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壹對活寶貝

　　該是洞房花燭夜，伍窮卻呆呆站在“苦酒居”前，這裏，有四個他都欠下情的人，如何還也還不了。
　　伍寶寶，四年以來，伍窮壹丁點父親的責任也未負過，好生羞愧，簡直無地自容，枉為人父。
　　白米，當年為了十斤米而盲婚啞嫁，第壹次吃米便是婚宴夜，她老爹賜名白米，便是希望她長大後能每天都有香香白米下肚。伍窮負了她，害她獨個兒生下孩子，挑起養家重任。
　　伍擔湯，日夜爛醉如泥的老父，酒毒已入心入肺，離死不遠，伍窮卻沒有盡孝照料。
　　還有壹個老作，若不是他，全家哪有飽飯可吃？是他帶著壹家人來到“天都城”，建立“苦酒居”，當了說故事的，天天在瞎說胡吹，把壹個又壹個“人牛”的心留住，才撐得住“苦酒居”。
　　為啥老作對自己壹家好得無比，當然是因為他愛上了已失去丈夫伍窮的白米，只是壹天未解除昔年婚約，白米仍不會接納老作，那便只好繼續默默地等下去。
　　“怎麽了，原來伍窮也有害怕面對的事。”拍著伍窮肩膊帶來安慰的，是他永遠支持的好兄弟小白。
　　伍窮冷笑道：“賭真好，贏便是贏，輸便是輸，清楚簡單，絕不拖泥帶水，誰也沒欠誰，我就是最他媽的怕欠這欠那，欠債欠情，那臭龜孫子爛祖宗生下來的十五歲伍窮，留下壹大堆臭屎，真教我不知如何下手，又老爹、又老婆、又孩子，煩死人了！”
　　小白笑道：“擡頭瞧瞧吧！”
　　伍窮真的擡頭，那有什麽好看，不就是只有破破爛爛的壹個門匾，寫著倒也有點筆力的三個大字“苦酒居”！
　　小白笑道：“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少年不識愁，苦酒碰不上愁腸，何來快意？酒是知己愁是友，點滴伴我杯中酒！既然又愁又苦，當然便要進去‘苦酒居’大醉壹番了！”
　　小白與伍窮踏步進入“苦酒居”，今夕且忘憂，先讓苦酒問候壹下苦愁，讓感受同時升華。
　　“來！好再來！看誰先脫得壹乾二凈，屁…朝天給踢個餓狗搶他奶奶屎，來吧！哈……”
　　“怕妳沒有，我就是最愛踢妳圓渾八月十五，美人兒獨吻我，沒妳份兒哩，哈…
　　“苦酒居”是“天都城”低下民眾聚集、暢樂之處，每逢夜半，偶有人客半醉稍見狂態，自是等閑。
　　但當小白、伍窮進店，眼前所見，倒也有點錯愕，兩個分別只有五、六歲的小孩，雙頰通紅，壹個大碗盛滿苦酒，比試猜拳，敗者既要飲酒，又要脫掉身上壹件衣履。
　　更甚者，臉兒也有點紅脹，看來已喝了不少酒的伍寶寶，竟在主持大局，因為猜拳得勝，可得的獎品便是她的俏香吻哩。
　　兩個小男孩，壹個肥胖如豬，全身都腫，壹看便知平日好食好住，樣子討人喜愛。
　　第二個黑黑實實，活躍得不停四處彈跳，動作很多，上身已脫得壹絲不掛，只余下還有壹條長褲子遮醜。
　　幸而這壹拳肥胖小孩輸了，喝了壹大碗酒，又是脫得上身沒余寸縷，肥肉暴現，更覺惹笑。
　　黑黑實實的小孩笑道：“看啊！原來伍窮是個大肥豬，難怪總不及我小白般又風流又武藝超群。”
　　小白、伍窮聽在耳裏，倒也迷惘不明所以。
　　肥胖小孩已醉醺醺道：“挑妳爛臭笨爺爺養的屎頭蟲小白，我伍窮乃‘天法國’最出色戰將，‘天法國’中人都以我為榮，都寄望我殺敗那賤種奸賊小黑，再踢走那裝模怍樣的什麽大便急急余律令，哈……我伍窮是‘天法國！難得人才啊！”
　　壹對愛搗蛋、愛醉酒的活寶貝，飲得醉步浮跨，互相當作自己是小白、伍窮，不停胡言亂語，嘻笑怒罵壹番。
　　原來小白、伍窮與“鐵甲兵”來到“天都城”外，伍窮妻子十兩是皇上女兒壹事，已傳遍整個城裏，加上伍窮救了雪無霜壹命，令全城上下皆歌頌他的勇敢。
　　壹直以來，“天法國”京中三城，經濟命脈皆掌握在“武國”、“皇國”余律令及“狂意族”的食狂——藥口福手中，城民全是當婢仆任人勞役，地位低微。
　　只是因為兩虎相爭，猶未能解決那壹方完全吞占“天法國”，形勢還在僵持中，“天法國”表面上仍保持原狀。其實兩方勢力千辛萬苦找來兩個血裔世系遠親太子劉天尊及劉皇爺，證明事情已到了最後決勝階段，“天法國”快將拱手讓人了。
　　正在此危難之秋，小白壹方勢力殺至，伍窮又與雪無霜拉上關系，加上他又是近年“天法國”難得的唯壹英雄人物，臣民便都壹廂情願，把寄望都放在他身上。
　　小白、伍窮的“鐵甲兵”，助“天法國”以壹敵二，挫殺野心強敵，成了“天法國”
　　中貧民心中所願，大家都暗暗把二人奉為神仙，望他倆挽救已瀕於滅亡的“天法國”！
　　胖小子再輸壹回，跟伍窮壹樣的臭罵了壹頓，手往桌上摸，已醉得摸不到那碗苦酒，只能把最後的褲子也脫得清光，露出肥肥白白大屁…，看得“苦酒居”內客人們拍掌稱頌，大呼小叫。
　　那主持小玩意、藉助鬥酒來增加生意的寶寶，又吻了黑實孩子壹下，教他樂得手舞足蹈，跳啊跳，跳到小胖子身後，便壹腳踢他大屁…，教對方撲個餓狗搶屎。
　　黑實小孩笑道：“小白大敗胖伍窮，明天妳便隨我出城殺小黑，斬余律令，哈“小白是不會踢我屁…的！”伍窮上前笑道：“寶寶，妳討厭的爹爹來了，不會趕我出去吧！”
　　寶寶冷冷道：“伍窮現在是‘天都城’民眾心中大英雄，當孩子的也感榮耀，開心還來不及，哪敢討厭爹！”
　　雖然女兒嘴裏說話仍是抗拒伍窮，但她願意稱呼自己是爹，伍窮已甜在心頭，畢竟這是在他人生中第壹次聽見孩子稱呼，好感動，眼眶立時紅了壹片，不停的撫摸寶寶秀發。
　　“妳倆……就是小白、伍窮？”壹對小男孩立時酒醒過來，竟立即跪在地上，向小白、伍窮不停磕頭。
　　伍窮不知就裏，也不懂如何面對，聰明的小白卻已掌握壹點頭緒，笑道：“我們可從未有過意思收什麽醉酒小徒兒，呵……兩位可白費好多個響頭了，起來吧！”
　　胖小子二人擡頭相視，也哈哈大笑道：“也不壹定的，或許咱們便來壹個賭局吧，這裏有兩碗苦酒，我們兩小孩與兩位未來師父作個比試，誰先拿到並喝個清光，便算是贏！”
　　黑實小子笑道：“要是我們勝利先喝光，那兩位便要收我倆為徒，壹言為定，不得反悔！”
　　伍窮笑道：“好！要是妳倆膽大小子敗了，便得付清今夜我與小白喝下的苦酒酒錢！”
　　“小子壹言，快馬壹鞭！”
　　“胖子壹言，賠掉酒錢！”
　　“師父壹言，不得狡辯！”
　　“徒兒壹言，不……不是徒兒，妳奶娘的笨臭爛嘴兒，險些說溜了口，妳倆預備好銀兩讓我倆痛快醉壹夜吧！”伍窮笑道。
　　小胖子笑道：“說不定我倆各人的壹句話，比兩位師父的武功絕招還厲害，點了兩位不能再動的大穴哩！”
　　“哈……那就隨便來吧，請指教！”小白笑道。
　　小胖子與黑實小子各自在身旁小包袱，拿出壹個用黃色布帛包裏著的如拳頭大小東西，慢慢在小白、伍窮面前解開。
　　當二人都同時解開身上那貴重對象，又分別說了簡簡單單的壹句話，小白、伍窮真的都呆在當場。
　　兩小子順順利利的喝掉桌上那碗拜師苦酒，二人高興得對掌互擊，哈哈大笑個不停。
　　小白、伍窮還不大相信剛才聽到的荒謬說話，當然，還加上眼前兩小子隨身的寶貴之物，二人才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接受、不得不驚愕呆住、不得不收下二人為徒。
　　先前的兩句話都很簡單，小胖子道：“我便是劉天尊！”
　　黑實小子笑道：“我便是劉皇爺！”
　　荒謬的話，有兩位太子的玉璽引證，眼前玩得異常開心、原來又不鉤心鬥角、情如手足的壹對子孩，竟就是助小黑、余律令爭奪“天法國”江山正統的兩位太子。
　　怎不令小白、伍窮著了道兒，原來是早有預謀。
　　劉天尊、劉皇爺，竟然是兩位五、六歲的小孩，難怪小黑、余律令都能完全掌握在手。
　　太子若奪了江山帝位，都只是傀儡木頭人，幕後黑手才是真正的皇帝，號令“天法國”。
　　“怎麽妳倆如此輕易便能溜了出來，挾太子以令天下，妳們就此躲藏起來，豈不落得無法再爭帝位？”伍窮急叫道。
　　天尊與皇爺相視苦笑，繼而大笑，胖天尊道：“藉助我倆，只是個借口，失去了我倆棋子，他們便會索性強攻，戰爭立即降臨，只有咱們‘天法國’中人才對皇位傳給正統血系有著莫大重視，對外人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皇帝，最好血系皇裔滅絕，免卻日後麻煩。”
　　皇爺接道：“什麽為我倆著想，好好保護，愛護有加，說穿了，只是假面具還沒撕破。當有壹天我倆不再受重用，不再有利用價值，來個壹刀壹個，頭顱落地，那小黑、余律令恐也嫌殺得慢，不夠痛快哩！什麽皇帝、繼位、太子，壹切都是屁話！”
　　“小黑放屁！”
　　“大便急急余律令放屁！”
　　“好臭、好臭的狗屁！”
　　“好賤、好賤的賤種！”
　　“小白、伍窮教我倆高強武藝，先殺掉兩個臭賤種，殺他媽的屎蟲王八賤類壹十八塊，哈……”
　　“小白萬歲！伍窮駙馬萬歲！萬萬歲！”
　　“師父萬歲！徒兒萬歲！”
　　萬歲完又萬歲，大醉完再大醉，壹對小活寶貝暫且醉了倒下，小白、伍窮看著突然“意外”納下為徒的壹對，倒又是荒謬得可愛。
　　伍窮抓破頭腦仍是惘然道：“如何是好呢？”
　　小白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上天既要我倆敗下陣來，當然要守承諾啊，來吧！
　　哪跟妳同樣壹口粗言的劉天尊，便跟妳當徒兒吧，我收下那黑黑實實的劉皇爺，各自調訓教導。”
　　伍窮笑著，也就勉強點頭，算了吧！自己對這胖小子也有好感，當師父不會比當父親更難吧！
　　伍窮打開後巷的爛木門，在暗暗昏昏的燭光裏，他終於找到爛醉如泥，跟五年前自己離開時已全然不壹樣的老父伍擔湯。
　　輕輕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老父，捧來壹盆熱燙清水，小心翼翼的為老父清洗，暖意終於把這個醉了五年的老頭兒喚醒來了。
　　當伍擔湯看見孩子就在眼前，掠過壹陣驚喜，突問道：“這裏不是地府陰曹吧！”
　　伍窮道：“當然不是，我還沒幹成大事，有大成就，爹說過沒有大成就不能死的啊！”
　　伍擔湯小心的四處張望，嗓子壓得低低道：“爹從來沒告訴那白米，那天妳離家出走，是我的主意，她從來不明所以的啊！女人懂個屁，男兒誌在四方，放棄家庭溫暖又如何！”
　　又拿來壹壇苦酒，與孩子伍窮對飲。
　　伍擔湯道：“這個年頭，‘天法國’很需要出色的人，大家不是當婢仆，便是人牛或奴役，壹點出息也沒有，我國的人，就是孔武有力，不怕艱辛，死拼死幹，偏偏沒有創造能耐，頭腦簡單！”
　　伍窮笑道：“也不壹定啊，上壹代中，我老爹不就破天荒以奇藥煮制了‘苦酒’，名揚‘天都城’了麽？”
　　伍擔湯壹口又壹口倒酒落肚道：“平凡百姓家，算是聰明絕頂，最多也只是糊口之外，可多得壹點銀兩回報。壹個國家，可不是要我這些胡塗蟲，‘天法國’要的是戰將，能殺敗小黑、余律令的戰將，還有，咱們需要壹個堅強的君皇。”
　　伍窮嘆息道：“可惜小白並非我國中人！”
　　伍擔湯道：“當年我對妳說過，有足夠盤纏，便壹定要到‘武國’的‘劍京城’闖壹闖，闖壹番事業出來，才回來‘天法國’帶領同胞，與外敵拼死，振興我‘天法國’！”
　　伍窮苦笑道：“爹，妳他媽的懶種子，才生下我這沒頭沒腦的笨孩子，我當上先鋒大將，已算是萬幸了，妳可滿意了吧！”
　　伍擔湯笑道：“乖孩子，妳現在已是‘天法國’中人的英雄偶像，答應爹，壹定要堅持下去，要當個好榜樣，讓人家知道，“天法國’還是有好出色的人才！”
　　伍窮道：“這個當然，我這大王八辣塊大媽媽的龜xx小子，誰的話也聽不進耳裏，只有我老王八爹爹說的話，半字不敢忘，努力！奪鬥！要天下人都認識我伍窮，伍擔湯之子——伍窮大爺！”
　　伍擔湯開心道：“好，伍窮大爺快給伍擔湯大老爺捧酒來，咱們父子大醉壹場，他奶娘老八十八大奶奶婆婆局下的屎蛋圍城兩陣賤種，不日我兒大開殺戒，以壹敵萬，奪回‘天兵城’、‘天帶城’，把兩批賊子都踢屁…趕走！”
　　“哈……好！飲！”
　　“哈……為伍窮大將軍幹杯！”
　　“哈……為‘天法國’大駙馬爺幹杯！”
　　“哈……為醉醒幹杯！”
　　“哈……為偉大的‘苦酒’幹杯！”
　　“哈……”
　　父子重逢，話題仍是伍擔湯的“如何救國”？父子倆當然沒有任何辦法，惟有醉倒，在醉夢中的沙場大戰勝利，殺敗強敵，哈……真妙，“天法國”立見反過來攻陷“皇國”，壹步又壹步完成統壹江湖大業！
　　好枉妄，好妄想。
　　這個當然，目標愈遠大，付出愈多，人生愈苦，正好有苦酒，來，再醉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