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苦海戰連天

　　海浪翻湧，浩瀚無際，四周飛雲變幻，朗月隱然於瞬息萬變的厚雲中，似動非動。
　　那壹頭瀑布似的白發，披散雙肩，猶如雲霧輕罩，令她的絕色容貌更添三分神秘。
　　微微輕揚秀發，閉著雙目，眼睫毛閃著夢幻的余顫，致使她的秀額和準頭、尖頷，形成壹道優美曲線。
　　壹陣馥郁體香，隨風飄動，嬌俏而活潑，那靈動的感覺，宛如壹顆水珠滑過凝脂。
　　看得入迷，也看得出神，天下間竟有如此的純真，白雲、雪霜，原來都比不上眼前仙子更清、更純。
　　突然，仙子做了壹個動作，壹個很難和仙子聯想壹起的動作，提劍、殺人，殺壹個曾毫不計較盡心盡意助她的“朋友”。
　　“白發青絲劍”握在手中，沒有殺氣，相反有壹種教人似夢迷離的感覺。
　　有聲劍，愈是聲若龍吟，其威力愈是勢不可擋，聲勢駭人，奪魄懾魂。
　　無聲劍，無聲無息殺人無影無形，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從何而去，悄悄的來，靜靜帶走敵人生命光釆。
　　有聲劍難擋易防，有形有聲，卻又威力無儔。
　　無聲劍易擋難防，無形無相，蹤影渺茫，由於無聲劍為了避開破風之聲，所以出招極慢極緩，威力亦都減至務求能殺敵為目的。
　　白發魔女拔劍、出劍手法十分快速，如行雲流水，有若天成，惟是劍招卻欠缺壹種東西——破風聲。
　　幸好莫問發現劍刃映照月色，應變奇速的避過殺招，否則便死在那溫柔的壹劍下。
　　翻身避過殺招落地，莫問方覺壹道微風輕拂臉上，適才發現為何白發魔女又快又疾的壹劍，竟能打破大自然的定律。
　　不是沒有破風聲，只是白發魔女出劍急疾如電，劍風未聞而劍先至，莫問當然難以察覺。
　　那壹劍之迅捷，比昔日名劍的“壹八八”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多余說話，白發魔女手中的“白發青絲劍”有若靈蛇兜轉追纏著莫問，索命而來。
　　大懶蟲施展靈動身法挪移如電，但“白發青絲劍”隨人變化，妳退後我攻前，妳橫走我直攻，總之就是對敵人死纏不休。
　　提步往船帆走去，口中不停呵氣凝結成冰劍，面對白發魔女莫問不敢托大，他好需要兵器來迎戰。
　　劍影如夢，迷迷幻幻又恍恍惚惚更癡癡醉醉。
　　劍勢時而傷懷、時而追憶，交織出痛心悲苦，壹片惘然，像壹個虛幻泡影，緣盡夢醒。
　　這樣的劍，已把人醉死其中，敵人不壹定會死在劍招之下，但壹定會因劍意而徒自傷悲，頓時失去殺意，任人魚肉。
　　“緣來緣去原是夢”，白發魔女把被深愛的人所拋棄的苦痛融入劍招，心愈痛劍招愈是淩厲，有如劍招綿綿無絕期，壹招接壹招連貫攻出，逼得敵人步步後退，落入絕望境地。
　　莫問以冰劍對戰，被白發魔女逼退十二步，同時亦攻出了十二招，白發魔女忽覺大懶蟲冰劍倏忽，隱約難覓重心，劍路竟然大變。
　　每招揮出都有種呆呆滯滯的感覺，像劍招不願再擡起進攻，只是糾纏不清的羈絆，懶得十分要命似的。
　　劍懶莫問卻半分不懶，劍勢拒開敵劍，回劍反卷，疾刺白鬈魔女手腕，去勢緩慢，但殺性極強。
　　大懶蟲突施展“懶劍”，把白發魔女的夢劍破解，懶得對方好夢難圓，白發魔女掄劍擋住冰劍，竟覺自己的劍好重好重，猶如深陷醉鄉不願再醒。
　　沒精打彩的劍招，直至對方撤劍認輸方會停下，可是莫問等不到，當冰劍再次碰上“白發青絲劍”，冰劍驟然破碎，節節寸斷。
　　殺招破散，要赤手空拳對付白發魔女，委實太難，莫問只好左閃右避跳迎風招展的船桅上，以地形克制白發魔女的進攻。
　　為何剛才已占盡上風的大懶蟲竟會碎劍當場？原來白發魔女知道莫問劍招獨特，長此下去只會無力再殺，於是把內勁潛運於劍內，兩劍相碰冰劍當然不堪壹擊。
　　“白發青絲劍”又化作柔軟的溫柔體軀卷纏莫問，像情不自禁般再次相隨，萬縷溫柔，繾綣不盡，纏綿情意，都化作劍意、劍招，教大懶蟲無從擺脫，只好深陷其中，任由摧殘……！
　　愛，變幻無定，難覓芳蹤，更不知如何掌握。
　　白發魔女揮出的劍招比剛才更難以應付，招式間盡數透出對愛情的無奈、神傷，莫問只感到壹種如癡如醉、欲仙欲死、如生如死、入心必肺的傷感劍意充斥彌漫，陷入情網，困於劍網，難逃迷惘！
　　莫問貪玩而且懶，但他有情，還重情，墮入情網，大懶蟲會否壹蹶不振？答案當然是不，劍招本意傷人，如何情意綿綿目的都在殺敵，白發魔女壹劍直刺向莫問，驚醒過來的大懶蟲嚇得登時冷汗直冒，在船桿上急震退三步。
　　瞬間把眼前空氣凝結成壹塊冰盾止住劍勢，可是白發魔女殺劍勁猛，壹切已經太遲，“白發青絲劍”直往眉心送去。
　　冰盾被劍擊破，莫問無險可守，生命面臨滅絕壹刻，殺劍定住，距眉心咫尺間停下攻勢。
　　白發魔女沒有搶攻，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和莫問大戰壹場，生死拚戰在閃電間發生，直至兩人在船桿上定住身影龍首方看清他們發生甚麽事。
　　白發魔女輕撫著劍身，慢條斯理道：“妳根本勝不了方失神，無論妳用甚麽兵器，最終也只有慘敗。”
　　莫問笑道：“方失神有祖傳神兵‘仇生’，殺力當然強橫，只是神兵可遇不可求，我亦只有徒呼奈何，要勝他只有憑本身實力。我絕對相信，我比任何神兵也更貴重。”
　　猝然出招攻得莫問措手不及，白發魔女怎會對莫問痛下殺手，其目的只是想莫問知悉壹切關鍵，就是他欠缺神兵。
　　由此推算下去，莫問開始明白白發魔女心中所思所想，“白浪島”上只有白發魔女最清楚大懶蟲與方失神的底蘊，她當然知悉誰個較優、誰個較弱，她是看穿了莫問的破綻故加以提醒。
　　經過莫問的開解，白發魔女已經下定決心選擇方失神，問題是方失神野心極大，壹朝得勢，他日定會棄自己於不理。
　　希望只好放在莫問身上，只要大懶蟲挫敗方失神，他便會因為落敗而重歸白發魔女懷抱。
　　白發魔女帶方失神到“白浪島”，本意是告訴大家她已找到寄托終身的男人，其次才是希望他奪得白家掌權地位。
　　想不到事情的發展，竟使莫問成了全島人民的註視焦點，“白浪島”已經容不下方失神，莫問成了眾望所歸。
　　“大龍舟”繼續前行，龍首等門人已靜靜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大海無邊，四周不見陸地，究竟他們要去哪裏？
　　忽地船身像受到極大的撞擊，不住搖撼，莫問走到船邊細看，赫然入目的竟是壹個巨大漩渦。
　　漩渦恍似要吞噬天地萬物，把海水盡情往中心點吸去，“大龍舟”亦不期然被吸扯進去。
　　幸好船上的龍首操控技術十分熟練，令“大龍舟”於漩渦外遊弋，與大自然力量不住拚搏，未見絲毫敗象。
　　此刻才明白，為何“大龍舟”的船架要用精鋼鑄造，面對漩渦的吸扯力，普通的漁船早已被扯拉粉碎，船上各人必然葬身大海。這“大龍舟”原來就是特意為來此險地而造成。
　　莫問對白發魔女道：“帶我來此就是要讓我玩大風大浪的遊戲嗎？”
　　“妳很快便會清楚！”毫無殺意的白發魔女突然又再動手，但招式卻十分奇怪，“白發青絲劍”往前壹送，竟是劍柄向前，劍又向後，那算是甚麽殺招？
　　莫問壹手抓向劍柄，正要運勁令白發魔女脫手，誰知勁力未提，“白發青絲劍”在主人手中陡自松開，直似是莫問握劍攻向白發魔女。
　　身形那麽壹頓，更被白發魔女猝不及防之下壹掌轟向胸口，雖不痛但其力量卻把他直送往漩渦中心。
　　茫茫大海，無處容身，訝異呆愕的莫問始終不能相信白發魔女會為了方失神，把他棄之於大海漩渦內。
　　但鐵壹般的事實已經發生，大懶蟲不得不信，身軀被擊得逾越數丈，莫問苦思覓路逃出生天，終被他發現漩渦中心的唯壹礁石。
　　雖然奇怪，卻不由得莫問慢慢思量，縱是刀山火海，絕命陷阱，亦只有闖它壹闖。
　　雙腳往“白發青絲劍”借力，輕輕落在礁石之上，看看“大龍舟”在漩渦外圍隨波逐流，未有離去，看來白發魔女又不像是要把莫問棄放大海。
　　大懶蟲本想高聲呼叫問個究竟，惟是海浪滔天，聲勢浩瀚，浪聲已把壹切聲音掩蓋。
　　猝然，如噩夢般的無儔殺力，自莫問身後暴射壓來，轉身回擋，卻不見有人，來的竟是壹個駭人巨浪。
　　莫問急把手中“白發青絲劍”掄舞成壹個劍盾，將攻來的殺力守得滴水不侵，可是腳步卻不住後退，直抵礁石邊緣方才停下。
　　悠然從容已離開莫問的臉，換來是堅決的厲色。
　　要離開洶湧漩渦，看來比登天更難！
　　巨浪翻來覆去的向莫問湧蓋，發起的沖力如脫韁野馬，教大懶蟲鬥得左支右絀。
　　莫問內心雖驚震卻未亂，他好步遇上如此難以面對的絕境，天生最愛面對艱難的他，立時神威抖擻起來。要莫問面對挫折而屈服，未免太少覷他，莫問登時主動出擊。
　　手中“白發青絲劍”忽現青光，恍如驚艷，像是感應到莫問的雄心壯誌也興奮起來。
　　壹重又壹重利若刀鋒的海浪沖向莫問，全被綽約如壹抹夕暉的劍光壹分為二。
　　跟著劍光紛飛，似是銀雨千道，縱橫交錯織出壹張天羅地網，狠狠的把從左邊攻上來的海浪，完完全全的擋回漩渦內。
　　不能相信眼前所見的景象，“大龍舟”上的門人都驚呆壹陣才回過神來，只見莫問在波濤洶湧中還能保住性命。
　　龍首在船上生活已逾三十年，侍奉過兩代家主，那個巨大的漩渦，從來只有白虛空與白發魔女兩位武學奇才方能面對，想不到那個外來人亦能面對洶湧海浪凜然無懼。
　　十多年來，“大龍舟”早已經完成，每次出航後必須壹段長時間維修，才能再次出海。
　　只因為白發魔女要把它留給自己最愛的男人，面對巨大漩渦，此船實在太重要，沒有“大龍舟”，誰也不可能到此。就算是來到後，亦未必能抵擋得了浪濤如刀勢沖擊的鍛練。
　　她好希望莫問能勝出，把高高在上狂妄自大的方失神擊垮，讓他明白壹生中最重要的是白發魔女，並不是權力及地位。她需要男人，卻不是要世間最強的男人，她只想有壹個真心愛她的男人便已足夠。
　　回看大懶蟲，身上經已傷痕累累，傷口還在不住增加，有若刀鋒的巨浪雖不能奪去莫問性命，卻是每壹下沖擊都叫莫問守得筋疲力竭，久守必失下，刀浪從劍網交織的縫隙中濺出水花弄傷莫問。
　　如何才能跟惡風刀浪壹戰？
　　不住的苦守，已證明並非妙策，莫問忽地笑了起來，竟壹躍而前，直闖向漩渦中心，任由刀浪吞噬。
　　腳底催動寒勁，把海水結成冰塊在漩渦中滑行，手中“白發青絲劍”舞出壹輪劍光與迎頭巨浪交擊。
　　先被巨浪攻得節節敗退，以“白發青絲劍”強忍死守浪花的沖力，直至把長劍運用得純熟自然，痛快淋漓，方才平反敗局。
　　三步壹小進，五步壹大進，莫問把劍招舞得十分酣暢，情況演變成主動攻殺，反守為攻下，竟能把惡浪逼回。
　　莫問暗自高興，此際晨曦曙光，初露壹線，巨浪殺力驀然攀升不止壹倍，把大懶蟲手中寶劍擊飛脫手。
　　正要和身撲上拾回寶劍，壹個大得嚇人的刀浪無情地往大懶蟲的額前直劈而下。
　　想要反抗，恐怕已來不及，刀浪劈下莫問定必頭爆骨散，腦漿四濺，慘死當場。
　　陽光灑於海上，刀浪突然消失，完全靜止下來，莫問僥幸逃過大劫，四周死寂壹片，剛才的巨大漩渦都消散無形。
　　白發魔女躍出船身把莫問扶起，並把快要掉下海中的寶劍再次取回。
　　原來漩渦的出現是有時間限制，每壹刻的巨浪殺力都各自不同，白發魔女乘夜帶莫問來，是怕莫問跟刀浪決戰太久，經不起過分疲乏而崩潰，故在時間上只安排莫間作短暫迎戰惡浪。
　　莫問從沒有壹把稱心神兵，跟方失神決戰相對定會被比下壹截，因此白發魔女把他帶來此處，借出“白發青絲劍”，讓他在最短時間內，憑著跟刀浪壹戰，達至人劍及劍招合壹的高超境界。
　　白發魔女絕對清楚方失神的實力，莫問要戰勝實在太難，惟有依靠特別鍛練，他才有機會短時間內提升。
　　莫問是白發魔女的最後倚靠，他壹定不能敗下陣來。
　　低頭細看，莫問五指都爆裂溢血，先前壹戰，實在已拚盡了平生所學，只可惜……，他面前的白發魔女好失望。
　　白發魔女道：“妳最後連‘白發青絲劍’也握不住，證明實力未有太大突破，這壹回的鍛練看來是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