋狂地往外沖，龍淩雲等人壹輪弓箭射罷，立即拔出刀來，狂吼著向他們沖去。這些悍匪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氣，殺人與被殺就是他們的生活。
　　八名騎士有三人被當場射殺，剩下五人中有兩人受了箭傷，紛紛拔刀護著車子往外沖，壹路吆喝吶喊著。相比起來，那些武藝不如他們高明的草莽漢子反倒更冷靜些，襲擊壹發生，商隊護衛就迅速退向大車壹側，以貨車抵擋壹側冷箭的襲擊，同時從車上撤下壹塊塊木板豎在身前充當盾牌。
　　在這過程中被射傷的夥伴，哪怕就在他們腳下哀嚎，他們也絕不多看壹眼，而是冷靜而迅速地完成布防，直到整個防禦箭矢的圈子搭起來，他們才分出人手把中箭未死的夥伴拖進防禦圈。
　　壹見如此，那些從兩側沖出來的悍匪便搶先阻攔正橫沖直撞地向外搶去的馬車，正護馬車逃離的五個人除了小趙趕車，另外四人立即分出壹半抵擋追兵。
　　田妙雯所乘的車子華美精致，防震性能也好，車上還有各種配套措施，坐在車上很舒適，但它不是戰車，因為增加了這許多功能，車子的牢固程度便也受到了削弱，壹路刮碰著向外沖去，忽然被壹輛大車的壹角重重地磕碰了壹下，那車廂嘩啦壹下垮了壹半。車中的田妙雯驚叫壹聲，雖然素來鎮定，這時又哪能不驚。
　　“哈哈，這還有個女的！”
　　“挺漂亮的啊，搶回山去大家樂呵樂呵！”
　　附近的幾個悍匪大喜，眼見他們逃得太快，本想舍了他們專對那擺布烏龜陣法的林員外壹夥人下手了，壹見車上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頓時色心大起，馬上鍥而不舍地追上來。
　　“小姐？”
　　小趙匆忙中回頭看了壹眼，見田妙雯坐在半垮的車廂裏，雙手緊緊抓著壹旁的扶手，花容失色，不由大感焦急。
　　田妙雯沈聲道：“不用理會，沖出去！”
　　田妙霽急急回頭看了壹眼，心中閃電般掠過壹個念頭：“準備如此充分，定然是沖著我來的，究竟是什麽人，莫非是播州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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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倉庫邊，羅大亨腆著肚子，聲色俱厲地訓斥著：“妳們兩個，是咱們羅高李三姓車馬行的東家……”
　　羅大亨的神態很威嚴，可右手捧著的啃了壹半的桂花糕，把他的威嚴形象毀壞殆盡。
　　李伯皓小聲提醒道：“大東家，是羅李高。”
　　羅大亨喝道：“妳閉嘴！”
　　高涯拄著拐杖，不服氣地道：“羅高李、羅李高，有什麽區別？當初是因為妳比我大壹歲，所以才把李排在前邊，妳也不用這麽計較……”
　　羅大亨喝道：“妳也給我閉嘴！”
　　高涯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羅大亨指著他們道：“妳們這兩個不著調的東西，咱們車馬行成立何其不易，自成立之初，兄弟們齊心協力，很快就成了這條道上名聲最響、生意最大的車馬行。
　　可這才多久，啊？妳們就撂挑子不幹了。豎牌子不易，拆牌子卻容易的很，要不是孫偉暄幫我撐著，咱們車馬行早就垮了。就現在，常氏車馬行、謝氏車馬行都已後來居上了，妳們不著急？咱們羅高李車馬行龍頭老大的位子就快不保……”
　　李伯皓再次小聲提醒道：“大東家，是羅李高，不是羅高李！”
　　羅大亨壹擡手，就把半塊桂花糕塞進了他的嘴巴：“羅李高！我還桂花糕呢！是羅李高還是桂花糕，很重要嗎？”
　　這壹次，高涯小聲提醒道：“大東家，是羅高李，不是桂花糕！”
　　羅大亨氣得跳腳：“妳們這兩個糾纏不清的混蛋，真是要活活氣死我啦！”
　　不遠處，葉小天看著這副情景，不禁笑道：“剛才看他還挺有點大掌櫃的氣派，這麽壹會兒就原形畢露了。”
　　趙文遠笑道：“年輕人其實都是這樣子了，我在播州時，那些年齡相當的朋友，還不是壹句話就能點著的炮仗？”
　　葉小天睨了他壹眼，揶揄道：“足下如今年紀很大麽？”
　　趙文遠哈哈大笑，彈了彈頭上烏紗，自嘲地道：“是啊！這身官袍壹穿，不自覺地便老氣橫秋了，其實我的歲數也不算大呀。可是既然做了官，便不免受到影響，壹言壹行都開始註意起來了，這架子想不端著都不行。倒是妳……”
　　趙文遠看著葉小天，笑瞇瞇地道：“妳可是本色不改啊，始終沒有壹點兒官樣。聽說，徐伯夷被妳折騰的不輕？”
　　葉小天道：“我本想，今後大家同壹個衙門裏做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往昔那點過結就讓它過去算了。誰知我剛到葫縣，他就想算計我，嘿！我葉小天可不是唾面自幹的老實人。”
　　說到這兒，葉小天又睨了趙文遠壹眼，道：“我聽說，原謝府管事謝傳風跑到葫縣來開了壹家車馬行？”
　　趙文遠道：“嗯，他現在混得風生水起。在葫縣道上已是坐二望壹的大車馬行了。”
　　葉小天道：“徐伯夷是田氏門下，這謝傳風又跑到葫縣來開車馬行，妳說他們兩個……”
　　趙文遠打個哈哈道：“據說這謝傳風走了王主簿的門路，看來與田家是再沒有什麽關系了。”
　　葉小天道：“焉知不是掩耳盜鈴？”
　　“嘿嘿……”二個人各懷鬼胎地笑起來。
　　這時候，壹條體魄健壯的漢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倉庫院子，穿著壹身短打，咧著懷，露出飽滿如壘石壹般健碩的胸肌。
　　趙文遠贊道：“好壹條大漢！”
　　葉小天道：“他是大亨的得力助手，名叫孫偉暄，高李兩寨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全靠他撐著，車馬行才沒有倒。”
　　這時就見孫偉暄快步走到羅大亨面前，壹面掀起衣襟擦著汗，壹面對羅大亨急急說著什麽，葉小天不由微微壹怔，喃喃地道：“大亨這車馬行，不是又出什麽問題了吧？”
　　葉小天話音剛落，羅大亨就沖著他跳著腳兒跳起來：“大哥，大哥，不好啦！大哥，不好啦……”
　　葉小天快步走過去，沒好氣地道：“喊什麽，我好得很！妳又有什麽麻煩了？”
　　大亨臉色凝重地道：“我麻煩了，大哥妳也麻煩了。說起來，還是妳的麻煩比我大些。”
　　葉小天壹怔，道：“妳們車馬行出事，關我什麽事兒？”
　　孫偉暄搶著道：“典史大人，不是我們車馬行出事了，而是驛道出事了。”
　　葉小天壹楞，急忙道：“妳說清楚！”
　　孫偉暄道：“今天有商隊在驛路上被大盜‘壹條龍’給劫了。小民的車隊半途得到前方逃回的商隊示警，不知前方情形現在如何，護從的人馬又少，所以就先退回來了。”
　　羅大胖子捧著大肚子，愁眉苦臉地道：“那個壹條蟲，平時都是劫上壹車貨就逃之夭夭，這壹回也不知哪來的那麽大膽量和本事，居然把整支車隊都劫了，聽說還不是壹支，而是兩支。哎，這壹耽擱，我又要陪好多錢，我的錢吶……”
　　葉小天和趙文遠異口同聲地問道：“在什麽地方出的事？”
　　孫偉暄道：“那是壹座無名山谷……”
　　葉小天和趙文遠又異口同聲地問道：“距此有多遠？”
　　孫偉暄怔了怔，道：“大約六十裏。”
　　葉小天和趙文遠同時松了口氣，慶幸地道：“啊！六十裏外，已然歸銅仁縣管轄了，不關我們的事啊，呵呵呵……”
　　李伯皓和高涯互相看了看，頭壹次達成了壹個共識：“這些當官兒的，忒也無恥！”
　　孫偉暄遲疑地道：“兩位大人說的是直線距離嗎？”
　　葉小天和趙文遠的笑聲戛然而止，壹起瞪著他道：“那妳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