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死林血翻天

　　二萬刀手戰兵像壹個旋風，力可翻天覆地，披荊斬棘，仿佛目下世間再沒有躲處，敵人無處可逃。
　　勁衣不住顫動著，銀色的月光下，濕了灰黏黏的壹片，大夥兒都感到好惋惜，因為戰衣上的只是汗水，而非敵人鮮血。
　　刀在冷月下浮沈間不時的閃動著寒芒。
　　二萬戰兵開始呈弧形的向樹林後方圍攏，只要那裏有敵人，便排出殺浪沖殺過去。
　　人人拿起大刀，只覺得大刀有著前所未有的重量，甚至比自己的身體還要重。
　　密密麻麻的樹葉，遮住了大半視線，只好竭力以耳朵來分辨聲音，防範未然。
　　只是打進耳朵去的，卻盡是喘息和心跳聲，都是來自個人或身旁戰兵。
　　聲音以外，還有味。
　　是苦澀味！
　　從頭頂、額上澗下來的汗水，落在唇上，竟有著煎藥汁壹般的苦澀，連腥帶酸，滋味絕不好受。
　　定晴細看，二萬刀手形相各異，樣貌掙獰，絕不像“劍京城”的戰兵，究竟這批殺兵怎麽成了天夭的先鋒神兵？
　　二萬刀手原來是由“罪十八島”與“天宮”的精英所組成，殺刀絕非壹般戰兵可比，更最要的是戰兵不會畏懼在小白的皇威之下，縱然被揭破身份，小白亦難逃死劫。
　　站於天夭身後的二人，赫然竟是“天宮”的天山、天詩兩位宮主。
　　三十余歲風韻猶存的天詩，和七十高齡的天山，原來已跟天夭會合，壹同來到“劍京城”要把小白趕盡殺絕。
　　天山、天詩跟天夭原本就是壹夥，花了不少銀兩才請得東方家主借飛鷹劫牢，當得悉天夭成功逃了出來，立即趕來會合。
　　冷若冰霜的天山，心思縝密，智謀出眾。恐防小白隨時回復皇帝面貌，混淆戰兵，她結集二萬己方殺將，免去麻煩。
　　“大家在找我麽？”話聲響起，小白兀自站在壹棵足需三人合抱的大樹幹上。
　　壹掌轟打，樹身竟冒出淡淡青煙來。
　　青煙雖淡，卻惡臭異常，小白不住向林內的樹身以掌擊打，壹瞬間數十棵參天古樹皆冒出梟梟青煙，由淡轉濃，隨山風疾湧。
　　二萬刀手身處青煙團中，忙亂中只得急退，豈料腳下土地猝然破開，躍出二十多人，不住對二萬刀手擊殺，攻得他們手忙腳亂，哀鳴聲不絕於耳。
　　小白亦奪來壹把大刀，左揮右斬，卻只在眾人身上留下深淺不壹的血痕，未有屠殺任何壹人。
　　敵人浴血，那二十多位高手亦同小白壹樣只傷敵而不殺，好快便退入林內，不再纏鬥。
　　血染雙目，咽喉發出野獸般咆哮，手握大刀疾斬亂劈，誓要把眼前人都斬盡殺絕。殺人者，是二萬刀手，被殺的也壹樣，妳殺我，我殺妳，竟自相殘殺起來。
　　瘋了麽，本是同根生的夥伴，竟變成不殺不快的敵人，他們的目標不是二十多位高手嗎？斬殺同伴有啥好處？
　　好處是沒有，只是身不由己，好想殺掉眼前紅色的東西，好討厭鮮血，殺呀殺，鮮血不除絕不罷休！
　　這都是小白的傑作。
　　把草藥分成兩堆，林外只是壹小部分。把草藥磨碎混合再塗在樹幹上，以“芎蒼訣”內力燃點，便成了壹個毒煙殺陣。
　　可是毒煙須以鮮血為引方能毒發，故此壹眾高手先匿藏起來，來個猝然攻擊，割傷破體，引血毒發，令敵人自相殘殺。
　　混戰之下二萬刀手死傷泰半，天夭見難以突圍，立即下令全軍退出林外，勉強才保得住大約壹半戰兵。
　　第壹回合殺戰，顯然是小白稍勝壹籌。慣戰沙場又深懂用兵之道的小白，又豈是被囚“天牢”四十年的天夭所能及得上。兵法跟個人殺力是兩碼子事，天夭不得不承認是小覷了這位小師侄！
　　翠巒的黛色、江水的清澈，相映而成了淺綠，配上夕陽下粼粼生輝的江面，好壹幅天地間難得的美景，令人感動。
　　壹大片翡蔚的草坡，綠波如潮，隨風起伏，饒有韻致。
　　晚風裏輕顫著菁蔥，飄起了壹撮嫩草，揚飛空中，乘風而去，倒映在清澈的江面上，風吹、草動、水流，節奏仿佛都是壹致，相互配合，混成壹首動人的樂章。
　　如此美麗景致，如今已淡然失色。
　　江水映照著壹頭大麻鷹振翅盤飛，忽地俯沖而下，向著大樹枝頭急掠而去，再騰飛半空時，嚎中已多了壹條烏黑油亮的四尺毒蛇，以為枝頭上那雀巢內的小麻鷹已失去保護，可以乘機覓食麽？
　　錯了，愛孩子的爹娘又怎舍得讓孩子孤獨無助？孩子壹直都在父親視線範圍之內。
　　抵犢情深，乃人之常情，天下間沒有不疼愛兒女的父母，不論多艱辛，都願意盡量去滿足兒女的需要，甚至豁出壹切。
　　正因如此，小白決意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為的是從中保護兩個兒子，雖陷於殺局之中都毫無怨言。
　　憑小白的才智，以毒制敵，轉眼間便將“天宮”與“罪十八島”的二萬精兵擊破，以少勝多、以寡敵眾、以弱勝強、以智破敵，聰明才智表現無遺。
　　擊退二萬戰兵，眾強者絲毫不敢怠慢，立時執行小白早前所下的第二個命令，只見各人東奔西走，四處搜尋，再摘來壹樣可制成放毒的草藥，努力捆纏成壹堆又壹堆，壹束又壹束。
　　這壹回小白卻非要把草藥藏於樹幹內，而是掛在頭頂樹梢之上，跟樹葉緊緊纏在壹起。
　　南星、防風、白芷、天府、充活、白附子、花蕊石、歸尾、紅花、生地、雪仙、血竭、桃仁、大黃、乳香、投藥，合共十六種草藥縛纏在壹起，高高掛在樹上，小白到底搞甚麽鬼？
　　如此舉動，令所有強者都大惑不解，其中的方失神，更是滿心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身旁的莫問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凝視著方失神微笑說道：“失神老兄，何須大驚小怪呢？妳自小只懂得潛心練武，不問世事，當然不曉得妙藥之效用啊！”
　　“現下樹林內，雖然晚風陣陣，透骨生寒，惟是今夜以後，明日烈陽艷照，樹頂上的草藥便會發揮好大功能來。”
　　仰首望向已掛在樹頂上的草藥，高聲再道：“草藥遇熱，藥力蒸發散出毒氣，遍布叢林，敵人也就不能久留，只得幹著急的呆在外面。”
　　藉陽光把毒力慢慢散發，形成保護網，教敵人留守在林外，令樹林充斥毒氣，三天三夜都不可能進入，小白等就可乘機逃之夭夭。
　　依從吩咐，各人努力忙於布下小白設計之毒陣，壹雙父子卻在暗裏偷偷交談，正是各懷鬼胎，禍心包藏其中。
　　“小白當真好了不起。”
　　“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他確實單憑智慧便突破圍困。”
　　“爹，我有點不大明白。”
　　“不明白為啥爹要投向天夭，對嗎？”
　　“恩！”
　　“哈……，孩子，因為爹不單只希望妳當個甚麽大將軍，妳最恰當的是登基為王。”
　　“原來是螳螂捕蟬，咱們黃雀在後。”
　　“先讓天夭跟小白拼死，咱們才壹舉殲減兩敗俱傷的二人，輕易把‘小白皇國’奪來。”
　　“真不能小覷爹的深謀遠慮。”
　　“誰個小覷咱們李太白父子，下場都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哈……，太子，天下終有壹天握在咱們父子手上。”
　　啊，原來正在對話的就是李太白跟太子這壹雙父子，小白用計截阻了追兵，卻未能把害群之馬揪出來，如此禍心，必然帶來無盡遺害，教小白苦不堪言。
　　太子道：“爹，我從前是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狂者。”
　　李太白道：“現下有了改變吧？”
　　太子道：“對啊！”
　　李太白道：“因為小白？”
　　太子道：“嗯，武學上還可以努力追趕，我相信也不會差距太遠，只是在智謀上，唉……！”
　　李太白道：“妳泄了氣？”
　　太子道：“小白當真是非凡人物。”
　　李太白道：“每個人要取得絕大成就，都不可能敷衍了事便能得到。孩子，登基為王，絕不可能是輕易。小白既然能從寂寂無名的小子，搖身壹變成為中土大王，當然有他卓越非凡壹面。”
　　太子道：“我看來不可能在智慧上比得上小白。”
　　李太白道：“錯！”
　　太子道：“爹，不能自欺欺人啊！”
　　李太白道：“妳只是不明王者道理吧！”
　　太子道：“甚麽王者道理？”
　　李太白道：“王者道理就是‘欲窮千裏目，更上壹層樓’。”
　　太子道：“……。”
　　李太白道：“試想想，妳登上九層塔頂遙望，所看到的壹切會跟在塔底的壹樣嗎？”
　　太子道：“當然不同。”
　　李太白道：“有可能在塔底下可以想像出遠處風光景物麽？”
　　太子道：“有些可以，但壹定不會全面。”
　　李太白道：“道理好簡單，當每個人成為王者，他的心境、心態、目標跟從前截然不同。就如壹個跪拜人的戰兵，跟被萬人跪拜的將軍，心境、感覺又怎可能壹樣呢？”
　　太子道：“我只是現下在塔底，未能理解自己潛質！”
　　李太白道：“大概有點領悟吧！”
　　太子道：“孩兒會緊記心中。”
　　李太白道：“每個人都必然要經過成長階段，沒有例外，妳今天並不可能知悉最終實力，故此惟有把目標定在最高，盡力而為。”
　　太子道：“爹，多謝妳！”
　　李太白道：“對爹而言，多謝我並不需要說出來，讓爹看到妳登基為王，號令天下，這便是真正的以行動來多謝我。”
　　太子道：“哈……，那時爹就是太上皇了！”
　　李太白道：“孩子，相信爹，我的眼光不會有錯，妳壹定比小白笑蒼天更出色，有壹天可以把帝位奪過來！”
　　“只是咱們現下暫且忍耐壹點，為那愚笨的天夭出賣小白，到適當時機便來個斬盡殺絕，哈……！”
　　野心真是壹件好誘人的東西，舉凡有能力的人才又或天才，都抵受不了吸引，拼死的成為真正王者。
　　李太白與太子，最終真的能得償所願嗎？