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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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壹池血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楊帆壹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哦!我……我看這兒沒人,方便方便!”
  楊帆擺出壹副很難為情的樣子。
  有茅房不去,看看四下無人,就在人家的花園裏方便,被人撞見,當然不好意思,楊帆的態度無懈可擊。坊間市井兒不知規矩,隨處解手習以為常,他的舉動同樣不算離譜。
  沈家輝厭惡地皺了皺眉,冷冷地瞥他壹眼,沈聲道:“警醒著些,壹連三日那刺客沒有來,恐怕今夜就會出現,如果妳能有所發現,要及時示警,壹旦抓到他,必有重賞!”
  沈家輝的眼睛有點紅,這幾天他都沒有好好睡過,壹連幾天憋足了勁等著尋那刺客廝殺,結果連人影兒都沒看見,他現在實已有些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是壹股為兄弟復仇的勁頭兒支撐著他,早就倒頭大睡了。
  “是是是,將爺放心,您沒看我這壹直轉悠呢麽,小的可不敢偷懶。”
  沈家輝“嗯”了壹聲,轉身剛要離去,楊帆忽然訝呼道:“咦?那是什麽?”
  “什麽?”
  沈家輝霍然回頭,刀嗆啷出鞘,刀吟聲未歇,他已躍現在楊帆身畔,身手果然極為敏捷。
  楊帆手指草叢,壹臉驚疑地道:“將爺,您看那兒,那是什麽?”
  沈家輝縱目望去,疑惑地道:“哪兒?發現什麽……嗯!”
  壹語未了,沈家輝便覺丹田劇痛,想都沒想,他就提肘向楊帆撞去,而楊帆壹擊得手,立即飄身離開,沈家輝這壹撞,幾乎是挨著楊帆的衣襟,送他飄飛到兩丈開外。
  沈家輝低頭壹看,小腹鮮血汩汩,已然染紅了衣袍,沒有發現的時候,他身上還有些力氣,壹看到自己身上的創口,頓時覺得渾身的氣力都沒有了。他霍然擡頭,狠狠地看向楊帆。
  楊帆肋下有壹口佩刀,刀依舊佩在那兒,不知何時,他手中已經握了壹柄短刃,刃口殷紅的鮮血正壹滴滴灑落。
  沈家輝曾經盤問過楊郎中手下那兩個與刺客交過手的部曲,也同那兩個人印證過武功,結果自然是完勝。所以他認為,既然那兩個人能跟刺客打得難解難分,那名刺客的武功就不會太高明。
  如此壹來,他壹直搞不明白,在他兄弟四人中,刀法最沈穩、最淩厲,武功最高明的劉奎到底是怎麽坐在那兒不動,就被人壹刀斬下頭顱的。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的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走到盡頭了,他現在唯壹想做的事,就是把刺客的身份張揚出去,叫他的兄弟們知道,免得他們再步了自己的後塵。
  “刺客是……”
  沈家輝長吸壹口氣,連壹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嘶聲高呼起來。
  可他剛壹張嘴,就發現那個遠在兩丈之外,好像站在燈下靜候晚歸主人似的小子,已然鬼魅般出現在他的面前。沈家輝壹向以自己的身法輕靈而自傲,現在他才發現,這人比他更快,比他要快得多。
  “刺!”
  人躍現面前。
  “客!”
  短刀收,橫刀出,刀揚起,光暈如輪。
  “是!”
  “噗”的壹聲,人頭飛起。
  那人頭飛起的剎那,楊帆心頭好像被滾油燙了壹下似的,說不出的痛,痛中又帶著壹種難言的快意。他依稀又看到了阿姊那牝鹿般奔跑在山野間的身影,看到了那高高飛起的壹腔血、壹顆頭。
  “誰在喊,什麽……事……事……事……快來人吶~~~~~”
  不悅怒叱的聲音迅速變成了驚恐的綿羊音,從壹個應聲趕到的刑部公人口中響起。
  楊帆早已脫兔般遁走,臨走前還在沈家輝小腹傷口又搠了壹刀,讓那創口稀爛,再難分辨具體是什麽銳器所傷,當他竄進草叢的時候,還沒忘記捎上那兩片鐵鍋底。
  平素對楊家宅院裏的壹草壹木、壹亭壹閣認真地了解和記載,這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楊帆兔起鶻落、形如魅影,頃刻間就走得不知去向。
  當後宅裏沸反盈天的時候,楊帆已在他表演過狗刨的那片池水中把刀洗凈,插回了腰間,池水微微漾起壹抹紅,隨即就被整片池水消融了,淡淡的再也看不出那是血的痕跡。
  流不盡的仇人血,殺不完的仇人頭。
  早晚有壹天,他會把這壹池水,染成壹片紅!
  ……
  “刺客到底是誰,為什麽他能如此準確地找到我的人,予以剪除?”
  楊明笙的臥房內,蔡東成怒不可遏地質問道。
  蔡東成久在行伍,從壹名小卒,壹步步殺到中郎將的高位上,如今位高權重,不怒自威,偶壹發作,那股煞氣,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他那副怒氣勃發的樣子卻絲毫影響不到楊明笙,楊明笙已經看不見了,即便能夠看見,他也絲毫不懼。
  蔡東成的壹身殺氣,是在軍伍中養成的,是在兩軍陣前浴血廝殺中拼出來的,楊明笙只是壹個文官,他甚至沒有親手殺過壹個人,但是他喝令壹聲“斬!”從而人頭落地的人,幾乎沒有壹個是販夫走卒、市井匹夫。
  楊明笙親自判斬的官兒有的是,其中不乏與蔡東成官階相當的官員,甚至官位尤在其上的官員,就連李唐宗室、皇親國戚,他都判過斬刑,監過斬刑,蔡東成如何嚇得倒他?
  楊明笙坐在床上,冷笑連連地道:“這個人既然能夠找到我,可見他下了多大的功夫。此人處心積慮,壹定早早就在查我,將我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而今,妳的人那麽招搖,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堂堂的千牛備身。妳在我的府裏大辦喪事,鬧得無人不知,試想,他如何還不知就裏?”
  “沒有道理!沒有道理,完全說不通!”
  蔡東成在房間裏重重地踱著步,每壹腳踏下去,地板都為之壹沈,發出沈悶的壹聲“嗵!”壹連折損兩員大將,他心痛,真的是心痛了,這四個人不但是追隨他多年的兄弟,感情深厚,而且也是他掌控左奉宸衛的主要班底,四大心腹。
  心腹不是想培養就培養的,光是壹個忠心就不易得。隨隨便便提拔上來壹個人,能有追隨他二十年的老部下可靠麽?
  更何況,沒有足夠的能力,如何替他控制掌管著奉宸衛的那些驕兵悍卒?十二千牛備身,不知多少人盯著這些位置呢,壹旦出了空缺,又豈是他想提拔,就可以再隨意提拔幾個自己人的。
  他像壹只困獅似的,眼睛都紅了:“就算如此,可他如何能準確地辨識我的人的身份?他們都已穿了便服,那人怎麽可能在府中準確地找到他們,居然沒有枉殺壹人?”
  蔡東成霍地站住腳步,扭頭看向楊明笙,略現憬然地道:“不對!妳的府上,壹定有內奸!”
  楊明笙怒道:“放屁!某治家甚嚴,能在某府上做事當差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其中時間最短的,也已被某使喚了三兩年了,個個忠心耿耿!”
  蔡東成哂然道:“忠心?妳居然相信忠心?如果人心可信,當年韶州桃源村壹百多口,怎麽會被斬盡殺絕!”
  楊明笙反問道:“妳不相信忠心,那麽妳認為,劉奎、沈家輝壹班人,如果利字當頭,也會出賣妳?”
  蔡東成陰沈沈地道:“只要有足夠的好處,為什麽不會出賣我?”
  楊明笙嘿嘿地笑起來:“可惜了劉奎和沈家輝,冤魂不遠吶,如果聽到妳這番話,他們壹定會很傷心。”
  蔡東成臉色壹變,道:“忠心耿耿的人固然有,然而身居上位者,如果把屬下的可靠壹味地寄托於他的忠心,絲毫不加防範,那就是最大的愚蠢!”
  楊明笙輕輕點了點頭,贊許地道:“不錯!妳這句話我倒是贊成,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內奸出自我的手下。府裏不是調來了許多刑部、洛陽府的巡捕公人,還有武侯坊丁麽,如果有人替那刺客通風報信,想必就出自他們之中。”
  蔡東成搖頭道:“不可能!刑部和洛陽府的公人,是案發之後,由上司指派的,事先誰也不知道自己就壹定會被派來。而坊丁武侯更不用說,那是因為人手不足,臨時起意才調過來的,調來的人更是坊正和不良帥隨意安排的。
  刺客怎麽可能事先就同他們之中的人牽上線?等他們入駐妳的府邸之後,幾乎寸步不離,就算曾經離開過,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不管是威逼利誘,都不大可能讓他們成為刺客的同謀。
  楊郎中,除非妳仇家遍天下,讓刑部、洛陽府和這修文坊的不良鋪、坊正,所有人統統聯手想要對付妳,才有可能讓他們串通壹氣。所以,如果有嫌疑,壹定來自於妳的府中!”
  蔡東成的分析的確非常合理,楊明笙的信念不禁有些動搖了,他沈默片刻,問道:“那麽妳打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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