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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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二百章 好事多磨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1

  弘文館存書二十余萬卷,設館主壹人,總領館務,學生數十人,皆選皇族貴戚及高級京官子弟,隨從學士學習經史書法。
  如今的弘文館館主壹直由婉兒兼任著,她在宮中值宿時也住在這裏。
  夜晚的弘文館尤其靜謐,校書郎和諸位學士、學生們晚間是不能宿在宮中的,是以弘文館裏只有婉兒和樹小苗、符清清兩個女子為伴。
  今天壹入夜,婉兒便陷入了焦急的等待當中,如何能夠安枕,她只能披衣而起,時時走到屋外階上,眺望著遠方,黛眉遠山暗藏憂慮。
  她很清楚今夜將發生什麽,可她無法預料事情能否順利成功,唯其如此,她才格外擔心,為楊帆擔心。
  對於自身的安危她是不用擔心的,臨淄王若是成功,她從此可以得到自由之身,臨淄王若是失敗,韋黨不知道她與叛黨的關系,也不致牽連到她。
  只是那樣壹來,她和楊帆長相廝守的計劃又將化為泡影,除非韋後肯讓她出宮,否則擔負著壹個龐大家族責任的她,是絕不可能拋下壹切與楊帆私奔的。
  當宮中廝殺聲起時,融身於靜謐的夜色之中,婉兒清晰地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她的心立即激動地跳起來。從聲音響起處,她知道萬騎和飛騎已經順利殺進宮中,這令她平添了許多希冀。
  符清清和樹小苗是她絕對的心腹,但婉兒並未向她們交代事情的詳細經過,只是在入夜後把她們喚到身邊,對她們做過壹番含糊的交代,以她們的聰穎,應該猜到了什麽。
  在這個漫長的夜裏,她們兩個同樣無法入眠,當遠處的廝殺聲隱隱約約地傳進宿處時,她們不由自主地披衣出來,未及向遠處探望,就發現婉兒正俏生生地立於石階之上。
  聽到腳步聲,婉兒沒有回頭,只是說道:“今夜有大亂發生,妳們兩個到廳中去,未經我的傳喚,不要出來!”
  符清清與樹小苗對視壹眼,難掩目中壹片驚詫。二人答應壹聲,順從地走向弘文館正堂,就在這時,婉兒忽見遠處似有壹道人影輕煙般飛來,其行之速,快逾奔馬。
  婉兒心中怦然壹動,急急提起裙裾,欣然拾階而下。
  “二……”
  上官婉兒疾步迎到門口,剛剛喚出壹個字,藉著弘文館門下兩串明燈的照耀,突然發現飛掠而來的那個人竟然不是楊帆,心中“咯噔”壹下,頓時戛然住口。
  婉兒的反應極是敏捷,“二”字壹出口,發現來人不是楊帆,雖然心中驚駭莫名,她便立即改口道:“楊少卿,妳……妳夜半三更,緣何行色匆忙?”
  原來,亡命奔至的人正是棄了韋後逃脫壹命的光祿少卿楊均。楊均眼見千牛衛壹擁而上,興高采烈地把韋後砍翻在地,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轉身就逃。
  後宮他是不敢去了,便往前殿躥來。他也清楚宮門上了鎖,他是出不去的,只是下意識地向相對安全些的方向逃跑,及至近處才想到了弘文館。
  在他看來,上官婉兒歷經三朝,在宮中耳目眾多,出了宮不敢講,但是在宮中卻是極具勢力的人。此番兵變只怕她也難逃壹劫,兩人是壹條繩上的蜢蚱,正好守望相助。
  婉兒本來想喚“二郎”,虧她應變極快,隨即喊出了“楊少卿”三字,倉皇之間楊均只道她之前脫口喊出的是壹聲“啊!”而且婉兒壹臉訝色絕無作偽,是以並未生疑。
  婉兒半夜三更著裝整齊地站在門口雖然不合常理,此時卻也說得通的,遠處那廝殺聲隱約能夠傳到這裏,只要不是睡得太瓷實的人,總能聽見的。
  楊均壹見婉兒,急急便道:“上官昭容,大事不好了!萬騎、飛騎和千牛衛,盡皆反了,皇後娘娘已然被殺,亂兵正在到處燒殺搶泉流,咱們快逃吧。”
  “啊!怎麽會這樣?”婉兒“大驚失色”,顫聲道:“皇後娘娘被殺了?這……這可如何是好,究竟是誰造反?”
  楊均苦笑道:“事起倉促,楊某尚不知是何人作亂,我們還是先逃出宮去再做商議吧。”
  “逃出宮去,如何逃得出去?”
  婉兒滿面為難,蹙額苦思,看在楊均眼中,上官昭容焦灼憂慮自然是在苦思脫身之法,卻不知婉兒正在暗暗叫苦,不知該如何擺脫他這個不速之客。
  婉兒想把他隨意支開很難,如果胡亂指點個去處讓他逃走,而自己卻不肯離開,楊均十有八九會猜到她也是叛黨的壹員,何況她也沒有什麽去處可以指點。
  壹會兒楊帆趕到,這楊均再蠢也能明白她在這場政變中所扮演的角色了,到時候還是十分兇險,又或被楊均挾為人質……,這可如何是好?
  楊均現在走投無路,已經把生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位上官昭容身上,眼見她踱來踱去,神色變幻不定,楊均不禁急道:“昭容也沒有辦法嗎?”
  上官婉兒心中突生壹計,擡頭對楊均道:“楊少卿,請隨我來!”。
  弘文館內,樹小苗和符清清正暗自揣測著,突見婉兒急急走入,身後緊跟著壹個男子,定睛壹看,不由大駭,此人雖也姓楊,卻不是楊帆。
  符清清和樹小苗面面相覷,心道:“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弄了半天,昭容不是要跟楊大將軍私奔,而是和這位光祿少卿?昭容與楊將軍連孩子都生了,什麽時候又和這位光祿少卿相好了?”
  兩位姑娘壹頭霧水,看向婉兒兒的目光便有些怪異。婉兒也無暇理會她們,只是快步走到壹排書架前面,這殿堂中有二十余萬卷書,擺滿了壹排排書架,地上還有壹口口的箱子,裏邊放的是壹些外借送還或剛剛收集還沒整理的書畫。
  婉兒隨手打開壹口箱子,對楊均道:“楊少卿,快把其中的字畫取出來,妳且藏身其中。”
  楊均壹聽,頓時疑道:“楊某藏於箱中?那昭容妳呢?”
  婉兒從容地道:“不管誰要造反,所謀者皆為天下,婉兒壹介女子,與其無害。而新朝甫立,制度沿革、禮儀輕重,少不得還要用到婉兒,或可應付過去。”
  楊均本來就不肯鉆進箱了,覺得壹旦鉆進去,那就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壹聽婉兒這話更不放心了,冷笑道:“那樣的話,楊某如何知道昭容不會出賣楊某?”
  婉兒慍發怒道:“婉兒的生死,取決於叛黨是否想用婉兒,妳楊少卿還沒有那麽重的分量,出賣妳,就能讓婉兒死中求生?婉兒幫妳,只為留條後路,萬壹韋大總管還能扭轉形勢,妳也可以證明婉兒的無辜,何必多疑呢。”
  楊均壹見婉兒發怒,忙賠笑道:“上官昭容恕罪,楊某如今似壹只驚弓之鳥,難免疑神疑鬼,言語若有沖撞還祈恕罪。不過,讓楊某藏進箱子著實不妥。”
  婉兒惱道:“這也不妥,那也不妥,妳待如何?婉兒手無縛雞之力,是無處可去了,只能坐待相王之意。亂軍頃刻便至,楊少卿莫要害我,他自逃命去吧。”
  楊均道:“逃是無處可逃的,楊某如今只能賭這壹回,終究還是要藉助昭容之力,只不過躲進箱子的法子楊某實難從命,咱們不如這樣……”
  ……
  楊帆自右延明門轉向弘文館,想到安樂之死,心中也自喟然。
  待他行至弘文館門下,只見宮燈高掛,大門洞開,靜悄悄的卻沒甚麽動靜,不由暗自奇怪:“婉兒也太沈得住氣了吧,宮中已經喧囂若期,她都不曾出來探望?”
  楊帆心中生疑,不覺提了幾分小心,深吸壹口氣,便往弘文館中闖進去。
  “吱呀!”壹聲,楊帆壹把推開房門,目光壹閃,便看到四條人影,還未及鎖定婉兒的嬌顏,就聽婉兒的聲音驚訝道:“楊大將軍,妳怎在此?宮裏究竟出了什麽事。”
  楊帆心中頓時壹沈,這等關節,婉兒絕不會還有閑情逸致同他開玩笑,她這麽說話,必是出了什麽意外。楊帆定睛望去,馬上發現有異。
  婉兒神色間的緊張絕非偽裝,碰到他的目光時,婉兒立即很技巧地向他示意了壹下,似乎是讓他註意自己身後,楊帆的目光馬上向她身後掃了壹眼。
  婉兒身後站著三個人,其中兩個他都認得:符清清和樹小苗。而另外壹個,身形比符清清還要略高壹些,垂首立著,因為室中只燃了壹盞燈,且是放在壁角,光線微暗,無法看清“她”的模樣。
  “這個人有問題……”
  楊帆心中壹動,緩步上前,假意說道:“上官昭容,實不相瞞,韋後弒君,圖謀大位。我等奉輔政安國相王所命,於今夜誅殺韋黨,匡復李唐,如今大局已定了!”
  上官婉兒“啊”的壹聲驚呼,顯得十分驚駭,可她臉上卻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與她語氣中透出的震驚全然不符,只可惜楊均站在她的身後,根本無從發覺。
  楊帆又道:“昭容恒掌宸翰,軍國詔令多出於昭容之手,相王殿下甚是器重,撥雲見日之後,對昭容必然重用的,是以先遣楊某來此,提防亂兵加害。”
  楊帆壹面說壹面靠近上官婉兒,想突然出手制住她身後那個陌生的“宮女”,可是那個宮女卻似有些膽怯似的,悄然向婉兒身後又避了避。
  “她”和上官婉兒挨得太近,楊帆實無把握在不傷害婉兒的情況下出手。楊帆心中大恨:“馬上就要攜手婉兒泛舟江湖了,怎的突發這種意外,此人究竟是誰,婉兒被她制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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