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池心魚

　　“有刺客！”壹聲尖叫，把水中的遊魚驚得四下逃竄起來，如此高亢激昂的壹聲尖叫，不是發自宋小姑娘之口，竟然是葉小天喊出來的。
　　竹筏上持篙的中年文士臉色壹變，壹篙入水，那筏子就橫著竄了出去，筆直地射向湖心小亭。
　　敵人從四面來，在湖面上趟出了無數條水線，場面蔚為壯觀。竹筏無根，在水面上與之搏鬥，對兩個龍虎山高手來說並不為難，可再加上壹個絲毫不懂武功的田夫人，他們可不敢冒險，所以疾趨湖心亭，在那裏，憑他兩人的功夫，足以把田夫人護得風雨不透。
　　宋曉語花容失色，大叫道：“姐夫，咱們快逃！”嗖地壹下竄起來，慌不擇路地就要往岸上逃，這可不是自投羅網？她雙腳剛剛離地，就被葉小天攔腰橫空抱了回來。
　　謝妙雯沒好氣地瞪了他們壹眼，嬌斥道：“向湖心逃！”說話間，她的艄公已經緊趕慢趕地追著田夫人向湖心小亭轉移了。
　　葉小天壹把拉起宋曉語的手，便沿著琴弦狀的條石向湖心小亭跑去，單腿跳，雙腿跳，輪著跳，跟“跳房子”似的，動作倒是相當利索。
　　“殺！”
　　此時，宋曉語的人、葉小天的人，已經分別向來敵迎去。
　　“殺！”
　　華雲飛猛虎般前撲，雙腿趟出扇形的水花，手中刀劈面刺去，刀未到，扇形的水花已經急驟地掃在那人臉上，水花在那人臉上炸開，濺到空中時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華雲飛從他眉心狠狠拔出刀來，猛地向前壹躍，那人的身體正仰面摔向水中，華雲飛在他腹上用力壹踏，那人更快更沈地砸向水面，在水花被砸開的剎那，華雲飛已經騰空而起，壹口雪亮的長刀迎上了第二個敵人。
　　“殺！殺了他們！”
　　毛問智咋咋唬唬地揮舞著手中刀，喊壹句退壹步，後腳跟碰到水中條石的時候，趕緊跳了上去，握著長刀四下瞅瞅，開始向湖心亭靠攏。
　　小亭四面都有人站在水中激戰，不時有人中刀，染得周圍湖水壹片血紅。這花溪魚肥且多，因為這些人的滋擾，不時有大魚躍出水面，給這血腥的場面更增添了幾分雜亂。
　　田雌鳳的筏子到了湖心亭畔，立即被那名持篙的中年文士護著進入小亭，另壹名中年文士腳下用力壹震，那筏子先是往水裏猛地壹沈，緊接著“啪”地壹聲完全炸開來，變成了散落水中的壹些竹竿。
　　那中年文士躍到岸邊，俯身拾起壹條細壹些的竹竿，也匆匆退入亭中，他們兩人再加上兩條丈八長的竹篙竹竿，防護範圍已經涵蓋了整個小亭。
　　田妙雯的小筏也到了亭邊，田妙雯邁步登上岸去，還沒扭過頭兒，就聽宋曉語的大叫聲在耳邊響起：“小姑等等我！”
　　田妙雯沒好氣地回過頭，就見葉小天拉著宋曉語，壹路跳著房子，堪堪跳到身邊，田妙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葉小天壹把拉起她的小手，不由分說地沖向小亭。
　　小亭中，田雌鳳瞪著水中激戰的紛亂場面，怒不可遏地道：“是誰吃了熊心豹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說到這兒，她忽然頓了壹頓，這場糊塗仗打到現在，刺客究竟要殺誰，她還不清楚呢。
　　田雌鳳壹轉身，就看見葉小天壹手牽著田妙雯、壹手牽著宋曉語沖到她面前，幹笑道：“壹起躲躲，壹起躲躲！”田雌鳳冷哼壹聲，往旁邊挪了挪。
　　所有重要人物都集中到了湖心小亭，所有的殺手自然都向這個方向沖過來，侍衛則拼命抵擋，雙方圍繞小亭，展開了激烈廝殺。
　　毛問智沖到壹半，就有兩個殺手沖到了他前面，想要再往回跑，扭頭壹瞧，退路上也有人在廝殺，毛問智進退兩難，只能呆呆地站在壹塊石頭上。
　　葉小天在亭中看見，不禁急叫道：“老毛，快閃開，往下遊走，往下遊走啊！”
　　毛問智聽見葉小天的喊聲，沖著亭中嚷道：“大哥，我來保護妳！”
　　葉小天氣急敗壞地罵道：“妳保護個鳥！先顧妳自己吧，快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
　　眼見毛問智不為所動，葉小天急了，刀光劍影就在老毛身邊，這個夯貨又比不得華雲飛壹身武功，真要較量起來，他都未必及得上自己，葉小天立即就想沖出去。
　　他伸手去奪中年文士手中的竹篙，壹連奪了兩把，那竹篙好象在那中年文士手裏生了根，紋絲不動。中年文士瞪著他道：“妳做什麽？”
　　葉小天道：“借竹篙壹用！”
　　田雌鳳不耐煩地道：“慈不掌兵，妳出去幹嘛，武功很高嗎？”
　　宋曉語道：“妳為了部下能不畏死，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他們的目標只能是妳我，絕不會是那個家夥，妳若出去，不但救不了他，還會讓妳的部下顧此失彼！”
　　田妙雯瞟了葉小天壹眼沒有說話，葉小天沮然放開了手。
　　※※※
　　曹瑞希和展伯雄正欲帶人離開，忽又有人趕來稟報，那人對二人稟報壹番，二人不由面面相覷：“大批殺手？這是誰派的人？”
　　曹瑞希想了壹想，喜道：“會不會是田夫人賊喊捉賊？將自己也置之險地以洗脫嫌疑，高明啊！”
　　展伯雄搖頭道：“不可能！田夫人如果想殺葉小天泄憤或有可能，可她不會動宋家的人和田家的人，那會給楊天王招來大麻煩。”
　　曹瑞希道：“不是楊家的人，還有誰能調動如許之多的殺手？”
　　展伯雄冷笑道：“哪個大家族暗地裏沒有蓄養壹群死士？葉小天這小子到處惹是生非，天知道這次得罪了誰。”
　　曹瑞希眼珠轉了轉，道：“這樣的話，我們倒是不必急著離開了。”
　　展伯雄神色壹動，道：“妳是說？”
　　曹瑞希陰笑道：“被刺殺的人敵我混雜，如果殺人的人也是來路眾多，誰還有本事理得順這團亂麻呢？”
　　展伯雄道：“趁火打劫？”
　　曹瑞希咬牙道：“不錯！趁火打劫！妳我各出壹支人馬，分別加入戰團，讓他們亂上加亂，如果能殺得了葉小天最好。如果殺不了……”
　　曹瑞希獰笑道：“宋家、田家、楊家，四大天王卷進了三家，這局勢想不出亂都不成。到時候，他們互相猜忌，什麽舊賬都會翻出來，妳我二人正可從中取利。”
　　展伯雄興奮地道：“不錯，他們互相征伐，必定元氣大傷。新任巡撫到了，對他們必然也大為不喜，妳我二人說不定有機會更進壹步！”
　　二人對望壹眼，眸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忽然壹起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曹兄，壹定要挑最可靠的死士，壹旦被抓，寧死不招的才行！”
　　“放心，對這些人的背景、關系，我處理的非常幹凈，就算其中出了壹兩個軟骨頭，壹口咬定是我，也拿不出任何證據的。更何況秦檜還有仨相好呢，我曹家四百年江山，還養不出幾個死士？”
　　曹瑞希掉頭離去，展伯雄狠狠地啐了壹口：“沒讀過書就不要亂掉書袋，什麽狗屁比喻！”
　　殺手們搶的是壹個先機，其實不管是田妙雯還是宋曉語，攜帶著的侍衛都不少，葉小天和田雌鳳也不例外，他們在亭中堅守了小半個時辰，四周水中已然盡皆浮屍，水色泛紅，此時他們本不在近前的侍衛們也聞訊趕來。
　　這些生力軍壹加入，那些殺手就不占優勢了，但是這些人悍不畏死，顯然是此來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前仆後繼，寸步不退，如此壹來憑著壹腔悍勇之氣，竟也殺了個旗鼓相當。
　　宋曉語捂著眼睛鉆進田妙雯的懷裏：“好殘忍！真的好殘忍！”
　　田妙雯被她在胸口擠來擠去，沒好氣地嗔道：“離我遠些！”
　　宋曉語壹轉身，又鉆進了葉小天的懷裏：“太殘忍了，看得人家心尖兒直顫……”
　　田妙雯沒好氣地又道：“妳還是靠著我吧！”
　　田雌鳳沒理會他們，她壹直鎮定地觀察著形勢，此時雙方死傷都很慘重，死者自不待言，輕傷人人都有，重傷的更多，或在水中掙紮哀嚎，或伏在石上奄奄待斃。
　　田雌鳳眉頭壹蹙，道：“立刻登岸！”
　　宋曉語對這個壞女人沒有半點好印象，馬上放下遮眼的雙手，反駁道：“妳說登岸就登岸？現在這麽危險，我們不如堅守於此，這些殺手還敢苦戰不走麽？”
　　田雌鳳冷笑壹聲：“愛走不走！”說罷當先向亭外走去，兩個中年文士立即緊緊護住左右。
　　田妙雯掃了壹眼周圍情形，馬上對田雌鳳的打算了然如胸，立即道：“我們也走！”
　　宋曉語還待再說，葉小天也明白過來，忙對宋曉語道：“田夫人壹走，我們就少了最有力的護衛了，快走快走！”宋曉語壹聽也有道理，這才乖乖跟著他們離開。
　　其實田雌鳳做此決定，自然有她的道理。經過這壹番廝殺，敵我雙方傷勢都很慘重，再加上他們是水中作戰，雖說那水只及膝蓋，可是憑著壹股銳氣沖過來還成，在其中輾轉騰挪地做戰，消耗的體力就要以倍計數了，因此現在雙方侍衛可以說都已筋疲力盡。
　　如此壹來，這場戰鬥雖然尚未結束，他們要突圍其實危險已經並不大了。如果不突圍，目前看當然也沒有什麽問題，可是誰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後手？
　　如果突然再殺出壹支生力軍，那兩個龍虎山侍衛也將好漢難敵四手，固守小亭就成了坐以待斃，登上岸去卻可以且戰且走。
　　田雌鳳的判斷當然是準確的，方才賴以自守的有利地形，換壹個條件下就會成為死地，還是走為上招。只是這些道理壹時半晌和宋小妹是說不清楚的。
　　田雌鳳在前，葉小天和田妙雯、宋曉語及其幾名貼身侍衛在後，沿著石階急急而行，有殺手看見，想要搶過來攔截，果然被與之搏鬥的侍衛纏住脫身不得。
　　毛問智既不想臨陣脫逃，又自知本領不濟，站在壹塊條石上左右為難，好在他的慫樣兒那樣殺手也都看在眼裏，沒人覺得這是壹個什麽重要角色，而且他對自己又毫無威脅，壹時也無人懶得上前招呼他，他就壹個人孤零零地被晾在了條石上。
　　此時忽見葉小天等人趕到，毛問智大喜，急忙跳進水裏，先放過田雌鳳和龍虎山的兩位先生，隨即才趟水隨葉小天向岸邊逃：“大哥，登了岸便乘馬回城吧，只要妳壹走，這些殺手就不會糾纏了。”
　　葉小天氣的發昏，這叫什麽話？難道我是掃把星，這些殺手都是我招來的？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要殺誰呢。
　　葉小天馬上補救道：“不錯！田夫人、宋姑娘、田姑娘，我等取了坐騎立即回城，不管那些殺手是為誰而來，咱們壹走自然散去，事後我等再詳查他們來路就是！”
　　壹行人緊趕慢趕地沖向岸邊，葉小天雙腳剛剛踏上地面，還沒站穩後腳跟，郁郁蔥蔥的叢林中就發壹聲喊，又有無數的黑衣殺手手舉長刀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