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湖筆戰腿筆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神子天鷹憂心忡忡的領著帥母寒煙翠及大懶蟲莫問,乘著小船,再經過大大小小的天然鐘乳石洞,準備離開“彩雲嶼”,重返“神舍”,安排接應師父苦來由的部署。
雖然近年神子天鷹與親爹神皇關系惡劣,常因宗教觀點不同,而爭執吵鬧,父子難得壹聚,也弄得臉紅耳赤,不歡而散。奈何血濃於水,疼愛自己的親爹突遭不測,倒死在神子面前,叫身為兒子的他如何不哀痛欲絕,無奈身負改革神教的大使命,又背負為父報仇的大包袱,使得神子有淚不輕彈,強裝堅強,暫忘哀戚,保護師母等人離去。
神子天鷹終於想通了,打破壹直沈默不語的僵局,出言安慰有身孕的師母,關心道:
“師母,實在太對不起師父與妳了,若不是‘神長大老’存心怖局陷害我,師父也不用替我作代罪羔羊,身陷危險中。‘神長大老’的武功深不可測,甚少與人比試,暗藏實力,確是壹名神秘的高手,但師父武功超凡入聖,必能應付自如,安全離去,師母妳千萬不要擔心,以免影響胎兒。”
寒煙翠輕拂被微風吹亂的頭發,怡然自得的笑道:“我並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他壹定能夠安全離開,與我們再次會合,妳忘了我夫君是‘神、魔、道、狂、邪’中的‘道醫’嗎?妳不如為‘神長大老’擔心,以他五、六十歲的高齡,很可能被苦來由虐玩得吐血身亡呢!”
與苦來由共處了十年之久,哪會不知道夫君以虐玩別人,來平衡自己因學道術,而帶來的不幸。
貪愛錢財富貴,卻不能沾手,美酒只能淺嘗,佳肴不可飽肚,美人兒更不能求,所有的美好壹律不能主動強求,否則損折道學。
何苦來由苦添愁?苦盡甘來殺我頭。
苦海無邊道在手,苦中作樂運籌謀。
正好道出苦來由的矛盾性子,渴望而不能得,雖得亦不能有,當然苦,苦有來由,卻終生不能改,苦海無邊更無盡頭。
寒煙翠不再理會神子的憂慮,神情自若,放眼四看,瀏覽鐘乳洞內的七色光華,奇形怪狀的“吊鐘”、“石柱”、“石筍”,驚訝造物的神奇。
雖然為人妻子的寒煙翠半點也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但神子仍此忐忑不安,責無旁貸的道:“我向妳保證,我們‘改革派’中的每壹個成員,務必竭盡所能,協助師父返回‘神舍’,並努力搜羅證據,還他壹個清白,以免有辱‘道醫’的英名。”
寒煙翠不置可否的嫣然壹笑,反倒大懶蟲莫問聽神子絮絮不休壹再保證,悶得壹再打呵欠,不耐煩道:“妳還是少說話,多留神四周環境,免得被尾隨跟蹤的小船,撞個正著,人仰船翻!”
此時神子天鷹才發覺有壹艘小船壹直尾隨在十尺之外,怒道:“那老奸巨猾文房四,口裏才說放我們離去,不再追究,如今竟反口覆舌,不守承諾,派人跟蹤,意圖不軌。”
歇了壹歇,神子滿有信心道:“師母、莫問妳倆不用擔心,我們‘改革派’已早派人隱藏身分,分布住在附近,只要我們下了船,便能到他們的秘密住所,喬裝易容,掩人耳目,擺脫追蹤。”
莫問疑惑道:“他們全都忠心‘改革派’?他們可否信賴?”
神子自豪道:“絕對可靠。”
神子天鷹自覺思想日漸與神皇分歧,毅然放棄宮內的榮華富貴甘心與壹群誌同道合的信眾,為改革“神教”而同甘共苦。
大部分“改革派”的信眾皆貧苦人家,根本沒能力在為改革“神教”的大事上,奉猷任何金錢,因為他們實在窮得拿不出壹個銅錢。
幸好神子天鷹在他離開前,從宮中取得壹批財物,用來變賣了,把所有金錢奉獻出來,成為“改革派”的日常經費,甚至有些患病沒錢醫治的信眾,他也絕不吝嗇,施予援手。
所以,信眾們非常敬佩神子天鷹的為人,對他完全信服,甘願為他出生入死,縱有犧牲,也在所不辭。
信任,便從彼此無私的付出,艱苦的生活中磨練出來。
苦來由吻別了愛妻寒煙翠後,立刻卸下他的壹臉柔情,變回從前那意態輕佻,囂張得過分的苦來由,全不把“神長大老”文房四放在眼內。
苦來由呵欠頻頻,不屑道:“老家夥,還不快快出招,讓我了結妳殘暴不仁的壹生,早早投胎轉世,好運的便再世為人,受苦受難,以贖今生孽債,不幸的便轉世為牛為馬,任人魚肉宰割。”
姜是愈老的愈辣,“神長大老”文房四並沒有因為苦來由的胡言亂語、廢話連篇而氣急躁暴,仍然壹臉祥和,如佛祖化人般的笑道:“別再口舌作孽,請接招吧!”
神長大老輕易的從筆頭手上的竹籮,取出壹枝他頗合意“湖筆”,用“羊毫蘭蕊”,既是柔軟、細長又富有彈性與光澤,是上等的山羊毫毛,實而不華。
“湖筆”揮筆,急疾蒼勁,飛動馳騁更豪邁,以簡單的筆劃“橫、豎、點、撇、捺”,以勁出招,點氣為墨,筆刀直壓向苦來由,令他體內血氣翻騰難受不已。
以“點”戳向苦來由各大要穴,以“橫”、“豎”攻將過來,橫切直斬,逼得苦來由左閃右避,以“撇”卸去攻來腿勁,隨即再以“捺”割向他胸膛,步步進逼。
“神長大老”以“銅嘉量鉻”的小篆,揮出淩厲招式,每壹筆劃皆規整之極,纖細而剛勁。
未幾,“道醫”已掌握文房四的出招規律,不再像剛才的左支右絀,處處閃躲。
苦來由狂笑道:“老而不,只得那兩、三道板斧,便在本大爺面前,班門弄斧,真是貽笑大力,來帝說身後的‘文房四寶’還可以。要殺我?簡直異想天開,讓妳見識壹下本大爺的‘腿筆’,威力比妳手上的“湖筆’,不知強上千倍、萬倍。”
苦來由從容不迫,以腿為筆,得心應手,順著“湖筆”出招。
“腿筆”飛動疾勢,殺力非凡,如影隨形,以相同的“橫、豎、點、撇、捺”,迎擋“湖筆”的攻勢。
“湖筆”筆力無儔,奈何遇上了苦來由的“腿筆”,其筆力如萬馬奔騰,沛莫能敵。
苦來由占盡上風,意氣風發道:“文房四,我的‘筆’法也不俗吧?橫劃集中駢並,豎劃疏縱長,頗有嚴整雄強之慨,比妳這書畫宗師,也不遑多讓,可謂後浪推前浪,壹代新入勝舊人,文房四,妳老矣!”
得勢不饒人,苦來由勁力沈厚,“腿筆”已壓向“湖筆”。
“神長大老”避無可避,只好以他深厚內勁,力抗“腿筆”“湖筆”、“腿筆”正面交鋒,強者勝,弱者敗。
“砰”的壹聲,優劣立見。
“湖筆”不敵,頹然斷毀,壹分為二。
苦來由鼓掌大笑道:“清脆悅耳,‘湖筆’已毀,不如再施展妳其餘絕學,可能也有取勝之機會,雖然機會確是微乎其微。”
筆法之外,“神長大老”仍不大願意揮出“紙、墨、硯”,多露壹手便多泄露壹手玄機,他日要用來滅絕刀鋒冷、余律令、藥口福等高手,便更難了。
能保留實力便該竭力保留實力,待他日滅掉敵人的剎那,才以保留的招式殺“湖筆”既斷,只好改用“鼠須筆”,取其筆力強勁有鋒藏。
苦來由觀此筆,不禁喝采道:“此筆具備‘筆之四德’,亦即是‘尖、齊、圓、健’四大要素,不愧是壹枝好筆,原來文房四對筆的選擇,也非常講究。”
文房四頷首壹笑,佩服對手的博學,大有惺惺相惜之意,但仍手下不留情,以“鼠須筆”虛空寫字。
字體態勢宏偉,渾然大度,筆畫粗重,雖具劍拔弩張之力,但圓渾沈厚,極為凝重,書了壹個“停”字。
凝重的氣勁,令苦來由血氣呆滯,礙手礙腳,當“停”字剛成,周遭空氣恍似凝滯停動,苦來由活像呼吸不到壹絲空氣,手腳不能操控,竟然全身停在原地,動彈不得。
振筆再揮,壹氣呵成,再書壹個“痛”字。
“鼠須筆”的筆尖突然散開,千條萬條鼠須纏繞著苦來由身後的散發,糾纏不清,使勁壹抖,不少長發慘被連根拔起,痛得苦來由的眼淚也冒了出來。
痛意未消,文房四再虛空寫壹個“暈”字,每壹筆、每壹劃皆痛打在苦來由全身四肢百骸,而最後壹筆,正好為苦來由壹記當頭棒打。
“暈”,正好是苦來由此刻的感受。
他媽的,好邪門!
妳要我暈,我偏偏不要暈倒。
苦來由壹掌打在自己的前胸,決心以痛驅走暈意,不能讓文房四稱心如意。
長嘯壹聲,苦來由怒極了,他要痛下殺手,看看文房四如何抵抗他的殺意。
文房四,妳死定了!
雖然神子天鷹滿口信心,但當他發覺敵人跟蹤的小船,愈駛愈近,船上有六名手持大刀的兇神惡煞,刀鋒閃現寒光。
己方只有壹名小孩莫問,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寒煙翠,全是要他神子天鷹去保護,自己壹人殺出重圍,尚有機會,若帶著這兩個負累,只怕難比登天。
神子天鷹坐立不安,不時回首,忖度敵人何時發動攻擊,喃喃自語道:“怎麽辦呢?怎麽辦呢?他們快攻將過來,雙拳難敵十二手。今日真是壯誌未酬身先死,魂斷‘彩雲嶼’?”
莫問眼看神子天鷹驚惶失措,與剛才的滿口承諾,大相逕庭,更加深他的看法,肯定認為神子絕非大將之才,“改革派”若由他壹直帶領下去,只會紙上談兵,不會有壹番大作為。
大懶蟲只好收起渙散的心神,揚帆掌舵,擺脫敵人跟蹤,安全的送寒嬸嬸上岸,返回“神舍”。
神子也不再豪氣蓋天般,言之望望,怯怯的任由莫問指揮帶路,安排壹切。
幸好壹路上沒有大事發生,神子又回復他的自信,歡天喜地的帶他們返回“神舍”。
神子笑道:“只要返回‘神舍’,我們便會很安全的,‘神長大老’斷不能找到此神秘基地。”
剛見“神舍”,便見子天站在入口處歡迎他們回來,喜道:“神子妳安全回來便好了,我們聽到神皇被殺消息,皆為妳擔心不已,見妳回來,大家便可安心了。”
子天滿臉笑容,噓寒問暖,熱啟聞常,怎料他突然眼露殺意,從懷中取出壹把匕首,直刺向神子的心窩。
神子呆立當場,事出突然,全無招架之力,靜待那穿心之痛。
匕首在神子心窩壹寸前頓住,不能再推前。
子天驚覺詭計被識破,而對方功力在己之上,只好丟下匕首,反身逃入“神舍”之內。
誰有此能耐,能在電光石火之間,以雙指挾住匕首,阻止進勢?
在此三人,除了笑蒼天之子外,誰又有此機智、功力,救回那已嚇得不能言語的神子?
莫問驚覺“神舍”入口處,傳來陣陣血腥,料想“神舍”必發生巨變,而子天仍喜孜孜的相迎門外,必有詭計陰謀。
有此先知先覺,莫問哪會讓子天奸計得逞。
拍醒在鬼門關轉了壹圈的神子,莫問便沖入“神舍”。
“神舍”內,屍橫遍地,死狀恐怖,令人慘不忍睹,當有二、三十人仍奮力支持,抵抗來敵。
莫問二話不說隨手拈來大刀,幫助他們退敵。
大刀舞來虎虎生威,或跳或躍,左倏右忽,輕盈靈巧,不消壹會兒便把敵人全部打退,並擒來子天,交予神子發落。
神子痛心疾苜,萬料不到,與自己情同手足、多次出生入死的子天,今天竟出賣“改革派”,殺害自己的兄弟,更要取下神子的生命。
神子怒不可遏道:“為何妳要如此?”
子天苦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壹直留在‘改革派’中。只會繼續捱窮,只要殺了妳,滅了‘改革派’,我便飛黃騰達,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妳生在富貴之家,哪會明白我們出生貧窮,壹生為奴為仆之苦。”
神子仰天呼道;“真神,求您寬恕子天的罪孽,讓罪惡長埋在地下。”
他以子天的匕首,刺入他的心窩,再腳踏爆他的頭顱,讓他的血肉與地上的泥土,永不分離。
被出賣的神子,已變成壹頭兇獸,他要為真神除妖降魔,把壹切有罪的人,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