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滴答滴滴答

　　黑獄牢中，不知時辰，原來憑著頂頭遠方的壹個小窗，還可以知悉日夜之分。
　　不知怎地，這小窗近日也被遮蓋，自此牢獄變得更是漆黑、死寂。只在獄卒送飯水來的時候，前門下的壹個小孔才會打開，從中射出微光，每天壹回，就是利用此法來辨時日。
　　但每當肚子餓得幹癟，幹渴難受，也未必有飯水送進來，究竟是壹天壹餐，還是隔天壹餐，又或是不定時的壹餐，因為苦牢中的小黑早已糊塗，故此他也索性不去理會了。
　　踢噠、踢噠的腳步聲又來，壹個木盤從厚鐵門下的小口又送進來，上面有壹堆臭飯，壹碗臭水，再加上壹點點蘿蔔、瓜菜之類，這就是小黑的豐富美食了。
　　壹口又壹口慢慢地把最臭最苦、難吃得教人作嘔的東西吞下肚裏，小黑極力忍受。每次進食都難以下咽，但只要腦中想著從前的失敗，被人恥笑，最後落得壹敗塗地，小黑便甚麽都能忍受。
　　今日的苦，是因為從前太不長進，有因必有果，要扭轉乾坤，便惟有憑努力、堅毅，創出奇跡。
　　小小壹間囚室裏沒半絲清風，悶熱得令人難耐，惟是小黑卻已習慣，睡時甚為暢快，醒來精神飽滿。
　　日復壹日，小黑修練已大有進境，他絕對相信，只要有機會來到，他突破困囚，逃出去已不再為難。
　　信心不斷增強，修練也就日漸更有成績，小黑的囚困日子倒過得挺快樂，他肯定了壹個令自己失敗的原因，現已扭轉過來。
　　這原因，就是小黑不學無術，是個只會出賣別人來不斷向上爬升，本身絕無過人能耐的小人！
　　“沒出息的家夥，妳應該明白我倆的分別了，妳是賣友求榮，只靠出賣朋友、卑鄙手段以求升官發財、步步向上。而我，生力，生生不息，力量無窮，每踏前壹步，都是依靠雙手的真正實力！”
　　小黑腦海中，永遠忘不了當日敗在生力手上，被生力壹語道破的死結，他的前半生就是敗於欠缺真正實力。
　　原來，以哄騙、出賣的手段換來成功，並不會太長久！
　　原來，小黑我自己從前太無能！
　　原來，成功必須苦練出壹身獨特能耐！
　　原來，哈……我的武學修為，是能夠突破提升，不比小白、伍窮差，我小黑也能成為絕世殺神。
　　想得興奮若狂，鐵發鞭轉成五個圈狀，旋攻上前，厚近兩尺的鐵石牢墻也被震得沙石揚飛，小黑深吸壹口氣，感到這壹回的挫折、失敗，原來也不算甚麽，反而刺激他發奮圖強啊！
　　踢噠、踢噠腳步聲來得好急，壹輪的開啟重重大鎖聲，噢！好強烈的光，刺日生痛。
　　其實只是小黑太久未見光而已，囚牢內的走廊，只有數枝火把，光線並不能算強，但眼目不慣感受，自然會有強烈感覺。
　　壹會兒後，眼前影像較為清晰了，啊？怎麽會有這樣相熟的臉，他……究竟是誰呢？
　　小黑眼前所見的人，頭顱破破爛爛，雙眉灰黑，壹臉蒼老皺皮，獨目卻是炯炯有神，而衣飾……怎麽是破爛的粗衣麻布？頭上……還有那麽熟悉的壹條長辮子！
　　雙眉蹙起，好努力的思索“他”……他媽的，突然“啪”的壹聲，眼前人便破爛碎散了。
　　原來，那個人就是小黑自己，小丙刻意拿來壹面大銅鏡，待鐵門上封死的小門打開，便讓小黑望在“鏡”上，瞧見的就是他被困了快壹整年的醜陋模樣。
　　當小黑發現是壹面鏡子，鐵發飛動，立時碎裂銅鏡，不再讓小丙任意侮辱。
　　小丙怒喝道：“妳態度真令人討厭，這樣的壹擊，要是銅鏡的碎片落下來，把我手中的孩子傷了，小黑大人啊，妳又於心何忍呢？妳看啊，小孩子多趣致，多可愛！”
　　對啊，在小丙的身旁，放著壹個大竹籃，內裏有壹個未足歲的小孩在熟睡，他……跟自己有點相像，他……便是小黑與笑天算誕下的孩子，哈……孩子好胖啊！
　　眼神中流露出滿足的微笑，小黑唯壹寄托就是他這小乖乖，見到他白白胖胖的正甜睡著，心中不禁暖透。
　　小丙冷冷道：“小黑大人，妳看夠了沒有？”
　　小黑的雙目只註視孩子，回應道：“有屁要放麽？”
　　小丙道：“唉，我也是受我娘子所托，才來煩妳吧，笑天算要我來問妳，這孩子的名字，該由妳來取，妳便快快說壹句吧！”
　　小黑吐出兩個字：“血海！”
　　好兇殘、好霸氣的名字，小黑姓血，兒子單名壹個海字，血海，也隱喻有著深仇在後，這家夥好有心思。
　　小丙道：“血海，這名字也不錯，從此，這可愛嬰孩便叫做“道血海’，哈……妙極！
　　妙極！”
　　小黑勃然大怒道：“甚麽？道血海？不，他姓血名海，姓名就是血海，妳別亂放狗屁！”
　　小丙癡笑起來，輕輕捏壹下血海的小臉蛋，笑道：“小黑大人，妳倒忘記了，現下我才是他親爹啊，他的姓氏當然是跟我的了，我姓道，血海當然也姓道了，明白了麽？”
　　小黑極力忍住狂怒，說道：“隨妳喜歡好了，在我心中，孩子只叫血海便是，其他的與我何幹！”
　　小丙拍掌笑道：“呵……看來大人已看破了，但我還要來告訴大人，在妳心中，還不止有血海這個名字，還有‘七情枯’啊！”
　　“七情枯”，好熟的名稱，小黑當然不會忘記，那是耶律夢香眾多劇毒的壹種。
　　當年在“謙虛崖”前，名太宗就是吞下了“七情枯”，與原來的“千蛇萬蜂香”混和，弄得必死無疑。
　　“七情枯”是“舞夷族”的劇毒。
　　小丙笑道：“對啊，對啊，看來大人終於想個明白了，就是當年折磨得名太宗好苦的毒藥，但只服上它，放心好了，每天壹點點，再又壹點點，能給妳七十天慢慢折磨而死，明白了麽？”
　　小黑再也沒有回話，他暗中試運功壹周天，果然真氣滯窒，百穴有點刺痛，小丙果然在食物中下毒。
　　他改變了原來主意，不再等血海長大，便設法先幹掉自己，為甚麽呢？
　　小丙笑道：“大人啊，妳的鬥誌太頑強了，小的不敢不說句佩服，囚困在此黑牢中，又苦又難耐，妳卻天天練功，看啊，四周的墻壁，都給妳的發鞭、腿功打得破爛了。”
　　“要是再下去的話，恐怕終有壹天，大人能掙脫鐵鏈、鐵鎖，自由自在的走出獄牢了，小人只好反口食言，先來置妳死地，大人請別怨我太無情、太過分啊！”
　　原來，是小黑的苦練驚動了小丙，惟有先下手為強，不讓小黑有翻身機會。
　　小丙，畢竟更為心思縝密，鮮有犯錯！
　　小丙冷冷道：“我陷害得大人太慘，先奪妳妻，又把孩子據為己有，如此深仇大恨的大賤人，絕對能刺激大人的悲憤殺性，把仇恨化為力量，嘿……大人便變得殺力高強，不斷提升，好嚇人哩！”
　　“繼續下去，我想不出半年，大人武學修為便可能在我之上，嘻……那時小的人頭非但不保，還包保死得極痛苦啊！”
　　說著，說著，小黑沒有回話，突然從肚腹裏以潛練而成的真氣內力，把飯水裏的毒，壹枝箭般張口疾吐，戳在腳上鎖鏈上，毒力原來腐蝕性極強，鎖鏈壹下字便開始溶爛。
　　小黑乘時提勁，雙腿分扯，縳住雙腿之間的鐵鏈竟立時應聲折斷，他奶奶的竟能藉毒力破腳鎖。
　　牢房外的小丙卻不太惶恐，小黑的壹雙手仍被粗大鐵鏈鎖死，手臂般組大的鐵鏈壹直延伸至墻上，鎖得結結實實，要掙脫或毀壞手上困鎖，簡直沒有可能。
　　小丙笑道：“啊……小黑大人怨了，看啊，小血海，妳猜猜大人有沒有掙脫手上鐵鏈的能耐呢？”
　　非但不懼未怕，小丙更索性坐在地上，托著腮幫子靜心欣賞這幕好戲，他的嘴臉在傳達壹個信息給小黑：“哼，我小覷妳！”
　　如何能掙脫雙手鎖鏈，只要擺脫困縛，面前的鐵門，絕不可能擋得住自己。小黑如何脫困？
　　小丙吸了壹口氣道：“大人，快啊，快露壹手來，我等得心急如焚，好不耐煩了！”
　　內裏的小黑，原來為苦練“蠍子腿”、“鐵發辮”，壹直有所困阻，他已有了相應的好方法去突破提升，只是，這方法的代價太大，還要多作思量、考慮。
　　但機遇稍縱即逝，趁此良機，小黑已別無選擇了。
　　把勁力全聚於雙腿上，上下顎的牙齒緊緊咬合壹起，全身血脈賁張，真氣急走全身。
　　來吧，孤註壹擲，拼了！
　　騰空淩飛，急射向後，全身縮攏成寸，當腳觸及身後的石墻，撐啊，勁力頓然爆發，疾沖反彈向前。
　　雙臂左右分開，人如疾箭勁射，沖勢強猛駭人。
　　小丙也不禁躍開呆呆佇立，心裏發毛道：“這家夥瘋了！”
　　只見小黑反彈向前的身影急若迅雷，眼裏所見只有他的殘影，快得難以形容。
　　“咯”的斷裂聲教人心膽俱裂，毛骨悚然，鮮血左右飄飛，染得牢房血紅壹因為鐵鏈扣死了小黑雙手手腕，人向前沖，拉力互扯，硬生生便把雙臂從手腕處扯斷，落得血肉模糊壹片。
　　不哼壹聲的小黑，以雙臂來換回自由，憑的就是壹…悍蠻勁力，如此堅狠，確然已非當日的笨小黑。
　　同時沖破鐵門，小黑就站在小丙身前，身上左右兩臂只余下半截，鮮血仍不斷滴下。滴答……滴！
　　小丙突然狂笑道：“哈……對啊，對啊，大人練的只是“鐵發功”、‘蠍子腿’，留下兩手又用來幹啥，廢了也無妨！”
　　滴答，滴滴答……催殺復仇的滴血聲又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