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這個要求很合理
我當捕快那些年 by 三觀猶在
2023-11-13 22:38
大火來得有些意外。
據說是三個守衛的兵丁,夜晚看守錢庫時玩忽職守,在門口吃燒烤,結果木炭屑吹到了錢庫,點了其中存放的壹些布帛,天幹物燥,等發現時,火勢已經蔓延開來,雖然極力搶救,卻依舊將錢庫燒了個幹幹凈凈。
雖然銅錢、銀兩不怕高溫,可是這場大火,許多銅錢已燒得烏漆嘛黑,上面的字跡難以辨認,還有壹些是知府衙門采辦的絲綢、布帛等,這些毫無例外的燒成了灰燼,清點損失後,這場大火燒掉了將近十萬兩。
知府謝愚壹怒之下,將那三個開小差的官兵關進大牢。
可是損失已經造成,問題依舊沒法解決。
兌換工作不得不暫停。
如此壹來,城中那些沒有來得及兌換假錢的百姓,紛紛聚集到知府衙門口,將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最後,謝愚不得不親自出面解釋,說三日後重開兌換點,確保大家手中的假錢,都能換出來啊。
私下裏,卻又找範小刀、趙行求救。
“本來就還有將近四十萬吊的缺口,之前那些錢已經兌得差不多了,兩位可要幫幫我。”
“大牢中還關押著不少江南鑄幣局的人,不如讓他們重新開兩爐,將那些燒毀的錢幣回爐重鑄,倒也能解決壹部分燃眉之急,至於其余的錢嘛,城中還有不少富戶,大人不放效仿壹下我們之前的作法。”
謝愚道:“妳要我去勒索他們?”
範小刀道:“那倒不是。大人可以先向他們‘借’些銀兩,等財政寬裕了,再歸還他們。”
江南富商多。
以謝愚身份,找他們“借”些銀兩,幫知府大人度過難關,謝愚承情,將來有機會遇到朝廷的采辦、興修水利等工程,再想辦法讓他們把錢賺回去便是,謝愚久居官場,深諳此道,解決這十萬兩,並非難事。
謝愚又道:“怕是來不及。”
“什麽來不及?”
謝愚道:“如今陛下六十大壽將至,本來采購的壹批壽禮,還有進貢的東西,都在錢庫裏,壹場大火,燒了個幹幹凈凈,我尋思著,江南鑄幣局重鑄的銀兩和銅錢,能不能先拿出壹部分來,把這些窟窿先堵上?”
範、趙二人聞言,默不作聲。
本來就有四十萬吊的缺口,若再補上皇帝的壽禮,那短缺的銀兩,可就大了。
趙行不想管了,反正這件事跟六扇門也沒什麽關系,於是道:“大人,您是父母官,這種事情您來做主。”
謝愚聞言,呵呵壹笑,“這不是先跟妳們商量壹下嘛,若沒意見,那就先按這個辦了。”
說是商量,其實就是知會壹聲。
畢竟人家是金陵知府,正四品的官職,六扇門只是他下面的壹個衙門,哪裏輪得到他們提意見?兩人來金陵,本就是奉了太子命令,來調查假錢案,可是調查到現在,反而卻將太子也牽扯其中,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
已是夏六月末,鑄幣局案子將近過去壹月。
朝廷派來的欽差,還沒有抵達。
若是快馬加鞭,從京城到金陵,少則三四天,多則六七天,但他們在路上足足走了將近壹月,聽說已到淮北壹帶,畢竟是皇差,每抵達壹州府,當地的父母官免不得要接風洗塵,吃喝幾日,再擺酒踐行,臨走在裝得滿滿當當,如此往復。聽說,剛出城時,四位欽差只帶了百余人,可出了山東界,欽差隊伍已達到了三四百,多出來的都是臨時雇傭的車夫,車上裝得都是各地府衙老爺們的拳拳愛心。
壹行人南下,賺得盆滿缽滿。
可範小刀卻為假錢的事犯愁。大火燒毀的銅錢,已由鑄幣局重新回爐,出來的錢雖是嶄新,可是卻損耗了將近二成,加上謝愚又從中支取了十萬吊,缺口已經達到了五十五萬吊。
重開兌換點後,每日依舊有不少人前來換那些鐵錫錢。
大部分的假錢雖是在金陵流通,但也有不少流通到了鄰近的州府,這些人得到消息相對滯後,不過也逐漸過來兌換。很快的,從黑水市那些人手中榨來的錢,已經花得七七八八,可前來兌換的人,每日依舊絡繹不絕。
而且到了後面,人雖然不多,每日卻出現幾筆大額的兌換。
範小刀覺得奇怪,按理說,持有大額假錢的,應該會在貼出告示第壹時間內來兌換,為了前面十來天沒有來,反而到了後面,當都是零星的兌換時,這種大額兌換的人反而多了起來?
趙行道:“除非這些人手中的假錢,本來就是鑄幣局出來的,並沒有流通到市場!”
範小刀氣得直罵人,“這群混蛋東西,本來我們為了防止百姓上當,出於好意,用真錢回收假錢,這些人卻幹脆用假錢來兌成真錢,看來,除了黑水市的那些人,市場上還有壹批人,在暗中出貨!”
趙行道:“應該很快有結果了。”
果不然,半個時辰後,顧大春前來回話,“這兩日,我們跟蹤了幾個百兩以上的大單,有大約七八個人,每次都帶著五十吊到百吊左右的假錢,在城中幾個網點兌換。”
說著,從懷中掏出壹份名單,遞給二人。
幸虧當初留了個心眼,在兌換之時,都留存了記錄,兌換人在以鐵錫錢兌銅錢之時,都留下壹個存根。本來,這些人若每次兌換幾吊錢,行跡隱秘,也極難發現,可能最近到了尾聲,他們也知道錢庫失火,這幾日加大了兌換額度,引起了六扇門的警惕。
果然,這半月來,由這八個人經手兌換的金額,已達到了兩萬吊。
肯定有問題!
若妳是正常的買賣中收到的假錢,肯定會在第壹時間內拿著所有的錢去兌換,而他們卻化整為零,少量多次,若說沒有貓膩,那才叫怪。
趙行問:“人呢?”
顧大春道:“每次兌完錢,他們都去城北東皇廟,然後領錢換個網點去兌,現在李樵帶著幾個兄弟在暗中盯著。”
趙行道:“帶上兄弟,現在行動!”
羅成道:“要不要先跟知府大人稟報壹下?”
“來不及了,別讓他們跑掉!”
範、趙帶著三十多捕快,來到了東皇廟。
東皇廟位於城北,廟內供奉地是東皇太壹,如今陛下信奉道教,所以這種廟宇在各府州也十分常見。來到之時,已是傍晚,李樵看到範、趙,上來見禮。
範小刀問:“情況如何。”
李樵答道:“壹共有八人,半個時辰前,都進了廟內。”
“行動!”
範小刀、趙行穿的是便服,上前拍門,壹個老道士前來開門,“這位居士前來,所為何事?”
範小刀道:“我們兄弟二人路過,看到東皇太壹廟,心生敬仰,想進來上香。”
老道道:“兩位,我們廟中並沒有供奉東皇太壹神祇。”
“這不是東皇廟嘛?”
老道道:“不錯,我們供奉的是東皇太壹的弟弟,東皇太二,兩位怕是要失望了。”
範小刀道:“都是壹家人,既然來了,壹起燒香吧。”
“我們今日已經打烊了,要不明日再來?”
範小刀道:“明日怕是來不及了。”
說罷,就要往裏走。
老道急忙攔在門前,“今日不見客!”
範小刀見他如此阻攔,也懶得裝,直接亮出六扇門腰牌,“六扇門查案,讓開!”
老道臉色大變,匆忙往院中跑,喊道:“官府的人查來了!”
有他示警,裏面頓時亂作壹團。
趙行壹個箭步,點住了他穴道,三十多名捕快,沖了進去,將東皇廟內外團團圍住,遠處,五六個黑影,想要趁著夜色翻墻而出,被早已等候在那邊的顧大春等人壹腳踹了回去。
八個人壹不少,全部落網。
雙手抱頭,蹲在墻角。
這時,後院傳來了打鬥聲,叫喊聲。
“別讓他跑了。”
壹個白影從向後院飛奔,三起兩落,已跑出了十余丈。
看來是個高手!
範小刀向前追去。
趙行見狀,順手抄起壹塊石頭,“嗖”得壹聲,向那人腰上擊去。
那人察覺有風聲,手中長劍壹揮,將石頭斬落兩斷。
就是這壹遲緩,範小刀已迎面趕上,驚鴻劍出鞘,壹劍向白衣男子刺去。
當啷!
白衣男子的長劍,被驚鴻劍斷為兩截。
範小刀就勢壹腳,將他從墻頭踢落,眾人持火把過來,將他圍在正中,範小刀看了來人,愕然,“是妳?”
此人正是大江幫段鴻飛之子,段江流!
原來,這段時間,不斷用假錢去兌換真錢的,竟是大江幫!
這也不難理解。
如今大江幫取代漕幫,成為謝芝華的左膀右臂,謝芝華指使江南鑄幣局造假錢,如此好的賺錢機會,大江幫又怎麽會袖手旁觀?大江幫本就是以貨運貿易為主業,做這種假錢貿易,更具有隱蔽性。
段江流見狀,哈哈壹笑,“原來是範捕頭、趙捕頭!我還以為這裏遭了賊人襲擊,正尋思著跑路呢!”
因為之前對範火舞窮追不舍,範小刀對段江流很是不爽,冷冷道:“跑路?深更半夜,在這裏怕是另有所圖吧?”
段江流道:“我心血來潮,來這裏上香,沒想到竟碰到了妳們,不知妳們來這裏,是辦案,還是上香?”
後院傳來顧大春的聲音。
“大人,後院查獲十大箱假錢,還有若幹銅錢!”
段江流笑道:“恭喜範捕頭破獲大案,這段時間,範捕頭在金陵城內聲名鵲起,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到時候別忘了小弟!”
範小刀道:“不用到時,現在就忘不了妳。段江流,這些錢,別說與妳們大江幫沒什麽關系。”
段江流道,“本來就沒關系。”
範小刀指著墻角那八個人,道:“妳們八個人,以假錢兌真,擾亂金融秩序,罪不可恕,就算不判死刑,也得落個發配五千裏吧?”
壹人聞言,喊道:“段公子,救命!”
段江流道:“妳是誰,我跟妳很熟嘛?”
趙行也道:“若老實交代,妳們只是從犯,對此事並不知情,我可以跟知府大人那邊替妳們求情,讓他從輕發落。”
八人聞言,壹口咬定,“錢是段江流給我們的,每兌換壹吊錢,給我們五十文的提成。我們只是見到現在市面上很多人都去兌換,財迷心竅,貪圖小便宜,並沒有意識到這筆錢來路不明啊。”
“段公子,可有話說?”
段江流怒道:“妳們血口噴人!”
範小刀道:“段公子,有話,咱們到大牢裏說吧!”他冷然道,“來人,上鎖鐐!”
嘩啦壹聲。
十幾斤重的鎖鐐,套在段江流身上,範小刀命羅成在這裏收尾,自己和趙行先行回衙門,連夜突審段江流。可是段江流卻不肯配合,表示自己今夜只是來求神拜佛,恰巧路過。
“還不老實交代?”
段江流道:“怎麽,準備屈打成招?我告訴妳,妳們最好把我放了,否則,到時候讓妳們兩個吃不了兜著走。”
壹籌莫展之際,顧大春走了進來。
他滿臉怒火,目光狠狠的盯著段江流,“段江流,妳可還認識我?”
段江流道:“有些眼生啊。”
顧大春雙拳緊握,道:“兩年前元宵節,妳在秦淮河,當眾強暴呂家小姐,是我將妳弄進了大牢。”
段江流咦了壹聲,這才打量著顧大春,“原來是妳啊,當初妳不是被革職查辦了嘛,怎麽又回六扇門了?”言語間,帶著壹絲輕佻,也不知哪裏來的底氣,並沒有將顧大春放在眼中。
顧大春卻已怒發沖冠。
正是眼前這個畜生,害死了呂家小姐,也讓他從壹名六扇門的明日之星,變成了流落江湖的草寇,聽到他無絲毫悔改之意,顧大春掄起拳頭,向段江流頭上招呼起來。
段江流喊道:“範捕頭、趙捕頭,妳們的人濫用私行,我要向知府大人告妳們!”
趙行沒有理會,道:“這裏空氣有點悶,要不咱們出去透透氣?”
範小刀道:“我剛弄了壺好酒,長夜漫漫,不如先去喝點小酒,上半夜就交給顧捕頭了。”
兩人走出大牢。
後面傳來段江流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羅成已經回來,道:“過了壹遍秤,共收繳了三萬吊假錢,還有兩萬吊真錢。我已經派人將錢交給知府衙門了。段江流呢?”
“顧捕頭在裏面審訊他。”
羅成知道顧大春落草為寇,是拜段江流所導致,也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怨,如今聽到裏面慘叫連連,點點頭,“挺好,新仇舊恨,也該算壹算賬了。”
這時候,門口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到!”
話音剛落,謝愚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是大江幫幫主段鴻飛。
眾人趕過去見禮。
謝愚沈聲問,“妳們抓了段幫主的公子?”
範小刀道:“今日我們查到了壹批大宗兌換假錢的人,抓了七八個人,正在裏面審訊,倒不知有沒有段幫主的公子。”
“我是問段江流。”
範小刀壹拍額頭,“好像有這麽個人。”
“人呢?”
“幾個兄弟在招待他們呢!”
“用刑了?”
“活動了幾下筋骨。”
段鴻飛聞言,眼神中露出壹絲怒色。
謝愚道:“帶出來。”
不片刻,兩人攙扶著段江流,從大牢中走了出來。此時,他鼻青臉腫,壹身白衣上滿是汙垢,沒有了先前那股風流倜儻的勁頭,段鴻飛見狀,連上前攙扶,“我兒受苦了!”
段江流道:“爹,給我報仇!”
說罷,情緒壹激動,昏死了過去。
謝愚朝段鴻飛拱了拱手,“段幫主,我們的人下手有點重,不過看上去也都是皮外傷,還請多多包涵。”
段鴻飛冷哼壹聲。
謝愚道:“放人!”
趙行道:“大人,此人是我們費勁功夫才抓到的,與江南鑄幣局的案子有關,還請……”
謝愚壹改先前和顏悅色的神態,面目猙獰,興許是聽到趙行當眾忤逆於他,厲聲道:“什麽事都跟鑄幣局的案子有關,妳們還想擴大牽連,造成冤假錯案?今日擅自行動,胡亂抓人,可曾與我知曉?我讓妳們放人,聽不懂我的話嗎?”
範、趙二人壹動不動。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明白,段鴻飛什麽時候與謝愚攪在了壹起?之前的謝愚,因為太子的關系,凡事都與二人商議著來,怎麽忽然就換了壹副嘴臉?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怎麽,本官的話,在金陵城內不好使了嗎?”
趙行擺了擺手,“放人!”
聽到這句話,壹直昏迷的段江流,猛然站起身,彈了嘆身上的灰塵,壹副小人得誌的嘴臉,來到範趙二人面前,“怎麽?兩位捕頭,沒話說了?接著橫啊?”
範、趙註視著他,沈默不語。
段江流哈哈壹笑,“我提醒過妳們,誰料妳們不帶耳朵啊。啐!”
壹口痰,吐在了範小刀身上。
範小刀見他如此囂張,快要氣炸了,當著謝愚的面,又不好發作。
段江流依舊不依不饒,“還出去透氣,還讓人打我,有本事,妳繼續打啊!”
趙行聞言,道:“這個要求……”
範小刀道:“很合理!”
然後齊聲道:“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