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妳到底是誰的人

　　馮千金聽到了丁壹聲音，本能地坐了起來，看了眼丁壹，不緊不慢躺了回去，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丁大人，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態度，可真夠囂張！
　　丁壹卻面無表情，雙目平靜地望著馮千金。
　　範小刀偷偷打量幾人，馮千金依然是大腹便便老樣子，丁壹嘴角留了胡須，顯得多了幾分成熟和穩定，拋開與趙行的恩怨不談，丁壹為人和處世，還都算不錯，只是後來，他奉命在江南截殺範小刀，讓二人之間產生了隔閡。
　　馮千金是兵馬司副指揮使，從職級上說，算是丁壹的下屬。可是，他在兵馬司經營十多年，整個兵馬司都是他的部下，這個空降的指揮使，看上去指揮不動兵馬司的人啊。
　　丁壹沒有生氣，道：“馮大人，如今城中形勢危急，妳這樣子躺著，成何體統？”
　　馮千金道：“妳小子，別在我面前裝，不就是跟了個好主子嗎，有什麽資格對本官指手畫腳？還要教老子做事？老子在兵馬司當差的時候，妳還在女人懷中吃奶呢！”
　　丁壹道：“我奉命巡查九門，妳見了本官，還不下跪？”
　　馮千金啐了壹口，幾個荔枝籽兒吐在了丁壹身前，冷笑壹聲，道：“下跪？姓丁的，別仗著妳官大，就來嚇唬老子，兵馬司三千兄弟，冒著嚴寒，守了十幾天了，也沒見妳來過壹次，今日壹來，就擺官威了？兵馬司三千兄弟，都是老子壹手帶出來的，妳問問，誰聽妳的？”
　　丁壹雙拳緊握，馮千金這番話，讓他憤怒到了極致。
　　不過，他卻沒有發作，只是盯著馮千金。
　　馮千金又道，“範小刀抓住了？”
　　丁壹搖了搖頭。
　　馮千金道，“這不就對了？我在這裏打瞌睡，沒有抓到範小刀，其他幾個人，不也沒有抓住範小刀？既然都沒有抓住，那我打不打瞌睡，跟有沒有抓住人有什麽關系？”
　　馮千金壹番話，懟得丁壹啞口無言。
　　看到丁壹吃癟的樣子，馮千金心中痛快極了。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壹職，正五品官職，按祖制都是由親王兼領，這些年來由於太平公主關系，指揮使便落在了錢駙馬身上，不過，錢駙馬也只是掛職，壹年去不了幾次，兵馬司指揮大權，壹直在馮千金手中。太平公主失勢後，馮千金本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轉正，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朝廷空降了個丁壹，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歲，年齡跟自己兒子差不多，這又怎能讓馮千金咽下這口氣，所以明裏暗裏都沒怎麽把他放在眼中。
　　就算妳是指揮使，可我在兵馬司十幾年，三千兄弟中，有兩千多都是我壹手招募進來的，可謂是鐵板壹塊，妳壹個空降的指揮使，壹上來就用官階來壓老子，這口氣老子可咽不下去！
　　丁壹向後退了幾步，抱拳道：“副指揮使，說得甚有道理。本來，我還琢磨著寫個奏折，彈劾妳目中無人、不知禮儀、公然抗命，帶隊松懈，現在想了想，還是本官行事太唐突了！”
　　馮千金看到丁壹服軟，心中不由得意，小子，跟我鬥，妳還嫩著呢！
　　丁壹忽然厲聲道：“範小刀，不要跑！”
　　範小刀心中壹驚，糟糕，被發現了！
　　自始至終，丁壹的目光始終沒有往向過他，怎麽他知道自己藏在這裏？
　　丁壹的手猛然用力，壹把將馮千金坐著的椅子抽了出來，沖著坐在馬車上的範小刀砸了過來，範小刀連忙歪頭躲避。
　　嘩啦！
　　椅子散架！
　　緊接著聽到砰的壹聲，馮千金發出壹聲痛呼，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腦袋剛巧不巧，撞在了壹塊石頭上，丁壹上前，“哎呀，看錯了！馮副指揮使，妳沒事兒吧？”
　　馮千金道：“妳故意的是吧？”
　　丁壹自責道，“是我眼睛花了，以為看到了範小刀，怕他逃跑，匆忙之下，也顧不上其他，讓妳受累了！”
　　馮千金捂著腦袋，鮮血直流，他氣得大罵道：“好個丁壹！妳……”
　　丁壹更正道：“是丁大人！”
　　“去妳娘的丁大人，來人，給我把這小子拿下！”
　　幾個親兵不明所以，抽出了兵刃，對準了丁壹，丁壹身後幾個親兵，也都紛紛抽出了兵器，雙方陷入了壹種僵持。
　　丁壹道：“誰敢？”
　　馮千金怒道：“出了問題，老子擔著！”
　　眼見兵馬司起了內訌，壹旁的劉統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壹二把手鬧矛盾，底層官兵們無所謂，可是，身為小頭目的劉統領，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丁壹道：“劉統領，妳楞著幹嘛？這些人公然違抗上峰命令，這是要造反啊！”
　　劉統領道，“兩位大人，這裏是阜成門，來往的行人多，有什麽事，咱們回兵馬司再鬧不行嗎，這麽多人，成何體統？”
　　丁壹想了想，沖在後面排隊的眾人道，“妳們楞著幹嘛，還不給我滾！”
　　崔旺等人聞言，如獲大赦，匆忙趕著馬車進了城。
　　範小刀這才松口氣。
　　沒有想到，入城竟如此輕松。
　　丁壹和馮千金的僵持仍在繼續，但是範小刀卻壹刻也不想逗留，兩人直接進城。
　　崔旺道：“範大人，剛才那陣仗，我還以為妳真被發現了，嚇得心都到嗓子眼了！”
　　範小刀道：“妳看到我的通緝令了？”
　　崔旺這才察覺到說漏了嘴，嘿嘿壹笑，“小範大人的身份，我叔有提到過。只是妳自稱姓趙，我也沒好意思說太透。”
　　範小刀道：“妳可知道，現在朝廷滿城通緝我，我的腦袋，值十萬兩白銀？怎麽剛才不揭穿我身份？”
　　崔旺卻道：“妳是我叔的客人，也自然是我的客人。我崔旺雖是江湖草莽，賺的是刀口舔血的錢，但還是懂得義氣二字怎麽寫的。”
　　“不怕我拖累妳？”
　　崔旺道：“怕是怕，但我叔壹直教導我，行走江湖，無外乎義利二字。我們幹的買賣雖然見不得光，可是在做人這壹塊，不能有損缺！”
　　範小刀滿是感慨。
　　眼前的崔旺，還有不久前的余世奇，他們都是江湖上不起眼的角色，可是在做人行事之上，卻有著天淵之別。
　　才入城不久，幾匹快馬跟了上來，攔在了二人身前。
　　為首之人，正是丁壹。
　　原來他早就認出自己了！
　　崔旺心中慌亂，道：“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丁壹指了指範小刀，“這裏沒妳的事，妳去壹旁，我跟他說幾句話。”
　　他擺了擺手，幾名屬下向四周散開，形成警戒，嚴禁任何人靠近此處。
　　丁壹這才道：“妳不該回來的！”
　　範小刀道：“有些事，我不得不查明白。妳怎麽知道我今日會來？”
　　丁壹道：“這幾日，我壹直都在附近等著妳。”
　　範小刀淡淡壹笑，“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妳候著了，想要怎麽處理？”
　　丁壹道：“有人讓我給妳捎壹句話。”
　　“什麽話？”
　　丁壹道：“離開京城！”
　　範小刀道：“妳明知道不可能。”
　　丁壹道：“妳不知道，妳離開的這壹個多月，京城中發生了很多事。”
　　範小刀道：“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妳先是離開六扇門去了駙馬府，後來又成了錦衣衛的人，現在搖身壹變，成了兵馬司指揮使，我有點好奇，妳到底是誰的人？”
　　丁壹淡淡道：“我是六扇門的人！”
　　“此話怎講？”
　　丁壹道：“妳們殺了余人，我去駙馬府給妳們擦屁股，幫助太平公主穩住了錢袋子，是諸葛大人的安排。那個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有成熟，太平公主還不能倒下。”
　　“那錦衣衛呢？”
　　範小刀和趙行去工部調閱檔案時，曾經看到了慕容鐵錘在丁壹的申請單上的簽批。
　　丁壹道：“我的編制，壹直都在錦衣衛，諸葛大人也是知道的。”
　　範小刀撓了撓頭，“這我就不明白了，妳是錦衣衛的人，壹直在六扇門替諸葛大人辦事？”
　　“可以這麽說。”
　　範小刀道：“那當初在江南鎮，妳來殺我，也是諸葛大人的意思？”
　　丁壹搖搖頭，“不，是薛應雄下的命令。”
　　範小刀點了點頭，能調動幾十門紅衣大炮，六扇門沒有這個權力，但錦衣衛有，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薛應雄為何要殺我？”
　　“我不清楚！”丁壹道：“接到命令後，我曾與諸葛大人匯報過，諸葛大人思索了許久，還是讓我遵照命令執行。我分析過，他大概是怕妳知道當年棲鳳閣案後，妳會找他報仇！諸葛大人沒有阻止，是怕暴露我。”
　　難怪當初攔住丁壹時，丁壹有些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卻不肯說明情況。
　　範小刀道：“好了，我知道了。”
　　丁壹問，“妳現在有什麽打算？”
　　範小刀道：“我要見諸葛大人壹面！”
　　丁壹道：“我說過，最近京城形勢，非同尋常，諸葛大人家中，有不少東廠的眼線，這件事，怕是很難安排。妳有什麽話，我可以代為傳達！”
　　範小刀道：“告訴他，今夜子時，我會在鼓樓等他，有些話，我想當面跟他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