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百歲之約 萬事俱備

　　這是威脅嗎？
　　垂頭看了眼受壓迫的胸口，余慈微微壹笑，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絕沒有半點兒虛假。
　　這壹年來，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死魔劫數的威脅下，如何維持“不動”之勢，包括先天元氣的堅固、元神真性的明透、肉身機理的穩定和心念意誌上的硬朗等壹部完整的“文章”。
　　死魔臨頭，他消滅不掉，解決不了，但卻能夠用壹次次堅忍的磨練，將自身破綻壹點點地挫消，形成無懈可擊的防禦態勢。什麽樣的死亡，都無法動搖他的根本，所謂“江流石不轉”，即如是也。
　　死亡在他這裏被“異化”了，羽清玄要用這種方式，他倒是更為放松。
　　“在下覺得，只要活著，就挺好。”
　　“妳不必發什麽感慨，朱太乙沒有對妳說起過，極軌天珠的用法？”
　　余慈保持著笑容，很老實地搖頭。
　　“所以妳就這麽揮霍自己的資格。”
　　“咦？”
　　胸口驟然壹悶，壓力在增大，余慈的心臟脈動相應地調整，不是變快，而是更慢了，有外力幫忙，省勁兒嘛。
　　這是自然的調整，早已進入余慈的本能。
　　羽清玄聲音沈沈：“揮霍之後，再懂得精打細算，也沒用處。朱太乙送妳極軌天珠，想必是要借此助妳鎖定他那太乙星，然而就算是由我出手，搭建起來‘星軌’，送妳移轉星域，也需要四十九載，隨後還要精修苦練，力爭長生，百年之期，也是少的，那時妳早已骨肉化灰，朱太乙的期許，又有什麽意義？”
　　星軌？
　　余慈表示更深的不解：“我從來沒想過用什麽‘星軌’……”
　　他話只說半截，其實他覺得，借助修殊勝行願無量佛光，已經是最快捷的辦法了。四十九年……他可絕對不準備用四十九年，才闖入步虛境界。什麽星軌，他不在乎！
　　羽清玄回應平淡：“誌氣可嘉，然而紫微垣有三十九星官，近三百五十顆星辰，妳確定歸垣之後，可直抵太乙星？若不能抵入太乙，接受上清道統，又憑什麽讓妳活著？”
　　道統？這就是朱老先生的願望嗎？
　　余慈念頭轉動，臉上依舊在笑：“活便活了，也不憑宮主的意思。”
　　談話到這兒，有點兒進行不下去了，余慈倒也不想和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搞僵，只不過，這位並沒給他緩沖的余地。他只能針鋒相對，反過來若是低腦袋、賠小心，被直接抹掉也說不定。
　　氣氛僵滯很久，余慈已經暗中聯系小五，準備壹有險情，便借承啟天中轉，將小五投影在此，投影對投影，距離不同，消耗不壹，想來還是小五勝算大些。
　　但必須要說，他絕不願意就此翻臉，所以，數息後，他主動開口：“如果是朱老先生的願望，我願盡壹切努力滿足，這和所謂‘資格’毫無幹系。”
　　“空口白話。”
　　“宮主說要相助，在下也覺得是天方夜譚。”
　　眼看又要僵掉，羽清玄卻語氣壹緩：“我何曾說過要助妳？不過是還上清壹脈的香火情分。現在，我拿走極軌天珠，而妳若想活命，要做兩件事。”
　　余慈用沈默回應。
　　羽清玄繼續說話：“第壹，妳去尋找延命之法，以壹百年為最低限，達到這個標準，妳來找我，我以‘星軌’將妳的生死玄機送入紫微垣，進入步虛境界，接下來，妳就要用剩下五十年的時間，證道長生……”
　　余慈咧咧嘴角：“第二？”
　　“第二，培養出壹個修煉天垣本命金符的上清弟子出來，壹旦事不能成，便要代替妳寄托太乙，承繼道統。”
　　余慈壹聽就樂了：“前面還靠譜，後面這條，難道羽宮主以為，天底下誰都有妳們太玄壹脈教徒弟的本事？我……”
　　說到這裏，他面色微變。胸口連震，來自前方的強壓，化為千絲萬縷、又震蕩變化的力道，在此處匯結。
　　他此時全身精氣盡都封存，如枯井壹般，但相應的更是敏銳，當下就提氣相抗，要將這力量擋出，然而雙方乍壹接觸，那邊力道變化便已消散。
　　余慈沒有大意，泥丸宮中，元神懸照，無形靈光轉眼在體內掃蕩七八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才不相信事情會這麽簡單，盯死那天藍鬥篷，眼睛已經沒有掩飾，變成了幽暗的血色。
　　羽清玄也沒想到余慈的反應是如此迅速，她投影過來的力量層次並不高，在不傷人的前提下，想加持封靈術，還真比較困難，她也不想就此罷休：
　　“我施封靈術，可在妳死後，制止靈光流散，助妳轉生，且對妳平日生活、修行全無影響，何必緊張？”
　　余慈訝然，太玄封禁這也能做到？長生以下，轉世重修只是個美好的願望，不說難度重重，只說在母體中走壹遭，那胎中之迷誰人能擋？最後還是變成壹個渾渾噩噩的嬰孩，與死無異。
　　要是太玄壹脈能做到這點，天底下的修士還不前赴後繼地找上門去？
　　果不其然，羽清玄隨後道：“轉生後胎迷難解，但能護持根基，印入先天靈識……至於此後之事，便與妳無幹。這是第二個條件！”
　　這羽清玄，分明是認定他難以補上百年壽元，直接就預防萬壹，做他的身後事了，這樣還有什麽好說的？
　　余慈哈地壹笑，不再多說，也不管那極軌天珠了，開始後退。
　　對面也沒逼迫，只在他快要到門口的時候，沈沈道：“不能自救，空有信心也枉然。”
　　余慈不說話，也許這位羽宮主是好心，但確實與他現況不符，他沒必要多此壹舉，這些東西，也沒必要解釋。
　　加在身上的壓力時時起伏變化，羽清玄從來沒有放棄過出手的想法，不過余慈總能針鋒相對地做出氣機反應，而且，她的無上靈覺也有種莫名的警惕，覺得除了表面上的東西之外，余慈那邊，還藏著什麽。
　　石門很輕易就打開了，門外兩位戰力高強的女修，也沒有任何動作，當然，淩厲的眼神不算。
　　余慈知道這是關鍵時候，他也退讓壹步：“百年壽元之約，在下願意遵守。”
　　說罷，他就轉身，身側身後均無反應，余慈松壹口氣，也在此時，後面，紫蕖有些不怎麽情願地開口：“三宮主還給妳留了兩樣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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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余慈走出圓光閣，已經是壹刻鐘之後。他並沒有因為這壹場意外受到影響，繼續按自己的計劃進行，當然，心裏面不免多了壹事。
　　如此，他出了真修圈，尋了壹輛“恰好”經過的蜥車，在城中轉了壹圈，逛了幾個商鋪，采購壹番，在此過程中，關鍵的東西已經入手。
　　回程中，有人驅車趕來：“九煙老弟！”
　　余慈便笑，在豐都城，顧執的消息真是靈通，倒免了他找上門去。
　　顧執直接跳車過來，壹點兒都沒有因為相隔年余而顯得生份：“老弟終於出關了，怎麽不去找我？”
　　余慈用“九煙式”的態度回應：“正要去。”
　　“哦？”
　　“還要勞煩顧兄，我沖關急需不死丹。”
　　顧執大驚：“老弟妳要沖步虛？”
　　這顯然是個誤會，余慈搖頭：“延命而已。”
　　延命又怎能用“沖關”來表達？顧執心中疑惑，仔細看余慈面相，隔著壹層烏蒙蟬蛻，他當然看不出真實的東西，只有從眼神裏找，而余慈早就遮住眼中異象，眼眸看起來灰黯無光，倒讓顧執很是頭痛。
　　別看他手中不死丹從未斷貨，可那也是修行界少有的延命長青之寶，壹顆的價值，就等於是壹件五重天的法器，七八顆加起來，甚至比玄真凝虛丹還要貴重。也就是以長青門的財力，和得天獨厚的優勢，才能確保供應無憂。
　　他上次給余慈四顆，已經讓師兄訓斥壹番，這回再給出去，若是不見效，他可真要灰頭土臉了。
　　想是這麽想，顧執卻也非是常人，面上笑容不改，已將藥瓶拿出：“這裏是五顆，服用不死丹，十顆以下還好，再往上，非得讓我師兄來配個方子才好，老弟……”
　　“這次出關之後，當隨顧兄前往華嚴城，拜謝青松先生。”
　　這幾乎就等於是允諾給長青門出力了，顧執哈哈壹笑：“老弟這回要閉關多久？”
　　“不會再有壹年。此次延命之後，我想著稍稍休整壹段時間，再出外尋找進壹步延命沖關之法。”
　　顧執也不意外，點頭道：“老弟果然還是有為之人，北荒之地，不應是老弟妳長留之所。”
　　九煙的表現確實如此，到北荒來的修士，絕大多數都是心灰意冷，自甘墮落，像九煙這般身處絕境仍不忘上進的，實在是少之又少。顧執也沒想過要將九煙留在門中多久，這方是聰明之舉。
　　“對了，蘇雨仙子等了妳約有五個來月，走的時候，還留下壹封信箋，如今應是寄留在天篆分社。老弟妳不妨去取來？”
　　余慈點頭，表示知道了：“出關後再說。”
　　他現在萬事俱備，只看最後壹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