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聽水閣的紈絝們

　　“丁壹是錦衣衛的人？”
　　看到慕容鐵錘的簽名，範小刀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極有可能。”趙行分析道，“錦衣衛向來喜歡從市井之中發展人員，安插在各部衙，像他這種有心機、又有能力的人，正是錦衣衛的招募對象。甚至，丁壹在加入六扇門之前，已經加入了錦衣衛。”
　　如果說丁壹去太平公主府，也是錦衣衛的安排的話，只能說薛應雄這個老狐貍，這壹招暗棋下的絕妙。
　　姜還是老的辣啊！
　　範小刀忽然聯想到在江南鎮的那壹場暗殺。
　　當時丁壹說並不是太平公主的安排，如此想來，那麽可能是錦衣衛的安排？如果沒有軍方背景，很難調動紅衣大炮這種大殺器，太平公主手眼通天，也僅限於在朝堂之中折騰，軍權這壹塊始終牢牢抓在皇帝的手中。
　　如果是錦衣衛，那麽事情就顯得合理了。
　　想到這壹點，又想到薛應雄那壹副和藹可親的神態，範小刀覺得脊背發涼。
　　為何要殺範小刀？
　　不想讓他回京城，因為他的身份，極有可能對太子殿下造成威脅，就像當初，太平公主在入京途中截殺朱延壹樣。皇室宗親，來到京城，對於已是渾水壹片的京城來說，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那麽，只有將這種因素扼殺在搖籃之中。
　　亦或是，薛應雄與範小刀有著某種恩怨？
　　比如說，當年害死娘親的兇手之中，是否也有錦衣衛的影子？
　　只可惜，義父宋金剛並不在，否則可以問清楚，此人與他到底有什麽關系。
　　趙行察覺到他臉色不對，“怎麽了？”
　　“沒事。”範小刀搖了搖頭，將這些懷疑藏於腦中，在形勢不明朗之前，這種懷疑，也只能是想想，他如今勢單力薄，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當務之急，是要查出北周刺客在京城中的接線人，到底是誰。
　　約莫壹炷香功夫，杜德端回來。
　　趙行、範小刀早已將調取記錄放回了原處，他道，“既然來了，也就別走了，咱們直接去簋街，嘗壹嘗三品居的海鮮！”
　　趙行說時間太早，還沒下值。
　　杜德端笑道，“我又不用爭分奪秒的表現，陛下壽誕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現在又沒人管我，人生在世、吃喝玩樂，妳們兩個也莫要太認真了，該工作時工作，該放松時放松，哈！”
　　三人來到簋街，沒有停留，直接轉入壹條小胡同。
　　胡同盡頭，有個掛著燈籠的小院，沒有高門庭第，也不能進八擡大轎，門口掛著塊牌匾，寫著“三品居”三字，門柱上壹副對聯，“浪子遊俠解劍進，王公貴族下馬來”。
　　趙行望著對聯，道：“好大的口氣！”
　　杜德端道，“這裏主人，也是個秒人兒！”
　　杜德端顯然是這裏的常客，門童看到他，笑吟吟迎上來，杜德端隨手壹塊碎銀子扔了過去，那門童笑得更燦爛了，“爺，給您留好房間了。”
　　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個三品居別有洞天。
　　假山流水，亭臺軒榭，應有盡有，壹處小湖，裏面錦鯉戲水，時而躍出水面，煞是壯觀。
　　趙行道：“我在京中這麽多年，怎不知有這個地方？”
　　杜德端道：“趙兄與我等不同，京城的權貴子弟，哪個不是鮮衣怒馬，壹擲千金，有幾個像妳壹般，自幼少林學藝，成年入公門當差，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非要累得跟土狗壹般。”
　　這點趙行無法反駁。
　　他雖是尚書之子，但卻與京城三司六部，壹品王公的公子哥們融不到壹起去，對於京圈的紈絝子弟，也是陌生的很。來到壹處小院，上書聽水閣，裏面的布置，頗有江南園林的幾分韻味，這種布局在北方十分難得。
　　“這三品居有三絕！”杜德端滔滔不絕，講個不停，“海鮮壹品，美酒壹品，還有美女壹品！所以稱之為三品居。”
　　範小刀問，“吃個飯嘛，怎麽還這麽多講究。”
　　杜德端解釋道：“公子圈兒嘛，尋常百花樓、飄香院這種地方，人多眼雜，皆是下品，所以才有人弄了這麽個院子，尋常的布衣，就算有錢，也休想混進來，可以說是擴大交際圈的好地方。”
　　“那價格不便宜吧？”
　　杜德端道，“還行吧，咱們幾個，五百兩銀子，夠了。”
　　壹頓飯五百兩？
　　這得多大的挑費，對範小刀、趙行來說，他們的俸祿，不吃不喝，要五年才能吃得上壹頓飯，而對於壹個從五品的杜德端來說，只是他們生活的日常，“據我所知，從五品俸祿壹年不過二百兩，哪裏來這麽多錢？”
　　杜德端滿不在乎道，“老子的錢貪多了，做兒子的總得變著法消費出去吧，只有花出去的錢，才叫錢！”
　　這家夥倒挺敢說的。
　　杜德端的老子，是戶部尚書杜瑞，掌管天下財權，妥妥的當權大臣。
　　眾人落座，有壹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專門伺候泡茶，壹陣悠揚的琴聲，從外面傳來。
　　湖心亭中，壹艘烏篷船，上面坐著壹位女子，頭戴鬥笠，面帶白紗，正在撫琴。
　　真會享受！
　　範小刀心中暗想。
　　只是覺得，那女子怎得有些眼熟？
　　過不了多久，又有三人來到聽水閣，杜德端壹壹介紹，壹位是兵部侍郎沈兵的兒子沈廉，壹位是戶部員外郎的公子張祥，還有壹位面黑藍衣公子，是大理寺少卿杜進良的公子，這幾個人年紀相若，臭味相投，背景相似，都在京城衙門中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兒，過著混吃等死的日子，壹切都以杜德端馬首是瞻。
　　真是物以類聚啊。
　　寒暄之後，眾人落座。
　　範小刀不喜歡拋頭露面，臨來時特意提醒了杜德端，所以杜德端在介紹之時，也只是順口提了壹句六扇門的範捕頭，趙行的搭檔。
　　眾人見他穿著樸素，知道是趙行的跟班跟著來見世面的，也只是客氣的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都是京城的紈絝子弟，以範小刀的身份，跟班擠不到他們的圈子，大家也都明白，壹面之緣的事兒，並沒人太把他當回事，但是面子上的話，也要過得去。畢竟，是趙行帶來的人，人家趙行雖然不混紈絝圈兒，但是老爹是禮部尚書，據說馬上就要入閣，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範小刀也沒什麽意見。
　　他來就是湊熱鬧的，純粹的想見識壹下，所謂京城紈絝圈裏到底都是些什麽樣的人，不過，這些人的表現，大大出乎他的預料，本來以為，這些人個個都是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主兒，但實際上，他們的教養還算不錯。
　　菜品壹個個開始擺上。
　　這個三品居作得是淮揚菜，燕窩、河豚、獅子頭等淮揚名菜，每壹樣菜，分量不多，卻十分精致，擺盤也非常考究，當然，價格估計也不菲。不過，反正不用自己掏錢，範小刀吃起來毫無壓力。
　　無酒不成席，無姝不成宴。
　　很快，就有十幾個姑娘，走了進來壹字排開。
　　杜德端讓趙行先選，趙行則讓範小刀先選，看範小刀紋絲不動，趙行笑道，“出來放松，不用這麽拘謹，反正都是逢場作戲。”不等範小刀推辭，趙行已經幫她選好，其余人也各自選了陪酒的女子。
　　有人幫忙暖酒、斟酒，氣氛也就活絡起來。
　　沒有範小刀想象的那麽不堪，看來這些人的修養還算可以。
　　不過，很快麻煩就找上門來。
　　門童找到杜德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登時惹得杜德端十分惱火，“什麽意思？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妳們要是這麽做生意，以後誰敢來？把妳們老板喊過來！”
　　門童壹個勁的跟他賠不是，說什麽今日這壹桌免費，還請移步之類的話。
　　至於見老板？
　　老板就是因為不想得罪人，所以才派他過來，此刻早已躲起來了。
　　這飯局是杜德端組織的，飯菜吃到壹半，卻趕他們走，這種事情發生在誰身上，也會覺得窩火。
　　門童道，“杜公子，人家位高權重，點名要聽水閣，我們得罪不起啊。”
　　杜德端此刻飲了壹些酒，聽到這番話，更是怒火中燒，道，“妳們得罪不起他，就能得罪得起我了？信不信，我找人把妳們三品居拆了？”
　　趙行和範小刀剛好從外面進來，見壹群人鬧了起來，問道：“怎麽回事？”
　　杜德端憤然道，“來了壹群狗要吃飯，讓我們換個地方。”
　　“妳說誰是狗？”
　　門外走進來五六個人，剛好聽到了這句話，為首壹白衣公子哥聞言破口大罵。
　　杜德端見到來人，冷哼壹身，“誰接話，誰是狗。”
　　其余幾人聞言，就要動手，卻被白衣公子攔住，他打量了壹番眾人，“我當是誰，原來杜尚書的不孝子，妳老爹馬上就致仕了，換做是我，以後在京城肯定夾著尾巴做人，否則，說不定怎麽死都不知道。”
　　那人說話尖酸惡毒。
　　杜德端道：“姓秦的，說話積點口德！”
　　在場的幾個人，除了杜德端是尚書之子，其余人不過是侍郎、員外郎的公子，在京城紈絝圈兒，處於鄙視鏈的中遊，不上不下。說話的秦公子，是內閣次輔秦柱之子，同行之人，還有個是威武大將軍邱懷仁之子，他們今日前來，本意要請壹位貴人，約了好幾次，直到今日才將對方約出來，對方點名要吃三品居淮揚菜，來到時發現最好的房間已被別人搶走了，於是便命令杜德端壹眾人挪地方，讓出聽水閣，這才有了這場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