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 三爺傳人

　　溫婉柔弱的小村姑搖身壹變成了浪蕩江湖的女光棍，神情語氣都有壹種江湖人特有的彪悍，那種利落灑脫、冷酷無情，絕無壹點做作，喬木壹看就知道，這個神情多變的女人的確是個老江湖。
　　古竹婷明媚的雙眸帶著壹抹淡淡的輕蔑，向三人冷冷壹掃，曼聲說道：“人在江湖，就得有人在江湖的覺悟，技不如人就得任人宰割，這是江湖鐵律。本姑娘不是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善男信女，妳們也甭指望我是活菩薩！”
　　古竹婷根本無視喬林和喬森作勢欲撲的姿勢，晃著肩膀慢悠悠地向前踱去，壹擡腿，那只極秀氣的小蠻靴便踩到了榻前條凳上，古竹婷蠻腰輕折，俯首望著躺在榻上的喬木，道：“本姑娘十三歲手上就沾了人命，不問是非，不管對錯，只要我的主人說要他死，那他就得死！這些年來，死在我手上的江湖好漢朝廷權貴不知凡幾，就妳們這三腳貓的功夫，嚇我呀？”
　　喬木咬著牙道：“喬某知道姑娘藝業驚人，與妳放對斷無幸理，何況姑娘妳又救了喬某性命，只是……姑娘究竟為何而來，為何要冒充喬某人的外甥女兒，還請姑娘明白示下，若是誤解了姑娘好意，喬某願意致謙！”
　　古竹婷慢慢直起腰來，微笑起來：“妳這人本事不大，心眼兒倒是不少，不錯！本姑娘的確是有所為而來，妳們運氣好，我家主人看上了妳們，要不然，就算妳們順字門老老少少今兒全都死在場院上，我都不會多看壹眼！”
　　喬木心中壹緊，急忙又問：“妳家主人？他是誰，他想要什麽？”
　　喬林和喬森聽了也是心中凜然，這麽可怕的女人，身後居然還有壹個主人，這個主人只派了壹個人就打得蛟龍會落花流水，她的主人又該多麽可怕？
　　壹時間，三兄弟心中都升起壹種絕望無力的感覺，如果說面對蛟龍會的吞並他們還有壹拼的勇氣，面對這個只派出壹個嬌怯怯的小女人，就把他們心中不可戰勝的強敵蛟龍會打得落花流水的人，他們又拿什麽去抵抗？
　　古竹婷“哧”地壹笑，譏誚地道：“喬幫主，順字門這塊招牌，妳還真是看得比命都重啊。妳不用緊張，我的主人可不是想吞了妳的順字門，而是想幫妳順字門在灞上碼頭重新立起字號。”
　　古竹婷輕輕嘆了口氣，道：“妳們很幸運，本來……我家主人完全可以扶持壹個大壹些的幫派，那會省下不少力氣。不過……我家主人意外發現，順字門曾經是三爺屬下，作為三爺的傳人，我家主人卻不好不顧這份香火情了。”
　　喬家三兄弟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三爺究竟是何許人。虬髯客的時代對他們來說已經太遙遠了，虬髯客逍遙海外的時候，他們三兄弟還沒出生呢。但是，作為水上霸主的順字門曾經做過誰的舊屬？只有壹個虬髯客！
　　所以，這個被自己人尊稱為三爺，外人則多稱他為虬髯客的奇人還是很快就被他們想了起來，三兄弟幾乎不約而同地驚呼壹聲，齊聲道：“張三爺？虬髯客！”
　　古竹婷淺淺壹笑：“沒錯，就是這位三爺。除了他，還有誰配稱三爺？”
　　喬氏三兄弟呆住了，虬髯客在他們的記憶裏早就成了壹個傳說。他們幼年的時候曾經趴在祖父膝上，聽他講過那個奇人的故事。很多年以後，他們已白發蒼蒼為人祖父，這時卻忽然跑來壹個人，告訴他們說，他是那位傳說中的奇人的後人。
　　然而……如果不是那位在烽煙處處反王並起的年代壹統綠林道，登上總瓢把子寶座的那位江湖奇人，又有誰的後人能有這樣無法想象的武功？幾乎是壹瞬間，他們就相信了古竹婷的話。
　　喬木用極大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的震驚，可他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心中的驚駭：“妳……妳家主人是張三爺的後人？妳們……妳們想做什麽？”
　　古竹婷淡淡地道：“順字門敗落得已經太久了，這江湖也亂得太久了，我家主人要整合灞上，打起順字門的旗號，壹統江湖！”
　　房間裏頓時靜下來，驚愕許久，喬幫主的神色才漸漸恢復了冷靜，他沈聲道：“妳們……想造反？”
　　不怪他這麽想，當初張仲堅收服順字門，就是為了謀奪天下，結果大事未成，只好遠走海外，喬家如果不是因為和張仲堅走得太近，也不至於分拆順字門，最終敗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要做大事就要有失敗的準備，喬家人沒有因為不曾封王封侯反而日趨敗落去怨恨虬髯客，甚至依舊對他充滿敬仰，但這並不表示他們這些從未見過虬髯客的人，會因為虬髯客的壹個名號便死心塌地地忠於他的後人，繼續造反大業。
　　古竹婷道：“三爺的時代早就過去了，我家主人並不是想領著妳們造反，而是想做妳們的‘漕口’，幫妳們把‘順字門’做大，直到順字門重新崛起，吞並各大漕幫，恢復昔日榮光！”
　　讓順字門恢復昔日榮光？
　　在喬家三兄弟心裏，這是他們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事情，此刻卻從古竹婷口中平平淡淡地說了出來，就像說壹件很平常的事，壹時間竟令他們有壹種恍惚的感覺。尤其讓他們驚訝的是，那位張三爺的傳人居然要做他們的漕口。
　　漕口是什麽？如今的順字門是沒有漕口的，所以才越混越慘。那些有實力的中大型幫派才有漕口，幫派中分為漕拳和漕口兩部分。漕拳是漕幫的主要組成部分，那些操船弄舟、在風浪中打拼的江湖漢子都是漕拳。
　　而漕口就是漕幫中的文人。這些文人不是吟詩作賦附庸風雅的文人，而是在官場中做官或者有人脈的文人，官字兩張口，漕口就是從官府裏爭得壹口的意思，只有背後有權貴官紳為他們撐腰的幫派，才能抵擋層層盤剝，混的風生水起。
　　如果真能找到壹個漕口，在官場中有個靠山，那當然是喬木求之不得的事，但順字門被人覬覦久矣，他還是不敢相信天下掉下塊大餡餅。喬木警惕地道：“妳說的是真的？不是想趁機吞並我順字門？”
　　古竹婷眨眨眼道：“旗號依舊叫順字門，門主依舊是妳喬木，這樣子也能吞並妳們麽？”
　　喬林和喬森對視壹眼，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喬木的心跳也加快了，他強自克制著自己，想了想道：“今日姑娘幫我們解了圍，可也得罪了蛟龍會，說不定壹會兒他們就會有更多的人趕來報復，妳們……應付得來？”
　　古竹婷微微壹笑，道：“不然，我們為什麽來？灞上惡霸成群，大幫是大惡霸，小幫是小惡霸，在這惡霸窩子裏，妳以為本姑娘是打算以德服人嗎？我既然來了，就有比他們更強大的武力！”
　　喬木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道：“姑娘，在灞上，強大的武力能夠解決壹定的問題，但是決定不了根本的問題。蛟龍會在長安府，有官方勢力做後臺。我們可不是嘯聚山林的土匪強盜，要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吃飯的，只要壹個巡檢、三五個捕快，任妳再強大的武力都沒了用處。”
　　古竹婷輕輕搖搖頭，憐憫地道：“難怪順字門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喬幫主的腦筋真的不太夠用。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我家主人是要做妳們的漕口，在官方上沒點勢力，能做得了漕口？”
　　喬木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緊張地道：“妳家主人是做官的？比得上蛟龍會的後臺？”
　　古竹婷問道：“妳知道蛟龍會的後臺是誰麽？”
　　喬木壹怔，搖頭道：“不知道，這種事壹向都是漕幫的最高機密，旁人哪裏曉得。”
　　古竹婷笑了笑，伸出壹根蔥白青玉似的纖纖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道：“我知道，蛟龍會在官方的後臺是長安府司錄參軍楚天行。我來的時候，已經知會了觀仁坊獨孤家，他們會派人去敲打敲打那位楚司錄的。”
　　喬幫主聽了，壹張嘴頓時張得像是壹頭河馬，失聲叫道：“觀仁坊獨孤世家！妳……妳家主人竟然是獨孤世家的人？”
　　喬林和喬森也像拉風箱似的喘起了粗氣，獨孤世家？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看上“順字門”的竟然是獨孤世家。如果說虬髯客只是壹個傳說中的傳說，那獨孤世家就是現實中的傳說。像那樣高高在上仰望難及的大世家，會低下頭來俯瞰灞上鎮的這些小螻蟻？
　　他們方才還在擔心會被人吞沒，真是可笑。壹個富可敵國的大富豪，忽然發了善心，想往他們只有幾文錢的破碗裏丟塊金子，他們居然抱緊了破碗，擔心反被人搶走了那幾文錢。如果有獨孤世家做後臺……
　　巨大的幸福感，讓這三個老江湖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他們已經感動的眼淚汪汪了，古竹婷卻又壹錘子把他們砸暈了：“獨孤世家？我可沒說我是獨孤世家的人，準確地說，獨孤世家是我家主人的人！”
　　喬木渾身哆嗦著問道：“妳家主人是誰？他……他在哪裏，喬某想馬上拜望他！”
　　古竹婷嫣然道：“我家主人麽，這壹兩天就到了。”
　　說到這裏，古竹婷心中壹陣說不出的歡喜，好像心花兒都要開了，她的身子也忍不住快要哆嗦起來：“阿郎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