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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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情陷溫柔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衛遂忠此刻正在溫柔鄉裏。
  這個溫柔鄉,是真正的溫柔鄉,因為這家青樓的名字就叫“溫柔鄉”。
  自從得到楊帆的吩咐,“溫柔鄉”的大掌櫃“眾香主人”柳清淺便把衛遂忠的相好蘇九娘從“平康居”買了過來。
  蘇九娘在“平康居”並不是紅牌,柳大掌櫃的在整個溫柔坊又是最有面子的人,所以蘇九娘很容易就從“平康居”跳槽到“溫柔鄉”了。
  蘇九娘不是很美,但是膚色特別白皙。
  鼻梁上有幾點淺淺的雀斑,但是圓圓的臉蛋非常甜美。
  她是壹個很有味道的女人,耐得住品味。二十五六的年紀,比少女多了份成熟,比熟婦多了份活力,舉手投足間很有壹種端莊嫵媚的味道。如果不是她置身於青樓之中,光看她的貌相和氣質,沒有人會把她和煙花女聯系起來。
  衛遂忠其實壹直想為她贖身,只不過他以前壹直是來俊臣手下的小嘍啰,再加上好酒貪杯、好嫖好賭,沒攢下什麽錢。後來好不容易升官了,來俊臣卻倒了,而禦史臺則陷入層層危機之中,他壹直也沒機會撈錢。
  九娘是他有壹次逛窯子的時候認識的,從那以後,他就認準了九娘,每次來溫柔坊都是到九娘那裏。有時候未必要在她那兒過夜,就是去她那兒坐坐,聊聊天、說說話,他也開心。
  衛遂忠少年的時候,有個本家哥哥,娶過壹房嫂子,長相就和這位蘇九娘相仿。衛遂忠母親過世早,這位嫂子很疼他,給他裁衣、幫他做飯,在那個吊兒郎當的父親照料下,本來饑壹頓飽壹頓、穿得也破破爛爛的衛遂忠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後來家鄉發大火,洪水過處,村子全淹了,就逃出衛遂忠壹個,他在遠處的山坡上,跪向村子的方向,對著滔滔洪水號啕大哭。他不哭他爹,哭的就是他嫂子,大概從那時候,他心裏就隱隱約約地有了壹個人。
  衛遂忠對九娘很好,同其他的客人不壹樣,從來沒有侮辱和褻玩的意思,他原本是個潑皮,做了官之後,為人處世依舊是個潑皮,唯獨在九娘面前,他總是扮出壹份高貴的氣質。他平時就喜歡到九娘這兒來,自打醉闖來府,氣死王夫人之後,他來這裏的次數就更多了。
  尤其是最近,不知怎麽的,王夫人的死因真相在坊間沸沸揚揚地傳播起來,衛遂忠提心吊膽地挨了壹陣,未見來俊臣有整治他的意思,本來剛剛寬了心思,這壹下又開始害怕了,於是連家也不回,天天流連在九娘這裏。
  今天他又喝多了,九娘嬌小的身子,費足了力氣,才把他攙到榻上。
  “別走……”
  衛遂忠含糊地說著,抓住了九娘的手。
  九娘又好氣又好笑,薄嗔道:“奴家去給妳倒碗醒酒湯!”
  “不喝,就要妳陪我!”
  衛遂忠大著舌頭說罷,側了身子,把她的手掌貼著臉頰枕住。
  蘇九娘輕輕嘆了口氣,理了理他額邊的亂發,幽幽地道:“郎君平素在奴面前,很少喝得酩酊大醉,近來卻……,郎君有心事吧?”
  衛遂忠閉著眼睛,含糊地道:“我能有什麽心事,盡瞎猜。”
  蘇九娘輕輕地道:“郎君就不要騙我了,來俊臣家的事兒,奴……也聽說了。”
  衛遂忠霍地張開了眼睛,緊張地坐起來:“什麽?妳聽說了什麽?”
  這壹坐起,壹陣天旋地轉,他忍不住又躺下去,抱著頭呻吟了壹聲。
  蘇九娘換了個位置,坐到他頭邊,輕輕為他按摩起頭來:“郎君,這事在坊間都傳開了,天下間有點大事小情,院子裏是知道得最快的,奴家怎麽可能不知道?唉!那來俊臣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這壹次郎君闖了大禍,也難怪……”
  衛遂忠被她按摩著頭,本來很是舒服,聽到這句話又緊張起來,壹把捉住她的手,張開眼道:“妳也覺得,他……肯定會報復於我?”
  蘇九娘道:“甚麽可能,這是必然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此不共戴天之仇啊!雖說來俊臣的夫人是虜自別人,他未必放在心上,可那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壹個妾。就算他不在乎這個妻,可他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呀。
  人家若說,來俊臣的妻子受人羞辱而死,來俊臣卻拿那人沒有辦法,妳想以那來俊臣的威風霸道,他能容忍麽?”
  衛遂忠不安地坐起來,強忍著心中作嘔的感覺,道:“不會的,迄今為止,他……他始終不曾把我怎麽樣。”
  蘇九娘道:“傻郎君,他剛從同州回來,昔日黨羽盡被剪除,還用得著郎君,自然能忍妳壹時,待他重新搜羅黨羽,不再需要妳的時候……”
  衛遂忠的臉色壹白。
  蘇九娘道:“郎君,來俊臣的為人妳也清楚,如果他什麽時候想對妳下手,那就悔之晚矣。郎君是萬萬鬥不過他的,莫不如……早早避之為吉。”
  衛遂忠茫然道:“避……,能避去哪裏?”
  蘇九娘咬了咬牙,突然道:“郎君等等!”
  她轉身去到梳妝臺旁,打開底下小門兒,先搬出壹些婦道人家用的東西,最後從裏邊摸出壹個小小包裹,回到榻邊打開。
  衛遂忠壹見裏邊都是金釵銀飾、珍珠貓眼等大小首飾,不由吃驚道:“這是甚麽?”
  蘇九娘幽幽地道:“這是奴家多年來攢下來的壹點私房,雖然不多,也能變賣些錢財,如今……奴把它贈與郎君……”
  衛遂忠愕然道:“贈予我?”
  蘇九娘神色突轉淒然,花容慘淡地道:“郎君對奴家的壹片心意,奴家何嘗不明白?奴本盼著,有朝壹日,洗盡鉛華,棄賤從良,從此侍奉郎君,為郎君生兒育女,如今……如今奴不敢多存奢望,唯求郎君平安……”
  蘇九娘說著,兩行珠淚便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哽咽道:“郎君,聽奴良言相勸,早些……早些逃生去吧,若等到來俊臣發難,郎君……悔之晚矣!”
  衛遂忠壹個潑皮出身,哪見過這等場面,蘇九娘“洗盡鉛華、棄賤從良,從此侍奉郎君,為郎君生兒育女”這壹番話,就像壹碗迷魂湯,已經把他灌得壹個魂兒飄飄蕩蕩,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
  再見她把自己多年積攢的壹點私房全拿出來饋贈與他,只為他的安全,衛遂忠心尖兒壹顫,整顆心早就燙得熱烘烘的了:“九娘!九娘!我沒白疼妳!我沒看錯了妳!”
  衛遂忠壹把抱緊蘇九娘,禁不住流下淚來:“我不走!我能上哪兒去?我好不容易做了官,我還想娶妳做我的夫人,跟著我風風光光的。”
  蘇九娘焦灼地道:“郎君,奴雖非這院子裏的紅牌,要為奴贖身,也是壹筆不菲的花銷,郎君上哪裏籌措這筆錢去?來俊臣滿朝為敵,郎君為他做事,在官場上本就人緣欠佳,現在又得罪了來俊臣,妳再不走,只怕天下之大,都沒有妳的存身之地了!”
  蘇九娘越是這麽說,衛遂忠越是把她看得如珍似寶,哪裏舍得棄了她獨自逃命。蘇九娘那句“來俊臣滿朝為敵”聽在耳中,衛遂忠心中鏗地壹亮,登時開了壹竅似的透亮起來。
  蘇九娘見他跪坐在榻上,忽然變得泥雕木塑壹般,不禁關切地問道:“郎君,妳怎麽了?”
  衛遂忠的臉色有些猙獰起來:“我衛遂忠也不是好欺負的,誰想讓我死,我就讓誰死!”
  蘇九娘惶恐地道:“郎君,妳怎麽了?”
  衛遂忠換了壹副溫柔語氣,道:“九娘,我沒事,妳放心吧。去給我端碗醒酒湯來,我要醒醒酒。”
  “嗯!”
  蘇九娘答應壹聲,轉身朝外走去。
  長廊盡頭,柳清淺壹手負在身後,壹手拿著些魚食,投放到池水中,看著那壹條條金鯉擁擠雀躍著搶食。
  蘇九娘姍姍地走到他的身邊,停住腳步,微微福禮,道:“柳爺!”
  柳清淺揚手撒下壹把魚食,淡淡地道:“怎麽樣了?”
  蘇九娘道:“他已有意反抗來俊臣了,只是……我看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著手。”
  柳清淺道:“妳繼續鞏固他的念頭,確保他不是壹時心血來潮。該怎麽著手,時機到時我自會幫他!”
  蘇九娘應道:“是!”
  她答應了,卻猶豫著站在那兒不曾離去。
  柳清淺沒有回頭,只道:“放心吧,只要他乖乖按我的主意辦,我會保全他,也會成全妳!”
  蘇九娘這才露出壹副由衷的歡喜,福禮道:“多謝柳爺成全!”
  柳清淺揚手擲出最後壹把魚食,拍了拍手掌,背負雙手,揚長而去。
  楊帆迎娶阿奴過門的日子只剩三天了,這壹次成親,楊帆並沒想大操大辦,反正他就算還在吏部任上,這婚禮也不可能像小蠻過門時那麽風光,不會有天子賜婚,也不會有王爺、公主和護國法師赴宴慶賀。
  更何況他如今只是個沒什麽實權的小小湯監,還被人無限期地停職在家,趨炎附勢之輩是絕不可能來了。不過,沒有這些因素影響,只邀親朋好友參加,倒是可以把這個婚禮辦得更溫馨、更熱鬧。
  楊帆賦閑在家,正好親自操持婚禮,這壹天下午,他在書房剛和幾個管事敲定婚宴的壹些細節,把他們打發出去,還沒喘口氣兒,任威便把兩份密報送了進來:壹喜,壹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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