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九指鬼王厲支山

　　按顧大春留下來的地圖，範趙二人在山林中，沿著小溪而上，在壹處三叉處，找到了標記的藏匿貨物的山洞。
　　洞口不大，外面覆蓋著壹些枯樹枝，若不是有地圖指引，很難看出其中另有玄機。掀開枯枝，兩人來山洞，點起火把，看到漕幫被搶走的那批貨。
　　三口大鐵皮箱。
　　箱子與在城北碼頭倉庫中所見相似，鎖具已被破壞，打開壹看，壹口箱中裝得是鹽，另壹口是茶葉，還有壹口則是裝了壹些絲綢布匹。
　　正如顧大春所說，不過是幾百兩的貨物，沒什麽特別。這些貨，對漕幫這種壹年幾十萬兩銀子的體量來說，根本不值壹提，可是自從劫走這批貨，漕幫已多次交涉，威逼利誘，各種手段用盡。
　　陳豹也幾次三番跟範小刀提起這件事，這已不是用江湖“面子”能解釋得通的，其中肯定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兩人將貨物翻了壹遍，並沒有發現特別之處。
　　趙行甚至將三口箱子挨個檢查，以為會有什麽夾層之類，結果也大失所望。
　　“就這些？”
　　範小刀道，“我聽顧大春說，東西壹樣也沒有動。”
　　“若真如此，也犯不著如此大動幹戈。”
　　範小刀又看了壹眼，覺得這十來匹絲綢不錯，尤其是這匹紅色，若給範火舞做套衣衫，想必他定歡喜，就在這時，他忽然註意到，這匹絲綢邊角處，與其余幾匹相比，更厚壹些，用手壹抹，發現了特別之處。
　　“這裏面有東西。”
　　他取過驚鴻劍，挑斷線頭，果然，壹塊半尺左右的羊皮，掉落下來。
　　趙行湊上來觀瞧，借著火把的光，道：“黃丹三錢，水銀三兩、白砒半斤、黃硝三兩、茯苓壹斤，黃精半斤，這是什麽？丹方不像丹方，藥方不像藥方。”
　　範小刀接過來，仔細看了幾遍，羊皮泛黃，看上去有些年份，但是這上面的字，卻是新寫上去不久。在羊皮上，畫著壹個奇怪的圖案。
　　上面畫著壹條蛇，蛇頭與蛇尾相銜，呈壹個圓形。
　　這條蛇畫的惟妙惟肖，雙目如漆，讓人看了生出壹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這是什麽？”
　　趙行若有所思，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圖，但是又想不起來了。”
　　“妳確定？”
　　且不說羊皮上的內容，只是這個符號，如此有辨識度，尋常人第壹眼見到，絕不會忘記。趙行道，“大概是在夢裏？”
　　趙行指著羊皮，“這裏有斷裂痕跡，裂口新舊與其他邊角不同，若沒有猜錯，這只是其中壹半。到底是什麽東西，會讓他們如此緊張？”
　　範小刀道，“這批貨送往京城，到時壹查便知。漕幫陳豹與江南轉運使謝芝華是壹丘之貉，那謝芝華又是太平公主的人，若是這件事與太平公主有關，那就有趣了。”
　　趙行哂然道：“妳這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些。怎麽，心裏還憤憤不平？”
　　“咱們淪落到這壹地步，還不是那婆娘害的？”
　　趙行卻道，“遠離京城風暴中心，來到風景如畫的江南，有何不好的？這羊皮，妳準備如何處理？”
　　範小刀想了想，這件事與他們江南之行的目的沒有關系，不過，既然是漕幫要辦的事，那決計不讓他們成功，交給錦衣衛？壹張莫名其妙的東西，給他們未必會收。給太子？想必也沒什麽用處。忽然腦中靈光壹閃，“我想到給誰了。”
　　“諸葛大人？”
　　“不錯，他來江南這麽久，卻始終沒有暴露身份，昨夜又在碼頭倉庫出現，此事或多或少，與他調查之事有關，應該會有幫助。”
　　“先找到他再說。”
　　兩人又仔細檢查了壹遍，見沒什麽遺漏，便要離開。
　　才走出洞口，兩人便察覺到壹股危險，向他們靠近，幾乎同時生出反應，本能的壹左壹右，向兩側躲避。
　　轟！
　　壹塊巨石，砸在方才他們站立之處。
　　方才在洞中，沒有註意，原來外面早有人設下了埋伏。
　　不遠處，站著兩人。
　　壹位是漕幫幫主陳豹，另壹位黑衣蒙面，身上散發出壹凜冽的氣勢，兩只眼睛，冷漠如刀，似乎在打量著兩只獵物。
　　兩人互視壹眼。
　　範小刀、趙行二人武功還算不錯，能擠進江湖壹流高手行列，可是面對眼前二人，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陳豹是八幫十會中勢力最大的漕幫幫主，雖沒見過他動武，但曉生江湖能將他排進前五十，在江南武林更是排名前三，在江湖上算得上是頂尖高手之列。
　　至於那黑衣人，從他身上散發的氣勢，以及從亂軍指中救走陳豹之事，也能看出，他的武功比陳豹只高不低。
　　真動起手來，兩人沒有必勝的把握。
　　黑衣人道：“妳們二人，本可以不死，但找到了這裏，也只能算妳們命不好。”
　　範小刀道，“這句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上壹個對我們說這話的人，好像死了沒多久。”
　　黑衣人道，“魚腸？是妳們殺的？”
　　來此處的路上，兩人已看到了魚腸的屍體。
　　範小刀笑道，“確切說，是他自己殺了自己。”
　　“那個蠢貨！”
　　範小刀道：“陳幫主，還活著呢？”
　　陳豹冷冷盯著他，壹言不發。
　　黑衣人道，“東西交出來。”
　　範小刀從懷中取出羊皮，在手中揚了揚，“妳們找這個？”
　　黑衣人長劍出鞘，壹道淩厲的劍意，聚在劍尖處，忽明忽暗，就如壹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發出致命壹擊。
　　“交給我，給妳們二人壹個痛快！”
　　範小刀道，“我們兩個人，才給壹個痛快，貌似不太夠分啊。妳若給條活路，沒準我們就從了，唉，看來妳談判技巧，不怎樣。”
　　“妳們知道的太多，活不成了。”
　　“既然知道必死，那自然是要搏壹搏的。”
　　他舉起火把，拿著羊皮靠了上去。
　　那兩人見狀，神色有些慌張。
　　範小刀道，“這東西對我們來說，無關緊要，但妳們若真想動手，我敢保證，在妳們殺死我二人之前，我能搶先壹步，毀掉羊皮。”
　　“慢著！”
　　範小刀搖搖頭，“把劍放下。”
　　陳豹出來打圓場，道：“範大人，先把東西放下，有話好說。”
　　“有什麽可說的，妳們要殺我們，還指望我們心平氣和的跟妳們說話？”
　　“不如我們做筆交易。”
　　“交易？”
　　陳豹道，“只要妳們肯把羊皮卷交出來，我們放妳壹條生路，從此之後，大道朝天，各走壹邊，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範小刀笑道，“早這麽說，沒準我們就信了妳。可現在遲了，說起交易，我倒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妳。”
　　“但說無妨。”
　　“城北碼頭倉庫中，裝得是什麽？”
　　“無可奉告。”
　　“這羊皮中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無可奉告。”
　　“那今夜借剿匪之名，設局殺我，可是謝芝華的指使？”
　　“無可奉告。”
　　陳豹壹連三個無可奉告。
　　範小刀冷笑道，“壹問三不知，這可不是做交易該有的態度啊。”
　　黑衣人手中劍意大作。
　　“我有把握在妳們毀去羊皮之前，殺了妳二人。”
　　趙行道，“若真如此，妳早就動手，哪裏來這麽多廢話？”
　　就在這時，範小刀忽然手壹揚，手中羊皮向遠處小溪方向扔了過去。羊皮吸水，若是真落入水中，羊皮上墨汁散去，這羊皮中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黑衣人見狀，也不顧範趙二人，身形壹閃，向羊皮方向撲了過去。
　　眼前只有陳豹壹人，此時不動手，還等何時？
　　範、趙二人幾乎同時出手，壹劍壹刀，向陳豹攻了過去。
　　若論單打獨鬥，陳豹或許能打得過，但兩人壹刀壹劍，配合的天衣無縫，尤其是趙行，在領悟到了橫斷刀法之後，武功突飛猛進。
　　這壹劍，翩若驚鴻。
　　這壹刀，氣勢如龍。
　　陳豹不敢直面其鋒芒，向壹側橫移三步，躲過了兩人的聯手壹擊。
　　也正這壹移動，讓出了兩個身位。
　　範、趙二人不敢停留，連施展輕功，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衣人望了壹眼手中的“羊皮”，順勢將之扔在了河，沒想到，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竟被這兩個家夥給騙了。
　　“這倆家夥，越來越有趣了。”
　　陳豹見他身法如鬼魅，早已超出了武學的範疇，這才註意到，他手中長劍形狀詭異，握劍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形如枯骨，身體打了個激靈，想起了二十年前江湖中的壹個人物。
　　二十年前，陳豹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壹個小人物。當時，魔教橫行，正邪兩立，高手如雲，而其中最為兇殘的，正是魔教教主壹枝花麾下的兩大高手。
　　九指鬼王厲支山，不死夜王朱典。
　　兩人曾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風血雨，在正邪之戰中，更是殘殺江湖武林同道無數，鬼王、夜王，在加上毒謀士余人，三人並稱三魔。
　　那時，陳豹只是壹個不起眼的江湖俠客，在正邪之戰中，也只是湊數搖旗吶喊之流，根本沒有機會動手，卻曾見識過這把詭異的兵刃，還有這只手。
　　沒想到，謝芝華竟能請得動他？
　　“前輩是二十年前……”
　　黑衣人冷冷瞧了他壹眼，陳豹心中壹震，嚇得說不出話來。
　　……
　　兩人壹口氣，跑出了十余裏。
　　這才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回頭看了壹眼，“那兩人應該追不上來吧？”
　　範小刀道，“幸虧我機敏，否則，咱倆怕是要血濺當場了。那黑衣人到底是誰，怎麽對上他之時，有種莫名的心慌？”
　　趙行搖頭，“沒看出他劍法來路，不過，有這等修為，怕是我師父親來，也未必是他對手。”
　　範、趙二人，在年輕壹代中也算是武學高手，雖然沒有入曉生江湖排行榜，但若真細論，也能在天下前壹百之列，尋常武者，根本不是他們對手。
　　就算遇到天下前十，雖不能勝，也有壹戰之力。
　　可是此人無論從氣勢，還是劍招，都有壹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在定國寺下的神殿之中，面對那些不人不鬼的冥將之時，曾遇到過壹次。
　　如趙行所說，少林寺四大金剛，也未必是他對手，那豈不是如義父、壹枝花那種級數高手？若真遇到這種人，他們在江南，怕是要有麻煩了。
　　趙行問，“羊皮給他們了？”
　　範小刀從懷中取出羊皮，在他面前晃了晃，“還好留了個心眼，多扯了壹塊綢緞，也就天黑，不然還真不壹定能騙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