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捎個公主

　　楊帆道：“妳說那位公孫姑娘如今住在長安？”
　　小蠻道：“是啊，怎麽了？”
　　楊帆道：“我記得妳說過，妳與公孫姑娘情同姊妹，那時我就想，或者可以讓妳暫時住到那裏去，沈沐也在長安，他也可以就近照顧妳。相信有裴大娘家的勢力，再加上沈沐的勢力，足以保證妳的安全，如此我才可以沒有後顧之憂，放手與之相鬥。”
　　小蠻有些吃驚，楊帆既然不在京裏，那麽她去長安也沒什麽，何況多年沒有見過小姐和裴大娘了，她還真的有些想念。可是壹想到楊帆如此安排，顯然是將會遇到許多兇險，故而要提前有所防備，小蠻便憂心忡忡起來。
　　楊帆看見她的神色，忙寬慰地壹笑，道：“妳別想那麽多，沒有那麽兇險。只是……上壹次無端入獄的事，使我心生警惕了。如今這麽安排，也只是以防萬壹，如果我此去鬥不垮那班酷吏，反而栽在他們手上，妳在長安，我就不必任人宰割，事不可為壹走了之就是。”
　　小蠻輕輕地“嗯”了壹聲，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道：“我聽阿兄安排就是。可是……如果真的萬壹出事，那婉兒姐姐怎麽辦？”
　　楊帆低聲道：“很多時候，妳遇到壹些事情，妳就必須要做出壹個選擇，只要妳有選擇，就必然有得失，哪有那麽多的兩全齊全。妳放心吧，如果真有那壹天，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這時，莫玄飛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來：“阿郎！阿郎！”
　　小蠻嗔道：“這個莫玄飛越來越不像話了，早說了後宅不許亂進，他又跑進來了。”
　　楊帆起身道：“這小子平素挺守規矩的，說不定是有什麽大事，我去看看！”
　　楊帆起身往外走，還沒走出幾步，莫玄飛就穿過花叢跑了過來。
　　花園麽，道路總是修得曲曲折折的，如此才有意境、才有情趣。楊家的後花園，照理說只該有楊帆壹個男人，也只有楊帆才敢肆無忌憚地橫穿花叢，現在莫玄飛壹下子兩條都犯了。
　　饒是小蠻禦下寬厚，脾氣壹向溫柔，這時也有些不高興了，她提高嗓音斥道：“小玄子！妳怎麽這麽不知規矩？”
　　“啊？大娘子，哎喲！”
　　莫玄飛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蹚倒了壹片花花草草，急忙想躲避，反而站立不穩，壹屁股坐下，把壹叢花草都坐到了屁股底下。
　　楊帆笑道：“好啦，斯文些，免得寶寶學會他娘親的粗魯，妳坐下，我來問他。”
　　這話真比什麽都管用，小蠻壹聽趕緊坐下，還真怕肚子裏的小寶寶發現他的娘親大發雌威，不夠溫柔。
　　楊帆伸手把莫玄飛拉起來，問道：“別毛毛躁躁的，發什麽了什麽事麽？”
　　莫玄飛這才想起來，趕緊道：“阿郎，快些去前廳，有皇帝中旨到咱家來！”
　　楊帆奇道：“中旨？皇帝有旨意來？”
　　莫玄飛連連點頭，興奮不已。可不是誰家都有資格接到皇帝的旨意的，莫玄飛興奮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大管事正在客廳裏陪著，來的是宮裏的壹位公公，說是有皇帝禦筆親旨給與阿郎。”
　　正坐在榻上扮斯文淑女的小蠻騰地壹下站了起來，她在宮中多年，比莫玄飛懂得更多。皇帝的聖旨多是針對下達給某壹個衙門或發布某壹政令的，偶爾有針對個人的，大致都是任命或免職，針對某個人下的聖旨比較罕見，如果是中旨那就更為罕見。
　　小蠻雖然驚訝，倒是不太驚慌，既然是中旨，那麽涉及朝廷大事的可能就不大，很可能是比較私人的事情。只是，即便郎君以前在宮裏當值的時候也談不上是天子近臣，他既非天子近臣，又非皇親宗室，皇帝給他下的什麽中旨？
　　楊帆聽說皇帝有旨意到，倒也不敢怠慢，連忙答應壹聲，急急向前廳趕去。前廳裏，楊府老管事正畢恭畢敬地陪著那位宮裏來客，壹見阿郎到了，這才松了口氣，楊帆壹看來人，倒是老熟人，乃是宮裏的那位高公公，他剛在宮裏任事時就認識的。
　　楊帆連忙拱手道：“高公公，好久不見啊！”
　　“咯咯咯咯……”
　　高公公未語先笑，那標誌性的公鴨嗓子“咯咯咯”了壹陣，笑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見啦，當初初見二郎時，老公就覺得二郎會是個有大出息的，妳瞧這可不，年輕輕的五品官京裏有的是，可九成都是靠父輩余蔭襲職，像二郎這般憑自己真本事的屈指可數。這屈指可數的人裏頭，像二郎這般實權在握的，那就是獨壹無二了。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高公公過獎了……”
　　楊帆陪著高公公嘻嘻哈哈了壹陣，便道：“公公辛苦，不知道聖人有何旨意示下。”
　　高公公“哦”了壹聲，從袖中取出壹道旨意，遞與楊帆道：“這是大家的密旨，老公就不宣讀了，二郎拿去自看便是。”
　　楊帆雙手接過，展開密旨壹看，登時壹呆。高公公笑瞇瞇地道：“二郎，怎麽樣啊，好歹給咱家壹句話呀，回宮也好回復大家。”
　　“啊！”
　　楊帆清醒過來，收起密旨，拱手道：“楊帆知道了，謹遵聖人旨意！”
　　高公公點頭笑道：“如此就好，那二郎先忙著，咱家這就回宮了。”
　　這時候的太監還沒有那麽大的權勢，在外面也不敢耀武揚威，楊帆塞了點跑腿的辛苦費給他，把這位老公公送出府門，望著他的車駕遠去，也不回府，只是站在府門外發怔。
　　莫玄飛在門口探頭探望的，見阿郎壹臉沈思，也不敢打擾，如是者幾回，楊帆突然道：“玄飛！”
　　莫玄飛趕緊邁出門檻，應道：“阿郎！”
　　楊帆道：“把馬牽來，我要出門！告訴夫人壹聲，我只是去辦壹點小事，叫她不要擔心！”
　　莫玄飛趕緊答應，回去給楊帆那匹坐騎套好鞍韉，牽出府門，楊帆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尚善坊，太平公主府。
　　楊帆緩緩地放下手臂，厚重的朱漆大門砰的壹聲關上了。
　　太平公主不在府上。
　　眼看將近黃昏，公主竟然不在府上？
　　楊帆不信，他認為公主在回避他。可他又能怎麽樣呢，剛剛闖過宰相府邸，緊接著再闖公主的府邸不成？這麽張狂的事兒連薛懷義都沒幹過。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經下了旨意，木已成舟，他縱然找到公主又能怎樣呢？
　　高公公持來的那道中旨不是正式的聖旨，裏邊也沒用正式的官方語言，就是武則天隨手扯過壹張紙，寫了幾句話，交代的還真是壹件私事。武則天在中旨裏說，太平公主殿下要往長安祭祖，要求楊帆護送前往，之後再去各道巡視。
　　長安是李唐宗廟社稷所在、陵寢所在，武則天登基改唐為周之後，在洛陽立武氏七廟，至於長安的李家太廟，則改名為“享德廟”，用來祭祀大唐開國三代帝王。
　　武周雖是滅唐自立，可是兩者之間實在有割舍不開的關系，武則天的公公是大唐皇帝，丈夫是大唐皇帝，兒子也是大唐皇帝，這種關系她無法否認，再加上天下人心的考慮，所以她對李唐宗室的生者固然刻薄，死者倒是寬宏得很。
　　保留李唐宗廟，是道義上該做的事，且如此壹來，可以向世人表明周唐壹體，正好安撫李唐王室、舊臣，緩和來自各階層的壓力。
　　只不過，洛陽這邊武周的太廟壹年四祭從不延誤，長安那邊的享德廟是想起來才祭，形式也不怎麽隆重。如今武則天想要祭廟，她自己年事已高，且是篡唐之君，不可能去拜祭。太子李旦和房州那位廬陵王李顯都被軟禁著，那就只好讓太平公主去了。
　　李唐的宗廟若是壹直不予祭祀難免要招人閑話，可是要祭也不能大張旗鼓地祭，總要在不知不覺中消除李唐的影響才好，這樣的話，讓太平公主此番的長安之行盡量低調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可是，為什麽要讓我護送呢？我說過，縱然妳是壹番好心，也不要阻攔我啊！”
　　楊帆牙關緊咬，怒火滿腔。
　　前番太平公主攔駕，曾試圖阻止他去李昭德府。如今在皇帝命他巡視天下的旨意剛剛下來，公主便又請出母皇，下了這道中旨，這分明是不死心，又想利用這種事把他羈縻在自己身邊，不想他冒了偌大風險去闖禍。
　　禦史臺的禦史分赴各地，楊帆卻只有壹路人馬，這壹路追去，顧此失彼，還不知道能否來得及阻止那些酷吏害人，如今太平又想用這樣的手段“保護”他，讓他護送自己去長安，從而置身謀反風波之外，算計的是好，也確實是為他打算，可這是無數條人命啊！
　　楊帆仰天長嘆壹聲，怏怏地翻上駿馬，撥馬向坊外走去，剛剛走出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前方忽有壹隊儀仗走來。楊帆擡頭壹看，見那車上官幡，左旗高張“太平”，右旗高張“公主”，十多位襕衫佩刀侍衛護在壹輛翠幄清油車旁，正是太平公主的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