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天真少女

　　幾個隊正嘻嘻哈哈地向賈旅帥的家走來。這幾個隊正都是當年跟著賈星壹塊兒浴血沙場的好兄弟，彼此交情深厚。這十多年來他們朝夕相處，感情日益深厚，如今更是如同親兄弟壹般了。
　　他們守在這黃竹嶺上，因未有所建樹，編制也不增不減，所以官職不曾升過，但是武家每次來人對他們都會有所賞賜，幾個人如今都在竹下縣置辦了土地房產，生活優渥，倒也個個知足。
　　這幾個人本以為賈星早就在府上等著他們了，不料他們剛走到賈星門前，就看見賈星從岔道上飛奔過來，壹雙大腳踏得地面嗵嗵直響，幾個人不由大笑起來：“旅帥，怕那野味兒被我們幾個先吃了麽？”
　　“哈哈，老賈，瞧妳火燒屁股似的，莫非家裏有個漂亮的新娘子在等妳不成？”
　　幾個人說笑聲未停，賈星已然沖到他們面前，也顧不得和這幾個老兄弟說話，便壹頭撞開自己的家門，跟壹頭瘋牛似的沖了進去，壹路狂奔，嚇得雞飛狗叫。幾個隊正面面相覷，眼見賈星如此倉皇，心知必定發生了意外，急忙追在他的後面。
　　賈星跑進自己家，繞過前樓直奔後宅，後宅屋檐下掛著壹只頗見規模的鳥籠，裏邊養著幾只鴿子。賈星跑到樓上，迅速沖進房去，等幾個隊正追上樓時，他已經從房中沖出來，手中拿著幾個指節大小的竹管。
　　賈星依舊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打開鳥籠，依次抓出鴿子，在鴿腳上匆匆拴好竹管，便即放飛，鳥籠中壹共有五只鴿子，賈星壹個沒留，五個鴿子全都抓出來系了竹管，壹壹放飛了。
　　寨子裏的人都知道賈旅帥喜歡養鴿子，只有這幾個隊正才知道他養鴿子真正的用處是什麽。賈旅帥養的這些鴿子，實際上每隔壹個月就要換壹批，以免鴿子養久了，已經認了這裏為家，放飛它也不走。
　　賈星取來的鴿子都來自同壹個地方，那個地方是這裏聯系京城的壹個中繼站，每隔壹個月，這裏都會放飛壹只鴿子，不管有沒有什麽意外發生，但是五只鴿子壹口氣兒全部放飛，這卻是前所未有的事。
　　壹見如此情景，幾個隊正頓時臉色大變，急忙問道：“旅帥，出了什麽事？”
　　賈星艱澀地答道：“廬陵王，逃走了！”
　　他派了人去找李裹兒，誰知親兵不久就回來了，說是廬陵王患了重病，李裹兒要在床前盡孝，賈星聽了大為不悅——廬陵王是皇子不假，可是壹直就是他手中的壹個囚犯，十多年來廬陵王壹家人在他的看管之下，何曾對他敢說半個不字？
　　廬陵王生病，裹兒要在床前盡孝？
　　盡個屁的孝！
　　廬陵王有四個兒子、七個女兒，他就是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用得了這麽多人侍候？那個小蹄子膽子肥了，居然敢不聽他的召喚，不就是嫌他賞的珠子小了麽？啊呸！不賞妳又如何，妳還不是得乖乖逢迎，如同老子豢養的壹個歌伎舞娘？
　　賈星氣憤憤地闖去廬陵王處，卻被廬家兒女連番阻撓，這壹下賈星不禁疑心大起，結果他率領親兵闖進廬陵王的住處仔細壹搜，頓時如五雷轟頂：李裹兒不見了，更要命的是廬陵王也不見了。
　　當時賈星就急瘋了心，他拔出刀來以死相迫，這才逼問出廬陵王已經逃走的真相，賈星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當即沖回自己家裏，放飛了信鴿。望著振翅高飛的五只白鴿，賈星知道，他這回算完了。
　　若能抓得回廬陵王，他也得前程盡毀！若是抓不回廬陵王，他連人頭也得留下！
　　賈星長嘆壹聲，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幾個隊正大驚互望，人人臉色蒼白如紙。
　　夏隊正急了，上前壹把扯起賈星，吼道：“這時候是他娘的學女人的時候嗎？追啊！無論如何，咱也得追上，把廬陵王抓回來！”
　　……
　　輕車疾馳，揚起壹路輕塵。
　　車中時不時會閃出壹張俏麗的容顏，新奇地打量路邊壹路所經的風景。
　　要把李裹兒這樣的人間絕色從少女變成少男，難度太高了，古竹婷背囊中根本沒有準備充足的物事，也沒有那個時間，古竹婷靈機壹動，幹脆仍讓她扮成女人，反正廬陵王扮的是個富貴士紳，身邊有個丫環侍候也屬正常。
　　古竹婷要做的只是讓李裹兒變得醜陋壹些，不要讓人壹見驚艷。想讓人變漂亮不容易，想讓人變醜卻容易得很，只不過太醜了同樣會引人註意，也不符合壹個士紳侍女的身份，所以古竹婷只是把李裹兒照人的風采變得黯淡了壹些。
　　車前車後，數十騎駿馬護衛著馬車，壹陣風似的向前馳去，只給路人留下壹片驚嘆與議論，不知道何方貴人，竟有這般排場。
　　古竹婷策馬駛在楊帆身邊，目光有意無意的總在楊帆身上有所流連，眉尖兒微顰，似乎心事重重。只是，她此刻是壹副男人扮相，因為策馬而行，無須註意神態舉止上也要像個男人，所以這輕顰眉尖的神情活脫脫壹個女子，未免引人發噱。
　　“阿郎！”
　　眼看前方影影幢幢，即將趕到谷城，古竹婷忍不住了，終於喚了壹聲。
　　楊帆含笑望了她壹眼，道：“怎麽？壹路上我就看妳壹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何話說？”
　　古竹婷鼓起勇氣，認真地道：“阿郎，我覺得……她這人，不可信任！”
　　楊帆“哦”了壹聲，明知故問道：“誰不可信任？”
　　古竹婷嗔怪地瞪了他壹眼，道：“妳明知道的。”
　　楊帆呵呵壹笑，本想逗逗她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理由呢？”
　　古竹婷負氣地扭過頭去，道：“沒有理由，我的直覺！”
　　這動作很女人，不過她現在是男人模樣，楊帆見了不禁笑出聲來：“好吧！就算她不可信任，不過……她是壹位郡主，很快廬陵王就會被立為皇太子，那時她就是公主，妳覺得，壹位公主殿下，可信或不可信，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我又能吃什麽虧呢？”
　　“這……”
　　古竹婷忽然也發現自己的擔心毫無道理，壹位公主，還是壹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公主，她可信也好，不可信也好，能把楊帆怎麽樣？
　　古竹婷想了半晌，實在想不出壹個應該叫楊帆擔心的理由，不禁恨恨地道：“我怎麽知道，反正……我已經提醒妳了，聽不聽隨妳！”
　　古竹婷打馬壹鞭，向前面沖去。
　　楊帆沒想到這位古姑娘也有孩子氣的時候，那副小任性的模樣倒是可愛得很，不禁呵呵地笑了起來。
　　車到谷城，壹行人入住客棧。
　　李裹兒窺個機會湊到楊帆面前，甜甜地道：“楊恩公……”
　　楊帆截口道：“郡主不用總把恩公二字掛在嘴上。”
　　李裹兒從善如流地道：“楊校尉……”
　　楊帆又正色道：“郡主，此行須格外謹慎，妳這麽稱呼我，萬壹叫人聽見，會引起有心人警覺的。”
　　“楊大哥！”
　　“……”
　　“嘻嘻，這下沒話說了吧？”
　　“郡主，妳……”
　　“楊大哥，此行須格外謹慎，妳這麽稱呼我，萬壹叫人聽見，會引起有心人警覺的。”
　　“那我……”
　　“我叫裹兒！”
　　楊帆馬上譏誚地道：“不叫九彩兒？”
　　李裹兒揚眉壹笑，神采飛揚。壹種不可掩飾的妖嬈倏然掠上她的眉梢，那刻意扮得平庸些的容顏根本藏之不住這種風情。她柔柔地道：“如果妳喜歡，就叫我九彩兒好了，只許妳壹個人叫，只為妳壹個人聽！嗯？”
　　楊帆頓感有些吃不消，天生尤物都是妖，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妖。
　　楊帆閉起了嘴巴，決定以沈默來應對。
　　李裹兒不在乎，依舊興致勃勃：“楊大哥，百騎和內衛是幹什麽的呀？”
　　楊帆沈聲道：“能泄露我們身份的話題，妳最好……”
　　李裹兒道：“這裏是馬廄好吧，只有妳和我，誰能聽得見？”
　　楊帆只顧與她拌嘴，這才發現兩人牽著馬已經走過側廊，到了客棧後進的馬廄。
　　楊帆無奈，只好答道：“百騎和內衛都是軍隊，這麽說吧，天下間的軍隊，邊軍府軍都比不上禁軍，因為禁軍才是朝廷的嫡系，而禁軍之中，南衙禁軍比不上北衙禁軍，因為北衙禁軍是嫡系中的嫡系。而北衙禁軍中，則以百騎和內衛最受皇帝信任！”
　　“我明白了！”
　　李裹兒的眼睛閃閃發亮：“也就是說，百騎和內衛是嫡系中的嫡系中的嫡系，對吧？”
　　“嗯！可以這麽說！”
　　李裹兒興致勃勃地又問：“祖母讓妳來接回爹爹，還讓妳指揮百騎和內衛的人，那妳就是我的皇帝祖母心中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對吧？”
　　李裹兒吧吧吧地說著，仿佛壹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楊帆深深地望了她壹眼，心道：“這個女孩兒，究竟是外向活潑還是心機深沈，究竟是純美天真還是狡詐如狐呢？”
　　李裹兒輕輕低下了頭，幽幽地道：“楊大哥，妳救了我的命，又接我爹爹回京，爹爹心中對妳感激得緊。我和妳又……又……”
　　她的臉頰微紅，羞澀地卷著衣帶道：“所以無論怎麽樣，我們廬陵這壹家，都把楊大哥看成我們最親的人。祖母原諒了爹爹，此番回京，爹爹是要被立為皇太子的，可是京裏有好多壞人想對我爹爹不利……”
　　李裹兒慢慢擡起頭，深情地凝視著楊帆，道：“楊大哥妳這麽大的本事，又這麽受我的皇帝祖母信任，妳壹定可以對我爹爹提供許多幫助，是麽？如果爹爹能順利登基稱帝，那……楊大哥就是我家的大恩人，說不定……便是駙馬爺也做得的……”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已細若遊絲，不但臉蛋兒紅起來，就連白皙的耳根子都紅起來，如同壹朵含羞低頭的初綻粉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