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無語問蒼天

　　小白終於使出皇者五式劍中的第二劍，名曰“還我河山”。
　　劍招起手緩慢，渾然沒半點狂霸殺意，又不見驚濤駭浪般的劍花作配合，小白雙目更徐徐緊合。
　　小白全身肌肉由剛才極度繃緊內力充盈的狀熊下，漸漸回復到完全放松的景況，軟綿綿得像初生嬰孩，瞬息間處於最自然最敏感的程度。
　　身與心都同時忘卻浴血激戰，只覺內外如壹，通體光明，可以把眼睛當耳朵，耳朵當鼻子，鼻子當嘴巴，與大自然山木河川連成壹氣，我為天地，天地為我。
　　在渾人虛空的狀態下，小白依然保持寧謐的心境，連手中“赤龍”也收起鉛華，暴射的金光徐徐褪色。
　　劍起，風靜，人與劍在靜止中感受四周壹切變化，也控制著四周的壹切變化。
　　在飛翔亂舞中的鴿子壹下子不動了，連翅翼也好像不能拍動，在飛揚中的木屑煙麈也靜止，如被無形的氣壓壓抑著。
　　小白緩緩地將“赤龍”拉後，鴿子、木屑、微塵，遇有江川不死的衣袍須髯被牽動拉扯，動作是那麽的緩慢，卻又明顯見到在動。
　　就在江川不死快連全身都要被拉動之時，噗的壹聲，無形的氣壓霍然消散。
　　白鴿子、木屑。微塵，壹下子由被無形黏力拉緊到黏力遽然消失，頓時失去靜止的依據，就像拉緊了的弩弦復被松彈開來，弦線在來回彈動的狀況。
　　小白人與劍則像驚虹般彈射而出，霍然消失。
　　肉眼雖不能看見小白的動作，但檐頂上的碧瓦卻爆散出壹道深坑，直沖殺向江川不死。
　　剛才的壹切動作都只為將殺力聚合內臟，等待這爆發壹刻。
　　動了，江川不死挺起“天煞”，就這樣舉劍、斬落，簡單得不可能再簡單的劍簡單得有如初學者揮劍時的劍招。
　　噹的壹聲巨響，只見剛才向前裂出的壕坑又再度加深，整個檐頂已無法支持兩大高手的劍招比拼，完全爆毀。
　　漫天碎屑中終於再見小白，手上“赤龍”在嗡嗡地震鳴，小白滿腦子都是疑惑和問號。
　　“還我河山”竟然就這樣被破了？
　　小白不斷退、退、退，竟然撞破了明層墻壁，撞飛出木塔之外。
　　江川不死剛才那壹劍竟有如此霸絕的力量？
　　倒飛塔外的小白去勢壹直未止，離木塔二十丈開外，這種距離已能完全散去老不死剛才壹劍的殺力，小白才霍地旋身，淩空剩躍，壹手握著“赤龍”劍柄，另壹手托著劍尖，雙足壹點劍刃，惜力彈回。
　　第三劍，“昭若星月”。
　　劍氣勢若雄豪，萬裏長空中乍現迷目十色，猶如千軍萬馬同時策鞭沖殺敵陣，舉目又似見萬點火流星墜落。
　　光與影之間，墨綠、暗藍、深青、稠紅，交生出幻象，絢麗耀目，璀璨更勝天上日月星辰。
　　隨著照耀大地的光華，“赤龍”驚虹疾掠，如有壹萬柄“赤龍”同時襲向“大日如來塔”。
　　已被摧殘得千瘡百孔的木塔何堪再受此淩厲殺招，在“赤龍”噬下的同時，木塔頂上三層隆然炸開。
　　江川不死躍起、出劍挺擋，仍然是那麽的簡約、自然，每壹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天煞”又再交鋒“赤龍”，迸出星火，小白又被震退。
　　倒退的小白體內氣血上湧，壹瞬間鎮壓相拼過後的餘震又再仗劍沖飛，毫不松“赤龍”
　　激蕩湧來的聲波委實既剛且烈，如鬼哭神嚎的狂吼，挾金龍撲噬之姿追風逐電，劍影幻成真龍擊射江川不死。
　　三式最強劍絕未能傷及老不死，小白變招，以“神龍吞天”阻截老不死狙擊，可是老不死劍退小白後沒有乘勢追殺，壹派好整以瑕的姿態仗劍挺立，就像是等待小白劍招再臨。
　　小白猶豫地持劍靜立，眼目盯著老不死不作斜視，心下暗自猜度為何兩式淩厲劍絕皆被老不死輕易拆擋，而老不死卻像漫不經意地不作狙擊，似乎胸有成竹，無論小白使何劍招壹樣可以拆解。
　　是自創的五式劍招還有缺點嗎？當然了，任何劍招皆不會毫無破綻，同壹式劍招以不同長度、輕重、形狀的劍使出來都會有差異，不同的心境狀況和環境下，差異更為明顯，這些小白在創招時早就計算過了，就像剛才壹式“君臨天下”就已經跟上次擊敗天恨時有所分別。
　　是江川不死早知道自己劍招的變化嗎？又不可能。
　　見小白壹動未動，江川不死笑道：“妳剛才不過用了三式劍招，不是還有兩式嗎？使出來讓我這個老家夥見識見識吧！”
　　小白聞言挺起劍來，揮灑舞動，卻沒向江川不死攻過去，只是在原地演劍，將自己的劍招都壹壹演完，接著又沈默推敲揣摩劍招的每壹起手、出招、劍勢、劍意，應該已是最具殺力的劍招，比他所知、所認識過的劍招都要淩厲難擋。
　　江川不死只是昂立微笑，見小白又想自行突破出更霸殺的招式，說道：“萬壽聖君那個老家夥總愛稱贊妳天聰過人，我也很想見識壹下妳如何融會貫通，臨陣再創新招讓我驚喜。”
　　小白忽然將“赤龍”收回劍鞘內說道：“陣前創招克敵確是小白的專長，剛才入定苦思腦海就有三式新劍招，不過我想對付前輩壹定沒用，所以還是放棄罷了。”
　　江川不死道：“妳是打算就這樣放棄，將中土江山雙手奉上嗎？”
　　小白道：“萬壽聖君幾十年前曾與妳大戰壹場，他當然也知道妳有神兵‘天煞’能擋‘赤龍’之鋒，但依然將‘赤龍’贈予小白，必有原因，而原因卻是簡單得可以。”
　　“以萬壽聖君的武學，就算是絕強高手也不能擋過他赤手空拳十招，‘赤龍’根本全無用武之地，能跟他鼎足而立的只有妳壹個，妳們曾經決戰，雙方不分勝負，那即是說不管甚麽劍招，‘赤龍’與‘天煞’曾經拼個旗鼓相當，所以妳們都棄劍不用，‘赤龍’對他已經沒用，就算留在身邊也只是裝飾品罷了！”
　　江川不死輕輕撫著長髯笑道：“‘赤龍’與‘天煞’不分勝負，的確是壹種遺憾，多淩厲多花巧的劍招，在我們這種老家夥面前都沒有意義，強猛的內勁足以以簡破繁，我根本毋須再找出妳劍招的破綻。”
　　小白道：“就算毫無破綻也可以打出破綻，因為內力太強而不能在劍招與神兵上比個高下，這也可算是個遺憾。”
　　擁有足以開天劈地的雄猛內力，加上十足的自信，面對任何招式也只需要壹掌擋開，甚至乎用最快的時間在敵人未出招前殺死對方，江川不死與萬壽聖君都很自然地放棄在劍招上突破。
　　面對小白，情況也是壹樣，哪管妳用甚麽花招，身體很自然地反射以力量擋開，完全是自然的反應，小白既然明白了，當然放棄劍招爭戰。
　　小白道：“當年妳與萬壽聖君放棄劍決，接下來壹定是以力破力，純以內力比個高下吧？”
　　江川不死道：“活了二百年，今日可算是我最快慰的壹天，因為妳的確是天聰神智，但同時我也很失望，因為妳不是我的兒子，而是必須鏟除的敵人，殺了妳，未來的天下不知還會不會有妳這種天才。”
　　江川不死與小白同時將“天煞”和“赤龍”拋開，疾沖而上，老不死轟出最直接的壹掌，毫不花巧。
　　老不死壹掌直打在小白胸膛上，雄渾的內力直接打入小白體內，融會了眾多內力於壹身的小白是否能承受江川不死的“修羅道”，這壹掌完全是個大考驗。
　　只見小白兩腮鼓脹，全身肌肉啪勒啪勒作響，“氤氳紫氣”加上“穹蒼訣”以及其他繁雜的內力於體內激走。
　　小白身後忽地隆然大響，如旱雷驚炸，只見他們身處的壹層暗層地板又再次承受不起兩人的破壞，震塌跌下。
　　受了壹掌，小白仍完好無缺，沒有吐血，兩人都有點意外。
　　證明了自己的內力足以和老不死抗衡，小白也不怠慢，回敬江川不死壹掌，也是直接打中胸膛。
　　“修羅道”精純內力真元隨即於體內暴散，提升拒擋。
　　轟隆壹聲，又是壹聲巨響，江川不死所站之處，四周木板爆飛，在跌進下壹層之前，又再向小白轟出壹掌。
　　同時間小白以拳對擋，接連互拼數拳數掌，直接的比拼下互不分高低。
　　好可怕的江川不死，掌腿拳腳愈出愈快，轟中小白頭、胸、腹身體各重要部位。
　　小白每中壹招的同時也還上壹招，在塔外的人只聽得山崩壹般的連環巨響，也猜得裏面戰況之烈。
　　不但爆響刺耳難擋，就是散射的罡風也吹得四周物事東歪西倒，已將大半內力輸入給小白的朱不三、生力等人要退開十多丈之遠方能穩住。
　　只有萬壽聖君由始至終依然屹立不倒，壹雙鷹目緊盯不放。觀察著激戰的些微變化。
　　小白與江川不死互拼了壹百多拳掌，整座數百年歷史的“大日如來塔”已盡數化成灰麈。
　　在飛揚的木屑塵土中，閃耀出眩目金光，純金打造數丈高的如來佛像昂然矗立。
　　小白和江川不死已落到石臺的如來佛前，停了下來喘息著。
　　江川不死臉色火紅，內力已催至巔峰，還是未能將小白打得倒地不起，而小白也不好過，身中壹百多重拳掌，縱有雄猛內勁抵禦，全身骨骼亦像被拆散似的痛裂心脾。
　　小白喝道：“再來！”
　　壹輪調息後，小白首先搶攻，凝聚起全身內力後的壹拳倍添殺力，直轟在江川不死的面門，打得他頭也後仰，暈頭轉向。
　　江川不死卻還會癡笑：“小朋友，真懂得敬老，我也來！”
　　江川不死打出壹掌，猛烈無儔，竟把小白打得退後，壹口鮮血噴射而出，嚇得旁觀的人哇然大叫。
　　江川不死仰天狂笑：“哈哈，借來的東西總是要還的，同樣借來的內力真元豈能持久？
　　妳今日註定敗死！”
　　隆的壹聲，江川不死也中壹拳，同樣倒退壹步，小白竟仍有頑抗之力。
　　小白怒道：“妳才去死！”
　　江川不死既驚旦怒，瘋狂連轟十數掌，全部打在小白胸膛同壹位置，小白已是黃臺之瓜，哪堪再摘？直如斷線風箏般被轟飛而起。
　　老不死已勝券在握，躍身乘勝追擊，竟把小白轟入山中，爆出巨洞。
　　如此驚心動魄的殺戰，小白的戰友都看得淒然痛哭，假如小白此戰敗掉，中土江山便幾乎要雙手送上。
　　耶律夢香卻仍滿臉堅強站立壹旁，她絕對相信小白可反敗為勝，無論如何也會反敗為勝。
　　被打出來的山洞之內，小白又被江川不死轟了數拳，面目已是模糊不清，但仍奮力出拳。
　　隆！江川不死被轟退壹步。
　　江川不死再打壹拳，小白陷入山內半尺。
　　小白又轟壹拳，江川不死還是退壹步。
　　老不死又壹拳，小白被逼人壹尺，如是者再數拳，小白要喘息培元的時間也愈來愈長，可以轟出的拳亦愈來愈慢。
　　直至小白完全陷入石洞內，動作遲緩，江川不死才說道：“小白啊，就算妳吸收了各人的內力能與我抗衡又如何？內力的比拼最重要是可以維持的時間，妳培元喘息的時間不及我快，能蓄勁出拳的速度自然愈慢，這就是集多人內力於壹身，雜而不純的後果。”
　　小白忽然微微說道：“妳……妳說夠……了沒有？”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小白打出最威力無儔的壹拳，竟把山石也震爆，江川不死倒飛而出。
　　他終於也吐血了，是完全的意外。
　　小白竟將所有吸納的內勁真元集合起來轟出，這壹拳也是他最後能頑抗的壹拳，要是還不能敗死江川不死他已沒有內勁可跟他再拼。
　　轟破山石的小白頹然倒地，如敗絮般徐徐飄落，連雙腿也無法再支持他站立起來。
　　戰果如何？江川不死死了沒有？小白的腦海不斷盤算他應該已死掉的畫面。
　　壹滴又壹滴的血在小白眼前落下，江川不死雖然受了傷，卻仍然如鬼魅般站立在小白面前。
　　江川不死笑道：“如何？妳還可以站起來再拼嗎？不拼的話妳就輸了。”
　　的確不站起來就是輸了，中土要被吞滅，小白以無窮的意誌倔強站起來，但未及壹半又被江川不死壹拳打倒。
　　三次強撐而起，又同樣被打倒，小白根本已是強弩之末，不能再戰。
　　江川不死道：“不能起來了嗎？不能起來的話，妳不但要死，中土的江山就全屬我江川不死所有！”
　　起來！隆！又被壹拳轟倒。小白啊！還能再起來嗎？單是站起來又有何用？
　　江川不死笑道：“真天人原來也只是個貽笑大力的笑話，我已經不屑去殺妳，妳現在這個模樣，就連妳最沒出息的徒弟都可以將妳殺死！”
　　在江川不死的叫喚下，齊集在木塔前的僧侶忽然站起壹人，他赫然就是出賣小白的大力。
　　江川不死笑道：“來吧！只要殺了他，妳就是中土的真天人，誰也不敢再瞧不起妳！”
　　大力雙目火般赤紅，中土的傀儡皇帝實在太吸引了。
　　大力叫道：“殺！我才是真天人！妳去死！”
　　大力挺劍就要刺向垂死的小白，忽然整個人又被拉扯倒飛，能夠在江川不死不知不覺中出手如電的，現在就只有萬壽聖君壹個。
　　他是殺江川不死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